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涨成猪肝色,不复彬彬有礼的模样。
克洛宁放在桌子下的手青筋鼓起,罗夏念出的是他最近七十二小时的行程,哪怕属于个人隐私的部分也被展露出来。他本能的想和罗夏动手,但理智阻止了他那么做。
“为什么你会知道?!”他用几乎咆哮的声音说。
戏言玩家微笑着把一个玻璃杯摔在了地面,清脆的声音让店内所有的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他打了个响指,用非通用语说出某个单词,一瞬间,奶茶店里所有的女性面庞上都替换成同一个动作,同一种表情,漠然的把视线移动到克洛宁身上,从四面八方笼罩了他,仿佛一张无形的网。
“仅仅只是戏言罢了。”罗夏回答。
还差 31 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尽管我们曾经在一起(上)
克洛宁死死盯着罗夏,以前的时候他对罗德岛的博士有所提防但没有介意,因为罗德岛只是一个小型感染者组织罢了,汐斯塔再弱也是一个城邦。
何况罗德岛来到这里的只有一支小队。
但现在,只是奉上一个玻璃杯作为祭品,只是一个未晓其意的单词,店内的路人们就被博士支配,交汇的视线编织一张无形之网笼罩了克洛宁,
“异常”撕裂“日常”的速度是如此之快,
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罗德岛的博士是怎么做到的?
克洛宁这些年跟着赫尔曼做事,这个怀着强烈的权力欲望的男人为了尽快爬上高位,逼着自己看了许多书籍,称得上半个博物学家。在他的记忆里,从没有这样骇人听闻的源石技艺,
能够瞬间制造如此多驯顺的棋子,他毫不怀疑,那些面无表情的活人偶愿意为了她们的主人去死。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会不会用一招对付我?他会不会已经支配了整个汐斯塔?面对这超然的伟力,我又能做些什么?
克洛宁给自己的心灵池塘投下一颗巨石,他久久不能平息,慌乱的看了一眼罗夏。罗德岛博士的面庞沐浴于一片光芒里,金色的光晕在他身上聚拢,仿佛画作里那些神秘而伟大的贤人。
不,不是什么贤人,这个家伙是一只万能蜘蛛,他手腕没有赫尔曼凶狠老辣,然而超人的伟力却弥补了一切劣势。他一刻也不停的编织罗网,待猎物察觉之时已经为时晚矣!
罗夏不知道克洛宁片刻之间有了那么多无用的思考。先前的时候,他在植物园里无意识的发动异能,提前进行他的个人实验,探究异能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为受害者们植入指令,当时他考虑的是在汐斯塔的后续实验需要本地的协作者,因而他扭曲了妇女们的意志。到了后来,罗德岛需要调查克洛宁,以便在和赫尔曼的谈判里索取更多筹码的时候,这些协作者就被罗夏激活了。
在泰拉世界,妇女的地位因为源石病的原因几乎被抬升到了与男性平等的地位。源石病没有忌口,不分性别的感染泰拉世界的居民,源石病带来了死亡的阴影,也打开了一扇窗户,它至少让普通人有了施展源石技艺的机会,而源石技艺显著缩小了男女体格先天的差距。
把汐斯塔妇女的一部分变成自己的棋子,让罗夏多了千只眼睛和千只手脚,克洛宁窥探着他生活的同时,却不知道自己暴露在了更多目光下,成为罗夏手账本上的一串串文字。
对于利用这些无辜的妇女,罗夏心存罪恶感,但善恶是他行动之前考虑的事情,一旦决心去做就会舍弃。在他心中,罗德岛干员的安全要超过路人们的安全。
尽管阿米娅平等的爱着感染者与普通人,也希望博士能够做到,但在罗夏心里始终存在一个歪斜的天平,他的朋友们在开始称量之前便有了沉甸甸的重量。
他又吐出了一个单词,这门神秘的语言来自记忆的裂痕,除了他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掌握,
所以它是一门死去的语言,用它作为信号再省心省力不过。
两秒之间,奶茶店里的路人们就恢复了正常,她们“活”了过来,区分她们个体差异的表情与动作重新出现在脸庞上、躯体上,异常神隐,生活的喧嚣裹挟着日常归来。
罗夏朝过来打扫碎杯子的服务生做了个歉意的手势,他转而看向克洛宁,后者为了稳定心神而举起丝袜奶茶大口大口喝下,仿佛经历了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
“冒昧的问一下,这里的丝袜奶茶是用什么丝袜当滤布?”罗夏问。
“60D 天鹅绒连裤袜,”克洛宁拿纸巾擦了擦嘴,补充道:“JK 少女贴身穿过一天的原味丝袜。”
罗夏当时就把奶茶杯放下推的远远的,开什么玩笑,他宁愿去喝锡兰冲泡的红茶。那红茶的味道必然不如眼前的丝袜奶茶,但至少是无害的。
克洛宁神色稍缓,罗夏主动解除对路人控制和随后无关紧要的问题,被他理解成了罗德岛博士向他示好,毕竟他是汐斯塔的话事人,罗德岛的人不敢对他怎么样。
谈判就是这样,展示肌肉和塞萝卜都属于传统艺能。回顾刚才的过程,是克洛宁自己秀肌肉不成被罗德岛博士反秀了一波,现在冷静下来之后,他心中又暗暗窃喜。
如果他是罗德岛的博士,能够操控路人这张牌一定捏在手里,只在决胜负的关键时刻打出,
而不是因为报复冲动而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机密。
终究,罗德岛是武斗派,他们的头脑思维也是战争式的,在政客的领域幼稚的可怜,就像赫尔曼那两个不中用的继业者:锡兰大小姐是没头脑,黑这个佣兵是不高兴。
想到这里,克洛宁挤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说:“不尝尝吗?”
