童话方舟 第399节

“其实,那份让殿下暂时摆脱痛苦的药是毒药,伪装成科学的名义,其实用于提前分离殿下的灵魂与肉体,痛觉的消失仅仅是一个副作用,好让殿下灵魂被抽出的时候少一些痛苦。”

罗夏看了眼 W:

“她好心办了坏事,与殿下的战斗激发了殿下的身体潜能,使得殿下压制了药剂的效用,取回了自己的痛苦。现在在灵魂被抽出的时候,还要忍受更大的痛苦。”

特蕾西娅抓住罗夏的手腕,挪到一边,露出了罗夏前所未见的、小恶魔似的笑容,就像她精心酝酿的恶作剧已经落到罗夏头上,而罗夏浑然不觉一样。

“博士实在太小看了人了,你把任何人都当成未熟的孩子,哪怕我的年龄做一些人奶奶的奶奶都绰绰有余,你仍然发自内心的轻视我,觉得我天真、弱气、纯洁,总是受人支配,你可以轻易摆布我。”

特蕾西娅含笑说道:“如果我真的是这样的人,恐怕没法和王兄对抗那么久。”

“那就太好了,阿米娅正需要你这种手腕灵活的人生导师。”

“不,博士,你仍然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我第一次感觉博士你……傻的可爱,其实你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特蕾西娅摇摇手指,“你问过我为什么不恼怒你的背叛,很简单,

博士,因为我也背叛了你。”

“?!”

“没想到吧,总是背叛别人的人也尝到了背叛的滋味。在你入梦告知我计划的第二天,我就把它分享给了凯尔希医生。事情从始至终都在我们俩的掌握里,而我们让你误以为自己掌控了计划。”

“特蕾西娅……你演我。”

女人脸上的笑意更浓:

“别生气啦,博士,我只是觉得你而不是我作为阿米娅的人生导师活下去,照料阿米娅直到她能独当一面,凯尔希医生也希望你活下去,她的野心更大一些,她想要矫正你,让你变回她曾经认识的那个格拉摩根青年。

为此,她认为关键在于要焚尽你灵魂里的灯之力。只要那团冰冷无情的光芒仍然在照耀你的灵魂,你就无法变回正常人。

所以,我和她都在你的计划里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你足够虚弱的那一刻,我会死去,把一切馈赠给阿米娅,而你将重生,在嬗变中重新拾起人的温暖,这是我最后的报复与报答,谢谢你为我工作那么久,博士。”

特蕾西娅朝下方做了个手势,早已经做好准备的凯尔希启动了脚下的仪式,她化为一团火光飞驰,撞进罗夏怀里。在罗夏做出反应之前,从火焰里钻出的手就已经抓住了罗夏的脖颈,

钢铁般的手指在他柔嫩的肌肤收紧。

罗夏艰难的偏头看向阿米娅的方向,他和阿米娅的连接中断了,金色的光粒消散在空气里,

额头满是汗水的阿米娅跪坐在地上,一脸无助的看着他。

“你不能……”他艰难的对凯尔希说道,“阿米娅还没完全……她还不够,知识……”

凯尔希不为所动,针对罗夏开发出的特别版置闰仪式发动,罗夏发出一声惨叫,回想起了在锤炼场那里,被铸炉激情的火花射入心脏的痛苦,烈火焚烧着他的灵魂,似乎要把他灵魂里的光芒焚烧殆尽。

在意识濒临涣散之际,罗夏虚弱的问道:“凯尔希……这是你的复仇吗?”

“这不是复仇,是正义!”凯尔希冷冷的答道。

尾声之一 天命

在那个夜晚之后,很快传来了特蕾西娅在萨卡兹佣兵的突袭中丧生的消息,卡兹戴尔内战就此结束了,特雷西斯赢得了第一阶段的胜利。

特雷西斯没有派遣佣兵去偷袭杀害自己的妹妹……尽管他想那么做。而事情一旦发生,每个人都以为是他做的,他百口莫辩,也不准备辩解,而是私下里问他的赦罪师:

“你也觉得是我

做的吗?”

