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石英管时源稚生忽然又想起了很多东西,大多都是人的脸,是身为斩鬼人的他处决掉的鬼们,真是莫大的讽刺,斩鬼人和鬼最终都是同一个人,斩鬼人终将成为最恶的厉鬼,而只有这样,他才能跳入深渊,直达黑暗深邃的终点斩断所有人的宿命,
或许从一开始,混血种的皇什么的,交给更有能力的人来做会更好吧?源稚生莫名的想起了一个男孩的脸,可他只是轻笑了一下,把香烟抛在地上撵熄,把手中的石英管掰断、一饮而尽,起身,提刀,回头纵跃入红井深处。
也是同时,红井深处铁架上攀爬的八岐大蛇感受到了来自天空神佛般的肃杀,他仰头缩紧鳞片想要抗衡这股杀意,来人暴戾而凶猛携带着抗衡宿命的怒吼和咆哮,在飘逸而沉重的刀光滑下时,一颗巨大而狰狞的头颅坠入了水银湖中掀起巨大的波澜。
八岐大蛇,断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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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爆发的震波施施然的抵达了东京,再向远处蔓延去一分钟后富士山再度喷发,人工信号基站纷纷闪耀出火花,无数电话通话着的或恐慌或悲伤的人们被地震掀翻在地,再度拿起手中电话时已然提示信号丢失,紊乱的磁场无情的阻隔了这座城市里被灾难分离的人们的羁绊。
两架直升机高速的掠过了东京的城市向着沿海进发,当抵达海萤人工岛时,直升机上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炽亮的探照灯将海面上汹涌而过的黑色浪潮照亮,在看清那些成片成群的尸守时每个人都倒吸了口倒春寒海风只觉得腮帮子凉的疼,从泛苦的嘴里一直凉到了心底。
或许在声呐探测图上大片的茵绿不足以带来直观的感受,如今一眼望去整个海岸线上蠕动的黑色尸潮遮天蔽日,那让人难以自己的震撼才从视觉一路延绵到大脑,分泌出的腺上素填充满整个身体吹着海风能细细的感觉到鸡皮疙瘩一颗颗的渗了出来。
“我说,现在我加倍投保还来得及吗?”直升机上越夜幕亚咬着香烟手指在长刀上轻轻的磕着,视线所触的海上的尸守潮显得无奈且茫然。
“这种时候比起投保应该加倍的买国债,有什么能比发国难财来的更快?大概在第一波爆发时就有人盯上国债了吧?”罕见的恺撒居然接了越夜幕亚的槽,一旁的楚子航捏紧着手中的武器默默的望着与海潮搏斗的尸潮们,他并非是在畏惧,而是在思考若是要动手该先在哪儿抛下一颗炼金炸弹。
坐在副驾驶的零作为驾驶员的副手从头到尾没有说哪怕一句话,哪怕烨由脱离任务时她也没有发表任何异议,在执行部中她是首位获得施耐德部长承认的“刀”,在新生们的眼中有意成为下一个执行部的王牌,而王牌就该是这样眼中除了任务之外再无其他。
远处的海萤人工岛是一座人造浮岛,用于连接东京湾跨海高速公路,它的东面是跨海大桥,西面是十公里长的海底隧道。这是东京湾的最后据点,一旦尸守潮完全越过人工岛,前方再也没有能阻挡它们的东西。
如今的海萤人工岛就像逆流中的一块礁石般,尸潮组成的黑色的洪流被分成两片一左一右掠去直直的朝着东京进发,很明显他们来晚了,半数的尸守已经越过了人工岛,就算他们能在人工岛上构建无法突破的工事,也不过阻挡一半的尸守,而另一半的尸守已经可以把东京化作死城了。
当卡尔副部长说开辟第二防线时,谁都没有料到情况居然糟到了这种地步,就连另一架直升机上的昂热第一眼看到这惊人的尸守潮时都觉得这次自己是不是回不去了。他忽然觉得放任上杉越离开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滩浑水他的确没资格让任何一个人淌进来,上杉越独自在东京这座孤舟里飘荡了太多年了,一辈子的鳏寡孤独的确也没有使命驱使着他来送死。
两座直升机缓缓下降投放了一片岸基作战平台,三联装高速机枪、爆破榴弹炮、单兵导弹和装甲外壳组成的防御单元,投放在海岸线上,除此之外,装备部远赴东京带来的装备堪称豪华,他们甚至还带来了一架高达。
没错,就是高达,但不是动画片里能穿梭宇宙空间的那种人形机器人,那是装备部一群疯子研发的人形外骨骼装甲在成年男性装载后足足有三米多高,八只合金打造的金属支架支撑平衡,上面携带的重火力能在短时间内打爆一艘登陆舰,只可惜的是直到现在装备部还没有解决装甲抗震的问题,所以这台“高达”现实上只能由身体素质过关的混血种搭载,这就绝了一群人想拿外骨骼装甲兜售给美军政府赚科研钱的主意。
下了直升机后昂热向着远处的楚子航招手,七宗罪的匣子背在楚子航的背上,他跑到了昂热的身前在老人的示意下转身然后半跪下。
“校长,我们好像来晚了。”楚子航望着远处掠过了海萤人工岛搏斗着浪潮向东京一往无前的尸守潮沉声道。
“我们好像才刚到任务就失败了。”零和恺撒下了直升机,恺撒扛着火箭筒望着海岸线说:“这种情况下除了导弹洗地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了吧。”
