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人脉很好。”源稚生扫视了场内一眼看着前面领头走着的烨由淡淡的说。
“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美好的夜晚而来的,奔赴着同样美好的目标,期盼着一样幸福的未来不是吗?”烨由回头看着源稚生笑着问。
源稚生知道烨由话里有话暗指本部和蛇岐八家可以合作,但他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的跟在后面,露丝傍着烨由的手腕就像是女客人亲昵的拉着自己喜欢的牛郎一般,两人在前面走着甚至还有心情拿过路过侍者托盘里的两杯Martini碰杯。
有牛郎端着托盘来到源稚生的身边询问是否也要来一杯,源稚生只是沉默的推手拒绝了,跟着烨由的步伐不断的前进,他就像是一颗顽固的青石头一样,任由本部的这些奇葩花朵随着春风摇曳,花瓣落在他身上也只会腐朽成灰尘被吹散。
源稚生说他的理想是当只象龟,一心只想爬到自己温暖的水洼里去,拦在他面前的铁丝网就是猛鬼众和神,那么在翻越障碍前任何的困难都阻挡不了他坚韧如钢铁的心。
烨由带着源稚生穿过了前场步入了一条相对静谧的走廊,暗红地毯平铺头顶圆润的白灯每隔五米一盏,最后烨由领着源稚生走进了电梯一路上了高天原的第四层大海,原本座头鲸店长用来面试的地方被借来接见源稚生了,所有的保镖都被清空了,长长的海蓝色基调的楼层里空无一人。
露丝随着电梯下去了只留源稚生跟着烨由走到了尽头的水族馆,烨由坐到了环形的沙发上四周的玻璃水族箱里游鱼成群,桌上放着一瓶新开的威士忌,两个玻璃杯一个装满冰块的冰桶,源稚生同样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目光停留在烨由身上哪儿也没多看一眼。
“喝点?”烨由拧开威士忌瓶盖倒了两杯酒又从冰桶里捡了两块冰放在彼此的杯子里。
源稚生平静的看着拿杯子小酌的烨由说:“从我走进高天原的一刻开始计时,如果半个小时后外面的人没有我的口令,那么临时指挥权会移交到乌鸦的手上,樱在你们手上以他的性格他会对高天原进行一次毫无顾忌、不计后果的强攻。”
“那么我们还有十八分钟。”烨由点头。
“我要樱和源稚女,不然今晚会见血。”源稚生开门见山,在烨由面前都毫不顾忌的释放出独属于黑道大家长的果决和冷厉。
“樱可以给你,她的确是个完美的部下,有关藏骸之井的消息她半点也没说,我该恭喜你身边有这样忠心的下属吗?”烨由摇晃了一下杯里的冰块淡淡的说。
“你的目的。”源稚生问道:“你的目标是藏骸之井,你也没有半点要隐藏的意思,那个地方埋着什么东西所有人都知道,”
“我的目的的杀人,杀很多人。”烨由语速不快,但字字浸血:“我对藏骸之井里埋着的东西的确有兴趣,但我更有兴趣的是同样窥伺着藏骸之井的人。”
“王将没有死,你想再杀他一遍,你和王将有仇。”源稚生从烨由的只言片语中就推出了结论:“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达成共识,但藏骸之井的挖掘只能由本家操办,这是我们本家的宿命。”
“一昧的遵循宿命会死很多人,无辜的人、心怀正义的人、甚至就像死去的橘政宗那样,包括你最在意的人。”烨由毫不留情的去揭源稚生伤疤,每一句话铿锵有力直达人心。
“那是他们的选择,从一开始宣布战争的时候每个人都抱着赴死的心去奔赴战场,政宗先生死了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源稚生毫不畏惧的去和烨由对视,在他的双眸中烨由看不见任何的迟疑和迷茫。
原来你死亡的意义就是给自己的教子扫去所有迷茫么,橘政宗。
烨由沉默的望着源稚生,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在圣母院中还能看见那双眼睛里的迟疑和茫然,但现在,坐在沙发上的只有一个强大的皇,一个身负天照命必定引领战争的混血种之皇。
“就算樱会死,也无所谓吗?”烨由问。
“那是她的选择。”源稚生平静的说:“我们都做好了准备。”
“那你可真是个混账东西。”烨由看着那张帅到可以当手机壁纸的脸淡淡的说:“源稚女呢?你的弟弟,他可是很想见你一面的。”
“他和我之间的渊源我会自己去斩断。”源稚生目光漠然。