赦罪师犹豫了一下,回答:

“考虑到特蕾西娅女士在卡兹戴尔的声望,哪怕我们阵营里都有不少她的同情者,我认为她应该死于一种更合理的结局,比如战败之后被囚禁到修道院里,然后默默无闻的死去,这样摄政王阁下就不必背负道义上的指责。”

特雷西斯苦笑一声:“唉,连你都觉得是我做的,巴别塔这一招倒也算有趣。”

“这一招?”

“不是我做的,如果我想动手,一定会照会你们的。”特雷西斯从抽屉里拿出一摞报告,

“这

是我制订的解决特蕾西娅的计划,可惜还没派上用场,她就已经被杀害了。”

“那么是谁杀害了她?”

“巴别塔的人。”

“?!”

“别那么吃惊,根据我的推算,我妹妹戎马生涯中有在前线鼓舞士气的习惯,可从她进入卡兹戴尔以来,她可曾一次出现在前线?

所以,她必然是病的很重,以至于只能把自己拘束在陆行舰上的程度。因此,我可以合理的推断她命不久矣,这时候死去也意外。

特蕾西娅的死是无法抗拒的终点,她的追随者会失去大义的名分,内战自动结束。没想到,

他们篡改了特蕾西娅的死,把病死的结局改成了被萨卡兹佣兵袭杀,即便他们没说谁是指使者,

但人们都会想到我。”

赦罪师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观测到了巴别塔的陆行舰正在逐渐脱离卡兹戴尔,要不要……”

“你想把他们抓过来还我一个清白?没用的,这就是这个计策里最高明的一点,特蕾西娅的人气被巧妙的转化为信用,所以她的死因就成了无可置疑的权威,在这件事上,我是毫无信用的,毫无信用的人不管做什么都会被认为是为了自己的罪行辩解。”

特雷西斯叹了口气:

“我很想清理掉巴别塔的余孽,但他们这一手给我带来了更棘手的麻烦,

我必须先把这次舆论危机应付过去,暂时只能放他们一马了。”

“连自己效忠对象的死都利用,巴别塔那群人……”

“打仗和名利场一样,只在乎输赢,不在乎手段,没必要说什么的。不过,这只可能出自巴别塔的恶灵之手。”

赦罪师点点头:

“的确像他的风格,那个指挥官在战场上无所不用其极,也不在乎部下的性命,他运用部队就如同下棋,在我见过的指挥官里,他也属于最冷酷的一位。”

“某种意义上,他和聚集在特蕾西娅身边的人格格不入。那些人都是理想主义者,可能还残留着古典时代骑士的美德,可惜尽是些富有诗情画意的残渣,于现实毫无意义。

但那个恶灵是不一样的,他自我、专注,从不幻想,偏执的盯着现实一心一意的完成自己的计划,这样的人和特蕾西娅的追随者能凑到一起,在我看来才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赦罪师犹豫了一下:

“摄政王阁下,我请求你批给我一支队伍,我要追上并摧毁巴别塔,尤其是那个恶灵指挥官。放这样的人离开太危险了,他必须死在这里才能让大家安心。”

特雷西斯有些心动,他考虑了一会儿,摇摇头说:

“算了,你留在我身边,我们还有更重要

的事做。巴别塔的亡灵不能创造奇迹,他手头要有足够的棋子才能下一盘好棋,失去了特蕾西娅,巴别塔趋于解体,他也应该会安分一段时间了。”

“大人,你其实是想巴别塔的恶灵一马吧。”赦罪师说,“我猜大人觉得,他是和大人一样的棋手,没有对手的棋手是寂寞的。”

“他是个好棋手,如果有机会我想和他再下一盘,不是战争,而是真正的象棋。不过,他未必把我当做棋手就是了,我敢保证,他了解我远多于我了解他。”