“还是有办法的,撒哈拉的事件再复刻一次就行。”越夜幕亚掐灭了香烟把一捆捆的子弹带搬下直升机说。
“开什么玩笑?源稚生说要变成钉子把神钉死在红井里,我最优秀的学生又赶赴向了送死的战场,如果我没法钉死尸守潮,还算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么?”昂热淡淡地说,他徒手拔出了饕餮拎着这把大马士革迎着海风走向人工岛的岸边,在高高的悬崖上他折起了右手手腕的衣袖高举手臂将饕餮砸手腕上轻轻的划开了一个口子。
血花在空中飘碎,杂糅在咸湿的海风中微不可闻,可几乎是同时,以海萤人工岛为中心,整个海岸线上已经冲过人工岛和还未抵达人工岛的尸守都停了下来,海潮拍打着他们的身躯,每一只尸守都转头向人工岛就像向阳的向日葵一般,整齐的让人发瘆。
这一幕惊呆了恺撒和楚子航,因为这让他们想到了在源氏重工里烨由以自己的血吸引了全部死侍的一幕,昂热的血居然和烨由血的效果如出一辙,就像毒药一般引得尸守们临时放弃了“神”的召唤。
悬崖边昂热将衣袖扯碎包裹住了手腕,他的血液彻底引发了尸守群的饥渴,婴儿哭泣般的嘶叫声压过了海潮声,成千上万的尸守抓着彼此的身躯,摆动着能够打碎生铁的长尾,不顾一切地涌上海萤人工岛!
“做好战斗准备”,昂热提着饕餮快步的走回了已经部署完毕的岸基作战平台,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就连零都站在了一架高射炮前好整以暇的抚住扳机,巨大炮台和她娇小身躯形成的强烈对比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女孩会不会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被震飞出去。
一双双金色的瞳孔聚集在了人工岛上,岸基作战平台上每个人都头皮发麻,越夜幕亚出神的的看着这一幕苦笑道:“早知道这样,我就申请跟烨由换一下了,起码去红井敌人就那么几个。”
“那边的情况不比这边好多少,血统差些的人甚至没有资格去领踏入红井的门票。”昂热扯碎了两只胳膊的袖子,斑斓暴戾的纹身暴露在空气中引的一旁高射炮前的零多看了一眼,老家伙走到了零的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换人,零很知趣的让开了这门大杀器的位置去到了高射速机枪的前面,看来向来绅士的老家伙在这如今这一幕面前心中暴戾的杀心也被激起了。
“在开打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越夜幕亚扛着一门单兵火箭发射筒不忘给自己点一只新的烟。
“什么?要问就只有现在了,一会儿大概只有喊救命的份。”恺撒侧了侧头说。
“你们有谁家里有妹妹,或者有婚没有结,女朋友等着团聚的吗?”越夜幕亚呼了口香烟挑眉问道。
“来这次任务之前我向学院递交了结婚申请,如果通过了这次任务完后我回学院就准备结婚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恺撒不太明白越夜幕亚的用意。
“没什么,就是让你给我立个Flag顶一下。”越夜幕亚叼着烟很男人的给恺撒竖了个大拇指。
尸潮的鸣叫声喝着海风滚滚袭来,第一只尸守攀登上人工岛的悬崖时,昂热缓缓地扳下发射擎,第一发爆破弹离开炮膛,速射机枪和单兵导弹也发出了耀眼的火光。烈火和金属瀑布瞬间覆盖了尸守群,无数蛇影在爆炸的气浪中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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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井之中,神在嘶吼,人形的怪物也在怒吼,大概是不可置信数百年或千年的沉睡这个世界究竟孕育了怎么样的怪物,在漫长的等待终于得以复活苏醒后的神受到了致命的当头一击,来者仅仅是一刀就斩掉了他的一首,巨大的龙首坠入红井深处的水银湖掀起的波澜预告着这场死斗的开始。
橘政宗曾经还是邦达列夫少校时在列宁号上的胚胎里取到的胎血,这一记猛药就是打开地狱大门的钥匙,一旦吞下了任何混血种都会轻而易举的撕开那道名为临界血限的脆弱屏障,至此在鬼的道路上一往无前。
鲜血需要战斗才能沸腾,胎血的作用在源稚生身上起到了剧烈的作用,最明显的就是他肌体力量的提升,人类骨骼一切不合理的构造在胎血的作用下开始返祖朝向着进化之树那第四分支最底端发展。
短短半分钟的时间,源稚生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八岐大蛇的尾刀如流光一般在他的胸口切开了一道深可见心的口子,但在数个呼吸之间,剖开的血肉就分泌出了红丝将伤口粘在了一起进行修复,在期间源稚生以铁架为落足点不断的进行弹射发起一次次狠厉的进攻,分明是两个体格相较差别巨大的个体,但在恍惚之间却让人升起了这只是毫无区别的“怪物”之间的一场厮杀。