“你如果一意孤行的话,最后会死很多人,樱会死,源稚女会死,甚至你也会死。”
“这是天照命的宿命。”源稚生说。
同样,也是橘政宗托付给自己的宿命,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没有说出来,他的态度是如此的决绝,就像武士一般恪守着不容侵犯的“大义”。
“看你是真的忘了,在东京塔上的时候樱是为了什么才去赴死的。”烨由摇头低声说:“你就跟以前我的一样是个混蛋,而更加混蛋的彻底。”
“你不是迂腐的人,你知道光凭你一个人无法彻底的扼杀猛鬼众,再杀死藏骸之井里的东西,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你却像一只受了伤的孤狼一样不会和任何人共享自己的伤口,你只会想着该如何藏在阴影里扑杀自己的敌人。”烨由冷淡的盯住源稚生同样冷漠的双眼:“你是天照命,你不相信除了你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能拯救这个世界,因为你不信任我,不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你觉得这是一场你自己的战争,只要打完了,你就可以逃了,逃的远远的不再被这些东西牵挂了。”
源稚生没有回话,因为烨由说的不错,蛇岐八家在极渊的那一次切断了和本部的联系彻底背叛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无论是极渊下的神葬所还是如今的藏骸之井,都是蛇岐八家的宿命,里面隐藏了太多足够毁灭世界的秘密了,他们除了自己人之外不信任任何其他的人,就算是秘党试图染指这些秘密他们都会露出凶狠的爪牙。
“所以,我不是来跟你谈判的。”烨由把酒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就像喝下了一团燃烧的火球,他看着源稚生一字一句说:“我知道你们这种和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没什么区别的家伙是不会去妥协的,所以我请你来不是客客气气跟你谈交易的。”
“跟一个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混蛋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好谈的。”烨由的眼眸的颜色逐渐沉淀的比清冷的青石:“你不怕自己死,但会有人怕,你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看,但有的人把你的命看的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
“这个道理对她适用,同样对你也适用,”烨由深吸了口气目露冷光直视面前这个东京的黑道皇帝冷冽的说:“那么现在,我告诉你我们之间不再有所谓的谈判了,现在是我对你单方面的胁迫,你他妈的妞儿和弟弟都在我的手上,要么把藏骸之井的地点给我交出来,要么有种就带着你的人杀进高天原我们好好的干上一仗!”
“如果你还想有第三个选择的话,那就是滚!”
最后一个字咬着舌尖喷出,烨由对源稚生的怒意到达了顶峰,高天原第四层大海中的杀意一触即发。
817
源稚女在给自己梳头,她醒来的时候正是高天原party开的最火热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音乐响彻整个高天原,横纲级别的藤原前辈也下场了,他从高处跳下成为了一只人肉炸弹摔进了灌满香槟的游泳池内彻底点爆了全场的气氛,湿身的女人们在他的身边畅游环绕,高天原里群魔乱舞的一幕幕拍下来简直堪比浮士德中淫靡地狱的插画。
尽管高天原再怎么热闹,第三层“藤壶”的隔间里都静谧如水,怀石料理的餐厅与茶舍空无一人,因为牛郎前辈们都下场应援去了,墙角石堆砌成的小型逐鹿不断的发出竹筒撞击在撞师上的清脆响声。
卧室里源稚女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陌生的天花板,他从床上起来掀开被子赤脚站在了榻榻米上环顾四周,在看到了角落的梳妆台后径直走了过去坐下。