对于特雷西斯来说,接下来的大事直接体现在两波使者上。第一波来自于原本支持特蕾西娅的地方诸侯,特蕾西娅的死借助天灾信使的网络飞快扩散,让特雷西斯打算在那些地方诸侯不知道内战结束的情况下,利用信息差多出的一段战争时间把那些反对派消灭掉。

结果,他的算盘落空了,巴别塔不止宣布了特蕾西娅是被袭击遇害,而且抢先一步在天灾信使那里购买了 VIP 级别的新闻推送服务,使得他和那些地方诸侯之间的信息差被消除大半,

剩下的一点时间根本不够特雷西斯调兵遣将消灭他们的。

特雷西斯是个很现实的人,“打”和“谈”他两手都有准备,既然“打”的路已经不成了,

那么“谈”就势在必行。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接见了那些特雷西娅的前支持者们,他们不情愿的向新王效忠,而新王则大度的宽宥他们的罪行,表示既往不咎一切如常。尽管他们心里都巴不得对方死,但表面上是一派父慈子孝,君臣相得的场景。

特雷西斯原本想要惩戒一下这些站错队的人,好让明白谁是卡兹戴尔谁是真正的话事人。

只是第二波使者的到来让他不得不和内战里的对手们妥协,那代表了一个机会,一个更大的舞台,与之相比,已经打烂的、需要几十年来重建的卡兹戴尔根本不算什么了。

第二波使者是维多利亚的议会代表,他们邀请卡兹戴尔的新王入主维多利亚。维多利亚的历史便是不断被外来民族征服并称王的历史,红龙的血脉德拉克常被认为是维多利亚正统性最高、历史最悠久的王族,然而德拉克亦是外来者。

其后,让维多利亚的历史光辉灿烂的王族阿斯兰,其和维多利亚的关系开始于一场征服。

那时,狮子们生活在一个尚未毁灭的国家,他们跨越海峡,征服了这个国家,用武力和德拉克们达成了联合统治的协定。

德拉克仍是德拉克,阿斯兰仍是阿斯兰,对奇美拉这一物种的恐惧阻止两大王族通婚。那时候,他们互为保险,以防止一方王族绝嗣的时候使得国家陷入混乱,让议会掌握更多权利。

然而,红龙的血脉率先绝嗣……至少名义上如此,然后阿斯兰们又封闭了自我,让渡出了权力。议会接管了权力,但维多利亚的各郡对首都伦蒂尼姆的灾难冷眼旁观,议会需要一位新的君主来保障他们攫取的权力,以及压制地方分离主义。

他们可选的对象对方,而特雷西斯是最优秀的人员:首先,萨卡兹和阿斯兰在祖上有所渊源,萨卡兹的王族勉强有资格称呼自己为维多利亚的远方亲戚;

其次,卡兹戴尔内战消耗了特雷西斯的实力,战争结束之后他只收获了一群离心离德的前特蕾西娅的支持者的效忠,实力没有增加,反而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提防他们再度背叛。

因此,现在的卡兹戴尔新王的实力暂时受到了削弱,这就给了维多利亚议会控制他的机会……不然在一个强势君主的统治下,议会是没法保住自己攫取的属于王族的权力。

议会在控制新王的同时,也希望利用新王去对付地方的分离主义,必要的话会诉诸武力,

所以他们希望邀请一位有军事经验的王者,而特雷西斯就是能领兵打仗的类型。

特雷西斯清楚维多利亚议会对自己又利用又控制的态度,这也是他的机会,如果他能让议会屈服,压制地方分离主义,那么维多利亚的资源就将为他所用,助他迈上更高的台阶。

心怀叵测的两方讨价还价,王冠代表的神圣意义与光环被世俗的利益尽数剥离。经过几轮磋商,双方达成了协定,特雷西斯整合完卡兹戴尔势力之后,就会尽快组织一支数量不会让议会感到冒犯的军队前往维多利亚,成为维多利亚的新王,由此缔结维多利亚与卡兹戴尔的共主邦联。

