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会对他伸出援手。
“看到我这个样子你一定很高兴吧,”克洛宁朝赫尔曼吐了口吐沫,“恐怕,这一切早就在你计划之内吧,你有谁不能算计呢?就连你的女儿都对你一无所知。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都不曾有一刻战胜你,你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坟墓。”
“你把我想的完美无缺,而你对自己的认知则摇摆在极端完美和极端缺陷之间,克洛宁,
我指出过你的缺陷,但你不曾改变。”
“不曾改变?笑话,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会成长到今天这样?!”
“如果说我真的在你的成长经历里犯下什么错误,那就是我以慈爱之心给了你太多次机会,
让你变得盲目自大。却忘了告诉你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克洛宁,你作为一个副手是合格的,但你做不了话事人,汐斯塔的未来不能交到你手里。”
“我从不奢望汐斯塔的主宰,我想要的只有你!我爱着那个扮做女性的你,从我们相遇第一天开始了!如果你非要我认为我有什么野心,我只是想沉睡在你身边罢了!”
当克洛宁失去了一切之后,破罐子破摔的他找到了勇气,用悲怆的表情和嘶哑的声音表明了真心……然后慢慢绝望,因为赫尔曼表情不变,平静又怜悯,就像在看一条落水狗。
“抱歉我不喜欢男人,女装什么的都是过去的事了,忘了‘她’吧,
‘她’一开始就是你的
臆想,从没有在现实真正存在过。”
克洛宁的梦中女神一声叹息越过克洛宁的身体,后者拼命扭动着,想要抓住赫尔曼的裤腿,
却被他的护卫抓住拖了下去,镶嵌在他腿里的弩箭进一步撕裂了他的伤口,让克洛宁发出惨叫。
赫尔曼看了锡兰一眼走向罗夏,这是典型赫尔曼式的思考,比起自己的女儿,当然是优先和盟友进行沟通,分享胜利的果实。
然而,罗夏也执行博士式的思考,优先收起阳伞,与赫尔曼擦身而过,把法杖还给锡兰后才重新看向赫尔曼。大小姐沉默的伞柄挂到自己臂弯里,在博士身后站定。黑为难的看了一眼锡兰和赫尔曼,最后恼怒的瞪了罗夏一眼。
“合作愉快。”罗夏主动伸出手说。
“合作愉快,怀斯曼教授和你的团队在此次汐斯塔的事件里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谨代表汐斯塔向你们表示感谢。”
“汐斯塔离不开道尔科斯先生的领导,在我看来,你是汐斯塔唯一合法的领导者。”
锡兰厌恶的看着两个男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她挥动阳伞迫使两人松开。赫尔曼与罗夏同时错愕的看着锡兰,大小姐也气鼓鼓的看着他们,上演一出无声的荒诞戏剧。
赫尔曼露出苦笑:
“孩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理想和为之奋斗的事业,我这个做父亲的就算不能帮助她,也不会束缚她的手脚。锡兰,你想去罗德岛吗?”
“对。”
“那就去吧。”赫尔曼转向罗夏,“博士,我的女儿就拜托你照顾了。锡兰,快叫叔叔。”
罗夏很高兴赫尔曼能够把他当平辈对待,但同时,这会让他和锡兰的关系变得异常尴尬。
果不其然,大小姐气的脸色发青,用危险的表情看向罗夏,传达他敢占便宜就给他好看的信息。
同时,罗夏看到赫尔曼促狭的对他眨眨眼睛,这个冷酷的政客也有如此调皮的一面。他明白自己成了这对父女置气的道具。
溜了溜了。他想。
于是他说道:“我们已经完成了协议里属于自己的部分,接下来就看道尔科斯先生了。”
赫尔曼点点头:“协议的内容我会全面履行,请放心。”
“那就告辞了,想必你还有许多事要做。”罗夏挥挥手,“再见,锡兰小姐,黑小姐。”
锡兰挥了挥手,继续和赫尔曼父女局,黑奇怪的看了博士一眼,心中有危机感升起又不知道来自哪里。
博士带队回到酒店,和凯旋的阿米娅等人逐一拥抱,今日低烈度的战斗里罗德岛等人有所消耗但无一受伤,他们去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又美美吃了一顿,才聚拢到博士房间里分享今日的收获。
阿米娅和塞雷娅那边探索洞穴深处,观测了庞贝被歼灭之后汐斯塔火山的情况,出来的时候用水泥封住了洞口,以防止有新的源石生物群占据那里当做巢穴。
她们也倾听了博士的冒险故事……尽管博士上镜的只有滑铲救红豆的短暂场景,其他时候都在当观众。但罗夏讲故事的能力不错,融合了砾的个人战斗、克洛宁与道尔科斯父女的恩怨情仇,竟让小火龙听的都安静下来,生怕错过了什么。
红豆想起了博士使用锡兰的阳伞施展陌生源石技艺的诡异场景,她和暗索对视一眼,同时选择沉默,把这个秘密留在心里。她们一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脉络,一个是打算要挟罗夏,故意被反杀,好享受来自博士的“惩罚”。
“克洛宁会怎么样?”阿米娅问道。
罗夏摇了摇头:
“不知道,这取决于赫尔曼的想法。我只能确定他永远不会出现在我们视野里。”
空托着腮帮说:“总觉得那样痴心的人有些可怜。”
罗夏淡淡的回答:“是挺可怜,但不值得同情,不是每一段自愿牺牲的感情都能得到回报,
很多时候只是牺牲者一厢情愿,自我感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还差 111 更。
尾声 反发与屈服
距离大门最近的闪灵打开了大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侧身让开,罗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锡兰,她头上戴着圆帽,脸上画了淡淡的妆,脖颈间围着棕色毛巾,身上穿着粉色毛衣和黑色铅笔裙,外面罩一件米黄色的外套,黑色裤袜包裹住她的双腿,又被一双棕色皮靴包裹。
在出行打扮的大小姐背后,黑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锡兰时常挂在臂弯里的阳伞如今在她手里。菲林族佣兵也换了身新衣服,和博士同款的冲锋衣,让一部分干员狐疑的转向罗夏。
伊芙利特抱着手臂说:
“哼哼,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的样子,在我伊芙利特大人面前休想说谎,快把事实说出来,不然罚你写作业!”