镜子里的人脸色如纸,并非是牛奶般细腻的白,而是病态的苍白,没有人会羡慕这样的白,看到这种肤色的人只会觉得他有白化病或者是一个身患绝症的怪胎。
源稚女不在乎这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格外的亲切熟悉,往日声色犬马在东京这座霓虹一般城市中流浪的牛郎至尊风间琉璃好像并不是他本人,镜子里那个病态孱弱,品相差到就连座头鲸店长看见都不会让他进门的男孩才是他自己——他真正的自己。
源稚女和风间琉璃一直都是两个人,被万千少女追捧时长因为踪迹流露出现在东京时尚杂质上的是风间琉璃,风间琉璃强大、有魅力,就连座头鲸这样的牛郎界老道都得顶礼膜拜,而源稚女只是当年鹿取神社中和哥哥一起参拜祈求余生平安的男孩。
有源稚生在源稚女永远只会是一个附庸,一个活在阴影里的卑微男孩,还记得在学校的时候,源稚生在篮球上玩球,分组的时候永远都是男孩们争着要跟源稚生一组,因为有源稚生的队伍永远都是最强,源稚生就像权杖一样带领着大家走向胜利。
往往那个时候源稚女也会被源稚生拉到队伍中,他玩球的技术并不好属于在分组的最后谁输了就跟在谁那一队的“边角料”,抽到源稚女的队伍就像是抽到了下下签,如果不是源稚生每次都执意要跟源稚女一队的话,大概整个国中的生活里源稚女会彻底和同学脱节成为一个抑郁的鬼魂。
源稚女并不会嫉妒自己这个像是阳光一般耀眼的哥哥,相反的源稚女一直都很崇拜哥哥,有了哥哥他的人生才会是完整的,打球的时候哥哥带他赢,考试的时候坐在旁边的哥哥漏题给他抄,就连学校之间联谊的时候哥哥都会介绍好看的女生给他认识。
源稚生把别的学校最漂亮的女孩带到了源稚女的面前,笑着跟她说你看这是我的弟弟,长的像不像我,女孩也同样在笑说真像啊,不过弟弟女气了一点,还是哥哥阳刚一点。
源稚女没有说话,他看着那个女孩发现女孩眼睛所有的余光都是一旁的源稚生,他知道自己不会被这种光彩夺目的女生看在眼里,该享受这一切的是自己的哥哥,只有太阳才配得上同样照亮天空的月亮。
源稚女不曾记恨源稚生,因为源稚生是他的兄长,将一切最好的事物都恨不得堆在他身上的兄长,源稚女考试哪一科没有复习好,源稚生那一科也会因为“粗心大意”而掉很多分,源稚女哪一项运动不好,源稚生就会在那项运动上大放异彩然后积极的拉着源稚女一起玩。
源稚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在源稚女的心中是这样认为的。
而直到橘政宗,那个穿着黑色风衣,带着成群的黑道而来将源稚生带离鹿取小镇之后,源稚女才直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模样。
生活在强大者背影后的胆小鬼总有一天会直面阳光,而当阳光洒落在他身上,而他避无可避无处可逃的时候,他才会看见自己真正的怯懦的模样,源稚女就是这样。
橘政宗以养父的身份收养了源稚生但却没有带源稚女走,因为橘政宗说源稚女不适合黑道的世界,相对文弱的他更适合在这个无忧无虑的鹿取小镇里生活,橘政宗给源稚女购置了一栋新住处,全新的墙纸、全新的家具、全新的榻榻米,不用在受酒鬼父亲的气,一切都像新的一样——包括全新的生活。
没有了源稚生的庇护,就像是失去了草根的蚱蜢,源稚女跌到了地上,他一事无成所以被同学孤立了,篮球场上不会再有队伍愿意接纳源稚女,考试的时候一旁的女生会小气的把手抬高些挡住答案,就连联谊会都不再会有源稚女的名额。
到那一刻起源稚女才知道源稚生的重要性,他祈求哥哥能回来,从那个危险但五彩斑斓的东京回来鹿取小镇,而事实上源稚生也的确会回来,每个月的最后一天都会从东京回来,穿着厚厚的风衣风雨无阻踏着那一条青石小路赶往半山腰上源稚女的新家。而在半山腰源稚女就看见了石子路上的源稚生,往往这个时候源稚生也会抬头看见源稚女,两人相视一笑,脚下的步子似乎又轻了几分。
源稚生每个月都会跟源稚女说很多东西,说东京的繁华,说世界很大,说艺伎,说关东煮,说大阪烧,而每每说到黑道的时候,源稚生都会对源稚女说政宗先生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东京真的很危险你不适合那里,在这里你才能好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