“抱歉,我是乳糖不耐受体质,喝了身体会出问题。”
“呃,我忘了问你忌口,除了乳糖不耐受之外你还有什么别的避讳吗?”
罗夏想了想:
“除了乳糖不耐受之外,我还对酒精、花粉、海鲜和青霉素过敏,所以外出吃饭的时候总有干员陪同,同时携带一份长长的清单,上面记录着我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真辛苦呀。”
“如果不慎吃了这些东西,我的身体会变得更辛苦,所以我在外面也变得小心翼翼。”
罗夏提到的过敏源都是凯尔希医生罗列的清单里禁止他接触的东西。其实他能喝牛奶,被霜叶带去吧台次数多了之后,他也算是酒精考验,海鲜除了让他尿酸短时间升高之外没有什么显著影响。
但凯尔希医生为什么禁止他在外面接触几样东西呢?可能她是为了自己的健康考虑吧。
克洛宁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这回轮到博士提问了,他心里早就有个想问的问题,如今终于等到了时机——
“那天我去拜访克洛宁先生公司的时候,我看到了你餐盘里的面条被摆成了一个美人的图案,那个美人看起来和赫尔曼先生有点像,是他的女性亲属吗?”
“不,是赫尔曼本人。”
“?!”
罗夏战术后仰,用看变态的目光看着克洛宁,后者苦笑着说道:
“你不歧视感染者,却歧视
同性恋。”
“不,我不歧视,只要你们不引诱正常人出柜,安安分分我没什么想法。我只是在想,我要用什么来交换你的往事?我承认我对它有一些兴趣。”
“罗德岛不和我为敌的承诺?”
“我们本来就不是敌人。”
克洛宁本来就不指望罗夏如此轻易的答应,他点点头说:
“如果你和赫尔曼来往比较密切的
话,可以试试问问他,不过那个自大傲慢的男人多半是装作不知道吧,毕竟对他来说是丢人的回忆。”
“好。”
克洛宁扶了扶眼镜:
“私人的事务结束了,我们回到正题上。怀斯曼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叫你罗夏博士,刚才你展示的那一手的确震撼了我,但还不够。”
“不够,你指什么?”
眼神像鬣狗一样的克洛宁指了指窗外街角的报亭说:
“在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我的保镖正等
在那里,我有不下十种方法联络到他们。博士能够控制的人很多,然而她们没有战斗能力,她们只能作为一份惊喜,而不会让人敬畏。如果我们这是一场正式的谈判,能够压迫对手的是敬畏,不是惊喜。”
“又到了秀肌肉的时间了吗?”