“遵命,伊芙利特大人。”罗夏用逗弄小孩子的语气回答,
“快把作业拿过来吧。”
伊芙利特这时候才想起来,罗夏好歹是个博士来着,而且她写的作业大部分都是这个家伙出的题,用白大褂出的题难为白大褂不是自取其辱吗?
“你这家伙还真是坏心眼啊!”她嚷嚷道。
伊芙利特从背后摁住了罗夏的双肩,看到男人熟练的举起双手投降后,天真无邪的她搂住了罗夏的脖子,用指头戳他的脸颊。看着她和博士亲密无间的模样,另外一部分干员的目光变成了羡慕。
小火龙对博士没有想法,心思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所以她随心所欲的抱上来,博士不会有什么想法,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想法,仅仅当做小孩子在胡闹罢了。但如果换做伊芙利特的监护人这样抱住博士,无论赫默还是塞雷娅,都会招来诸多非议。
梅尔趁火打劫,笑着用双手撑在博士的大腿上,转到他正面宣称如果同意增加她的科研预算,她就可以帮忙解决这件事。没等博士回答,她就被塞雷娅制裁捏着脖颈,像是平日称霸甲斐乡的恶霸武田家鹅遇到了返乡过年越后之熊上杉熊孩子,每每被拿捏住要害。
“我可以进来吗?”锡兰问道。
“啊可以,白金等等你别落井下石了。”
罗夏好不容易爬了起来,阿米娅已经掏出一把梳子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梳平,艾雅法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瞪大了眼睛,遗憾的把口袋里的梳子放了回来。
锡兰挑了挑眉毛,心思敏锐的她已经察觉到,博士既是罗德岛的平衡,也是罗德岛的巴尔干火药桶,罗德岛的干员们既可以因为他而团结,也可以因为他而分裂。
所以他必须是工具人,被剥夺了野心,剥夺了力量甚至剥夺了自己的主见,变成一件精巧的玩具,满足干员们的欲望。
锡兰低估了罗夏,也低估了罗夏的能力和宝贝,她所看到的压抑和牺牲正是博士主动选择的行径——为了区分过去的自我,为了不让他尚未了解,但毫无疑问令干员们害怕的过去不再重演。
现在的博士仿佛从不存在的时间回来了一样,虽具实体,却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罗夏走过来,主动伸出手来说:“看你这样子,已经和家人道别过了。”
“我和汐斯塔没什么好道别的,我终有一天会回来,但现在我属于罗德岛。
“锡兰握住了博
士的手,
“你好我是锡兰,维多利亚国立大学毕业,专攻方向是源石研究,经过凯尔希医生批准从今天起在罗德岛实习,请多关照博士。”
“好,好,我会关照你的,毕竟你的父亲都让你叫我叔……”
罗夏还没说完,疼痛就从手掌和锡兰接触的部位传来,他抬头看了眼锡兰,后者得体的微笑仍然挂在脸上,没有分毫改变。
博士生硬的转变话题,问道:“不过,凯尔希医生又是怎么回事?”
锡兰又看了博士好几秒,才松开了他的手回答:
“据我所知,医疗部门的人事任免归凯尔希
医生所有。想必博士在罗德岛很忙吧,分身乏术只能拜托信赖的人来帮忙。”
大小姐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现实,又给了博士台阶下。博士不胜感激的侧身做了个欢迎的手势,同时看向房间内十二个姑娘,看谁才是那个出卖了他的犹大。
“是我,”白金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来之前凯尔希医生交代我,医疗部门是罗德岛的核心部门,招人要慎重,要我帮衬博士审核申请者。经过几天的观察,我认为锡兰小姐完全合格,就和她接触了一下。”
白金直属于凯尔希医生领导的小队,要说凯尔希医生真的派遣代理人来到这里,白金的可能性最大。这个聪慧的库兰塔姑娘主动开口承认,大大方方的把事情说出来,消除了罗夏的猜疑。
“叫我锡兰就好,”大小姐转而看向罗夏,“公开场合我会叫你博士,私底下我叫你罗夏。”
“没问题。”
锡兰重新转向罗德岛:
“我猜你们大概已经吃过晚餐了,那就由我来冲泡美味的红茶给大家喝,就当是作为新人的我给大家的见面礼吧。”
快住手,你想初入职场就被排挤霸凌吗?!