送别了使者之后,特雷西斯终于有机会做一直想做的事,他始终对那天晚上遗迹发出的璀璨光芒抱有疑问,因而他对属下宣称特蕾西娅病死,只是他稳定军心的谎言。在他心里,觉得特蕾西娅的死应该和遗迹有关。

巴别塔临走的时候摧毁了遗迹,特雷西斯的部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清理出来。如今,

特雷西斯进入这里,抵达了已经被炸的粉碎的火炬之下,在那里,一抹灰蓝色的影子出现了。

这个灰蓝色的影子自称朱利安·科赛利,在卡兹戴尔先王宣布继承人的时候,他就以炼金术师的身份潜入军营,向他展示了《狼言》。最高级的冬之密传让特雷西斯隐藏于历史下的无形之术心生向往,同时,他也对现在的卡兹戴尔的王与未来继任的新王产生叛逆之心。

炼金术师一直和他合作愉快,在特雷西斯的精英组织赦罪师的构建里,冬之长生者出了大力。从他那里,特雷西斯得知了多重历史的存在,得知了巴别塔的恶灵亦是一位特别的存在,

巴别塔的恶灵摧毁了朱利安的身体,而朱利安花费了好些年才在历史之外的午港重塑身体,然后再度进入历史中和老对手对决。

特雷西斯能感觉到,对方隐瞒了很多事,但为了对抗特蕾西娅,这些暂且被他忽略了。而在内战结束之后,他和朱利安都需要对对方的关系做出评估:是继续合作,相忘于江湖,还是行背叛之举。

“这里是一位灯之长生者飞升的地方,”朱利安说,

“然而他失败了,现场的铸之力告诉我,

有人对灯之长生者使用了置闰仪式。”

“我妹妹的死和这件事有关吗?”

“或许有,如果她作为灯之长生者的神示使徒,那么她就有可能在仪式里被消耗。”

“我也是你预备培养的使徒吗?”

“冬之长生者无法更进一步,所有的冬之具名者要么来自遥远的古代,要么是司辰的造物,

而新晋升的冬之长生者留在历史的边疆之外,他们被允许直到命定终结之时才会终结。”

“但是,你却涉足了历史。”

“因为冬之长生者之外,我也有野心。冬之司辰铭记逝去的石源诸神,所以他注定被其他司辰剥夺殆尽,甚至沦为被碾碎的碎鸟骨,自然,冬之司辰名下的长生者们是没有前途的……

既然如此,那就把冬之司辰换掉好了,若石源诸神回归,原本不被允许晋升的冬之长生者就能更进一步。”

特雷西斯微笑道:“祝你好运。”

“不不不,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摄政王阁下。”

朱利安的脚边空气扭曲,宝石质感通体湿地的蠕虫出现,特雷西斯感受到了类似源石的波动。他扶住剑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将成为我计划的起点,蠕虫将从你开始感染,去做蠕虫该做的事情。别担心,你的圈子里已经有五分之一接受了我的笼络,哪怕你出现异常,他们也会保障特雷西斯这个人物继续运作下去。”

“是吗,可惜在你我交谈的时间里,你亲手为我培养的那些部下正在按照名单清理叛徒。”

特雷西斯微笑着说,“别费心思了,你没法控制赦罪师,他们只听我一个人的。”

朱利安的脸色变了,在特雷西斯周围,金色的光芒、橙色的光芒与红色的光芒出现,凝聚为人形的实体。特雷西斯侧身介绍道:“效忠于上校与弧月的灯之长生者拉尔斯·韦斯特格伦,

效忠于白日铸炉与狮子匠的铸之长生者韦兰上尉,赤杯与制花人偏爱的杯之长生者特里丰女士,

在你找上我之前,他们已经找到了我,向我昭示了司辰们的天命……不,我即是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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