克洛宁微笑道:“只是实事求是。”
克洛宁自觉自己是一座城邦的主人,而罗夏只是感染者的领导人,两者在位置上存在天然的差距。罗夏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了赫尔曼,那个曾令他魂牵梦萦,后来又因爱生恨的人物。
因而他总想借权势压罗夏一头,好发泄被赫尔曼轻视的怨毒。
罗夏说道:
“克洛宁先生,你打过仗吗?不是城邦与城邦那种惊心动魄的战争,而是组织与组织的小打小闹。想必你知道,我的战团在前线和整合运动厮杀过,其中一些作战令我留下来了深刻的印象,比如在城市战里对指挥官的狙杀。
整合运动成分复杂,里面山头林立,往往是一个干部带领一群武装精锐的亲信,裹挟着更多乌合之众组成战帮,再以战帮为基础活动。可以说,干部是战帮的关键,优先消灭干部,剩下的那些精锐只能各自为战,等消灭了那群精锐,剩下的乌合之众便会不战自溃。”
克洛宁颔首:“此乃常理,无论是谁指挥部队,都会优先针对敌方的指挥官。”
“没错,谁都会有这种考虑,但汐斯塔体量处于一种尴尬的位置:普通的强盗不敢袭击你们,那些较为强力的野外势力,你们也不敢与之开战掠夺资源。
于是在尴尬的和平里,汐斯塔全部的作战经验都来自维持市内治安,这种低烈度的治安战会让武装人员退化,道尔科斯先生时常把黑派出去执行战斗任务,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点。”
“没关系,经验不足的装备可以弥补,勇气不够的话金钱能够注入新的活力,质量不够的话靠数量同样能令人敬畏。”
“但是,如果你的护卫们普遍缺乏经验的话,在某些时候就会变得异常尴尬——比如现在。”
罗夏叹了口气,他伸出右手朝克洛宁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并尽职的用语气词模拟了开枪的声音。克洛宁难以理解他儿戏的举动,下一秒鬣狗先生听到了什么破开空气,扎进桌子的清脆声音。一道倾斜的黑影分割了克洛宁的视野,也分割了他的面庞。
等他清晰的聚焦到不速之客本体上的时候,才意识到一支破甲箭精准的从防盗窗的缝隙里钻进来扎进他面前的桌子里。死亡的预感让他脖颈冒凉气,心脏在短暂的压抑之后疯狂的跳动起来,他用颤抖的手扶了扶眼镜,不知不觉间,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还真是一份惊喜啊。”
虽然两腿还在发颤,但虚荣心竟然先于勇气帮助克洛宁恢复了说话的能力。罗夏把名片递给赶来的服务员,让她们之后拿着账单去酒店,他来支付今天奶茶店里的损失。
之后,他才转向克洛宁说:“我并没有对你出手的意思,只是为了证明我说过的话。”
克洛宁不甘心的说:“如果我也布置狙击手的话……”
仿佛要击碎他的幻想,罗夏再度朝他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克洛宁吓得后退一步,就在破甲箭旁边,一支短粗的弩箭也找到了自己的新家。
“如果我想要狙击的话。会把附近的制高点全部控制住。”罗夏看了眼窗户,“如果没有把握,我是不会坐在靠窗的位置。好了,克洛宁先生,我们已经是不受欢迎的客人了。”
克洛宁几乎是用落荒而逃的方式离开了奶茶店,罗夏希望他能学到一些教训,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不然的话,克洛宁现在还是赫尔曼忠心耿耿的副手,这个人只能在副手的位置上发挥自己的才能,偏偏却铤而走险,去和财阀合作对抗赫尔曼。
他在外面做了个手势,确信白金和普罗旺斯能看得到。除了两位狙击干员之外,砾和闪灵埋伏在另一个位置,以防止最糟糕的可能性。
回去之后,他和锡兰谈到了今天的事情,好奇的追问当年她父亲和克洛宁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锡兰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他只好善解人衣的换了问题。
当事人家人的态度让罗夏的好奇心更上一层楼,这里边绝对有猫腻。因而当黑过来联络的时候,他又问黑同样的问题,被菲林族保镖神色严肃的拒绝了。
“我不会向你透露老爷穿过女装的情报,当然也不会告诉这曾经给小姐带来心理阴影……
等等,我怎么说出来了?!”
黑瞪着罗夏,尽管她觉得自己是在迁怒,但这件事锅确实在罗夏这里——因为异能的存在,
菲林族女人很难对他撒谎。
“会说你就多说点,”罗夏直视着黑的眼睛,“我们等价交换,作为回答,我也会透露我的个人情报——赫尔曼先生关心的部分。”
黑无可奈何的答应了,就算她不换,罗夏也已经知道了最糟糕的部分,所以她只能被动的接受了这桩买卖。
还差 53 更,是的,你没有看错。感谢学霸的女朋友,我大概要到今年 6 月才能还清悬赏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尽管我们曾经在一起(下)
此刻他们在罗夏住的房间,罗夏两边的床位空空荡荡,它们的主人为了明天的计划忙碌着,
而他却坐在这里悠闲的和一个菲林族女人——危险的菲林族佣兵聊天,用他的秘密交换一桩无关紧要,仅仅是他好奇的往事。
“红茶还是水?”黑问。
“水。”
“好,那就泡红茶吧。”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你可以理解为这是特殊的赞美,只有那些令我困惑不安,却又无法出手的危险人物才能让我产生‘讨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