罗夏急忙摁住了锡兰的手说:
“使不得,使不得,喝了锡兰你泡的红茶之后大家再喝其他红茶感觉就不一样了,而且罗德岛比不过汐斯塔家大业大,每一分钱都要用到感染者身上。
所以我打算让你的红茶成为一种奖品,只有那些最‘优秀’的干员才能享受到你调制的红茶——当然,是配料简化版的,不然我们财政顶不住。”
语言的魅力在于,说话的人和听众面对同一句话可以产生两种不同的理解,就像罗夏在含蓄的讲实话“锡兰你的红茶很难喝”,但锡兰却真的以为博士在夸她。
她微笑着回答道:
“博士,你太高看我了,我就是随便泡泡红茶,现在的口味只发挥了我三成功力而已。”
罗夏一个哆嗦,锡兰的三成功力已经恐怖如斯,如果她发挥十成功力岂不是可以变成一代制毒大师?不,赫尔曼已经把女儿交给他了,他不能让这个大侄女走上邪路。
在锡兰和博士聊天的时候,黑沉默的把锡兰的行李送进小姐在酒店订购的房间,最近想起锡兰的事时,她总是充满了烦恼。
黑又一次面临选择:一方面小姐终于如愿以偿的加入了罗德岛,进行她术业专攻的源石病研究,虽然锡兰信誓旦旦的保证她终有一天会如同闪电般归来,但源石病研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出来的成果,看看罗德岛博士坚挺的发际线就知道。
所以小姐会在那里留很长时间,久到以十年作为基础单位——一个十年,两个十年?五个十年?在半百的年华逝去之后,她可能已经老的提不动弩具,在家领着退休金等死,也可能在此之前就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小姐呢?小姐回来的时候恐怕孙子孙女都已经很大了,小姐带来的一家人让她的房子吵吵闹闹,连天花板都在震颤。而她和小姐并肩坐在窗前,彼此细数对应映在玻璃里花白鬓角和脸上的褶皱。
小姐大概那时候已经可以泡出美味的红茶了吧,她们可以一起捧着茶杯,红色的茶水表面映出窗台盆栽的剪影,彼此漫无目的的聊着。
她已经镶了两颗假牙,而小姐说话也丢三落四、口齿不清。许多事已经被遗忘,许多出现在她们人生里的身影已经化为尘埃,而剩下的人与事则活在她们心中,守望着每一个春天,和带着远方花香回来的鸟儿。
在离开的时候,小姐用颤巍巍的手掏出药瓶给她,自己在孙子孙女的帮助下把那根磨损严重、如今只能充当装饰物的的阳伞挂在臂弯里,拄着拐抓住她的手。她低下头,看到小姐给自己的赫然是治疗源石病的特效药,半生的年华,半生的执念,半生的奋斗在此刻有了结果、意义以及解脱。
不,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这个世界的秩序建立在对源石病人的歧视和压迫上,像是罗德岛这样的感染者组织小打小闹没人管,可是他们的存在犹如黑夜的的灯塔,会吸引感染者源源不断的加入他们,壮大起来,最终被秩序的主体提防,压制,乃至于毁灭。
如果罗德岛毁灭了,小姐又如何独善其身?
不!她不想要这种分别,不想要小姐为了那艰难的愿望支付半生的年华,不想要小姐招来死亡的风险。哪怕去死,她也想死在小姐身边。
跟着锡兰成为黑一种合情合理的选择,她相信老爷也会批准。但另一方面来说,老爷这边也是用人的时候,制裁克洛宁这个叛徒,重新夺回市长的权力只是第一步,如何让民众尽快转移到新城区,移动都市汐斯塔和其他城邦可能面临的战争风险,以及和不甘束手就擒的财阀们的第 N 回合争斗……
今天的胜利几乎建立在赫尔曼·道尔科斯的个人能力上,罗德岛的存在不过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今赫尔曼的党徒们并没有一个合格的继业者,所以敌人必然对优先对他进行斩首战术。
黑有二十年战斗经验积累下来的自信,面对敌人为斩首行动而派来的小股敌人,她觉得自己没有落败的可能,但她也深知赫尔曼身边找不到第二个像她这样身手不凡又绝对可靠的人。
如果她走了,老爷的安全该怎么办呢?
她怀着复杂的心思回去,听到了一声唢呐以及普罗旺斯气急败坏的声音“博士住口”,隔着门她都听到了锡兰的笑声——不优雅,不得体,但是十分真诚。
黑伸手敲了敲门,门打开的时候,她看到了死死抱住唢呐不放的博士以及从他怀里奋力抽出乐器的普罗旺斯,锡兰在旁边拍手叫好。
看到黑来了,大小姐用快活的语气说道:“黑,一起来吧。”
“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