神切和蜘蛛切两柄炼金刀具无愧是武士刀的巅峰铸造,橘政宗老人用心血炼出了它们,让源稚生即使是在面对神的时候也能振刀纳血,神沉睡太久了,久到它庞大的身躯已经发霉,鳞片之间长出了阴绿的苔藓,骨骼被时间的流逝所脆化,强横的肌体松散无法聚力,它就像忽然从噩梦中惊醒的老人一般,在强壮正值巅峰的后辈手中无力还击只能发出一次又一次震天的怒吼。
当背脊骨溅出鲜血生长出两扇骨翼时源稚生的进化到达了巅峰,胎血在这个皇的身上发挥了极致的功效,苍白的鳞片密布满了整个躯体,虬结的肌肉和增生突出皮肉的骨骼展露出了这具身体可以爆发出的不可思议的力量,那沐浴的鲜血就像绸缎一般披身,源稚生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现在的他是混血种的极致,真正的白王后裔。
人类科技无法阻挡的神终于在神切和蜘蛛切之下坠落了,也只有炼金刀具能斩开神那韧性十足的皮肉,这次战斗到了最后以源稚生的惨胜结束,八岐大蛇的尾刀天丛云屡次破开了他的鳞甲在他身上留下致命的豁口,若不是胎血在血管中激烈的作用带来无与伦比的恢复力,源稚生早就惨死在了神的进攻之下。
但这次战斗还是源稚生赢了,新的王渴饮旧王的血,登基杀死了旧王,他单臂吊在钢架之上俯视着哀嚎坠落的八岐大蛇,五颗龙首沉浮在井底,最终随着坠落的八岐大蛇摔起了冲天的水银柱,湖水零落而下夹杂着剧毒的水银和八岐大蛇的鲜血,钢架上的源稚生对着天空闭眼沐浴着这场小雨,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悲,既没有屠杀掉神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因为自身坠入鬼道的哀伤。
在八岐大蛇被斩落井底之时,控制室中的犬山贺和龙马弦一郎才如梦初醒的开始了应急措施,巨量的冷冻氮气被倾倒向了红井底部,这是预先准备的应急措施之一,用于捕捞神的最后一环,届时井底的水银湖会被彻底的冻住,就连无法反抗的神也会被冻在其中。
红井的蓄水量太大了,及时被抽水泵抽掉了大半余下的水量也很难彻底冻住,但液氮带来的超低温能降低龙类的活性,当红井底部的水银湖表面呈现出苍白的地基时,源稚生松开了抓住钢架的手任由自己落下踩在了上面震出了巨大的裂痕。
“大家长,还有时间,神已经被捕获了,我们现在该撤离了!现在还来得及!”龙马弦一郎看见源稚生跳入井底不由额角爆出了青筋,早在之前他还对迎击复活的神报着玉石俱焚的态度,但如今源稚生真的将神斩落了,那么他们将有足够的时间在天谴降临之前逃离这里!可如今源稚生却看起来并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落入井底的源稚生在苍白却又带着丝缕血红的冰面上漫步,每走一步锐化的利爪就在冰面上留下深坑,他沉默的徒步走到了神坠落的中心俯视着冰面,浑浊的水银湖里看不见神的身影却能看见他自己的倒影。
多么丑陋的人影啊,胎血彻底摧毁了他自己,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力量他却觉得自己丑陋至极,但在最后却不得不拥抱这股力量,因为只有这股丑陋的力量才能让他斩断一切的宿命。
控制室的龙马弦一郎和犬山贺大急,可红井底源稚生将神切和蜘蛛切插进了冰面抬头望着天空像是等待着什么,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这场舞台剧之上如今只出现了他和神,真正的戏子们正端坐高台将一切落之眼底于虚假的面具下大笑,鼓掌。
“啪啪啪...”
于是真的有人鼓掌,鼓掌声在整个红井传荡,控制室中龙马弦一郎脸色一白意识到了这是有人掌控了红井的广播,鼓掌声从红井各处设立的扩音喇叭传响整个红井。
直升机的螺旋桨噪音在红井的天空响起,狂风吹拂着红井的顶部平台,一架直升机悬停在了红井之上,而直升机上微笑的公卿面具眺望着整个红井。
终于还是来了,对啊,这才是真正的一出好戏,若是在大戏开幕时,真正的戏子主角都从未登场的话,还算什么好戏呢?
王将从来都是一个卓越的戏子,所以他应约而来,他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盘旋的直升机上,王将一边鼓掌一边深呼吸,他呼吸的太过用力的导致肺部过量的膨胀,他就像是要将红井里剧毒的水银、八岐大蛇的毒血,人类的鲜血一切一切的气味吸进肺里,这里是修罗地狱,抽鼻只能嗅到来自地狱的腥风血雨,可这个男人却竭力的呼吸,因为他闻到了一股让他浑身上下都雀跃欢呼的味道,这股味道让他的大脑急速的分泌多巴胺填满了所有的壕层,这是——属于胜利者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