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中，游击队和雪怪小队回来了。
人未至，比冻原上的寒风更冷的寒气便已经飘散过来。
随后，便是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
秦枫偏头望去。
第一眼，他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朝这边压过来的墙壁。
那是盾卫。
他们穿着的是即便在乌萨斯的正规军之中，也只有精锐部队才能列装的重装防御动力装甲。
寻常的攻击在那种装备面前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推进的步伐无可阻挡，一度令盾卫之名成为邻国的梦魇。
而比盾卫们更显眼的，则是走在队列前方的“山峦”。
那是一个手持塔盾与战戟、身穿陈旧铠甲的高大战士。
他的身高可能接近三米，以至于秦枫需要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他穿着层层叠叠的合金装甲，外面披着有着数处破洞的未经修补的斗篷。
他手中的塔盾大概有三年以上没检修了，不必刻意扫描也能看得出来有几处地方已经坏了个彻底。
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塔盾发挥出优秀的防御性能。启动其作为法杖的功效后，即便是爆楼水准的攻击，恐怕也能挡下数次才会被破坏。
他的面容藏在状似山羊头骨的金属面具之下，唯有两根扭曲的长角从头顶伸了出来。
他就是爱国者，盾卫们的首领。
他们，是感染者之盾。
而那些披着样式统一、带有某种民族风格纹样的白袍、背着源石块行走的人，则是雪怪小队。
他们的所到之处都会化为极寒之地，目之所及的一切都会被冻结，雪怪之名因此得来。
他们的首领，是个穿着同款袍子的银发卡特斯。
她便是霜星，秦枫在4-10见过她。
随着他们出现，紧绷的氛围彻底瓦解，感染者战士们全都放松下来。
只要游击队和雪怪小队回来了，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这是怎么回事？”
霜星疑惑地看向塔露拉。
“他们自称感染者，希望加入我们。”
“感染者……”
霜星的目光从秦枫小队身上扫过一遍，随后落到了爱国者身上。
她不打算对此置喙，让塔露拉和大爹决定这件事就够了。
而爱国者，举起了战戟。
塔露拉能感觉到的东西，爱国者只会比她察觉更多。
“你们，是哪国的军人？我没有见过这种制服和武器，你们不属于乌萨斯。”
“我们确实不属于乌萨斯。但是，这并不影响我们感染者的身份。同为感染者，这不够吗？”
秦枫并不熟悉眼前这位老将。
乌萨斯的网络泽亚已经在黑了，但是比起有用的信息，那上面充斥着大量的废话、恶意、狂热的战事宣传以及贵族的花天酒地。
平民和感染者，似乎没有被记述的资格。
在找到有用的信息之前，亚克一的进度条先跑了1个百分点。
用了一秒多的时间，秦枫才找到了他的信息。
他是博卓卡斯替，世上为数不多的纯血温迪戈，一名跟随乌萨斯先皇征战了上百年的传奇老兵。
按照乌萨斯军方内部的说法，三头温迪戈可以征服一驾小城，而博卓卡斯替的强度更在平均值之上，或许只要两个博卓卡斯替，便足以办到这件事。
“不够，”他说道，“只是如此，你们并不值得信任。你们有自己的组织，有自己的武装来源。你们不该出现在乌萨斯。”
因为存在疑点，所以爱国者不会信任秦枫。
感染者又没有什么国际互助组织，秦枫这种武装小队搞跨国投靠，不被信任也很正常。
爱国者话音落下，盾卫们架起了盾。
看样子，这是打算一言不合便武力驱逐。
秦枫瞥向塔露拉。此时的龙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来，她其实是有吸纳秦枫小队的想法的。
初次见面，留下这种程度的印象就足够了。
“我们在这处营地的西方三公里外驻扎。如果改变想法的话，随时欢迎联络。”
留下这句话，秦枫转身离开。
工具人们列队跟在他的身后远去。
那种服从和整齐的样子，透着与盾卫不同的肃杀。
爱国者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消失在坡道下方。
这样的令行禁止……这绝对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第139章 理想主义者
秦枫离去后，整合运动的三位干部立刻让感染者们收拾东西，离开这处营地。
以整合运动的立场，落脚点是绝对不可以被人把握的，尤其是秦枫这种没有取得信任的对象。
转移到十公里之外的某处废弃多年的移动城市区块上面后，干部们让战士们去休息，三人坐在篝火前商讨事宜。
说是商讨，其实只是塔露拉和爱国者在交换意见。
霜星在这方面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
除了雪怪小队，她就只在乎大爹和他的盾卫，别的感染者战士在她这里还算不上家人，仅仅只是同胞罢了。
只要是感染者，都是同胞。
但是，也不是所有的同胞都应该被纳入队伍，因此霜星投了弃权票。
而塔露拉和爱国者的观点则有所不同。
“先生……当时您想要武力驱赶他们吧。”
“没错。他们是一支精锐。哪怕只有一支小队，想镇压他们也需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先生，他们展现出了武力，同时也展现出了友善的态度。他们和战士们发生了冲突，但是大家都只是轻伤，被俘虏后都被送还。他们表现出了诚意。我觉得，或许可以接纳他们。”
“那只是交涉手段。若是想要动手，他们随时可以摧毁你们。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整合运动有他们需要的价值。”
塔露拉稍稍皱起眉头：“价值……”
“考虑到外国背景，他们是想要利用我们感染者队伍的立场，搅乱乌萨斯吗？可这不可能。我们若是公开对抗乌萨斯，顷刻间就会被剿灭。”
“如果想要利用我们获取情报，那至多也就是得知冻原上的正规军分布……这又有什么用？”
反正大股部队不可能踏入乌萨斯境内，在边境就会被干碎。
想要化整为零潜入，在次数不可避免地变得频繁的情况下，成功率也是极低的。
更何况，潜入冻原有什么用？这块地方说得好听点是乌萨斯领土，说得难听点就是无法地带。
因为榨不出多少油水，这里基本已经被大贵族放弃了，而新帝的威光，暂时也辐射不到这里来。
爱国者也罕见地有点困惑，但他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
“现在情报太少，无从猜测。但他们很可疑，不可信任。”
军队出身的外国感染者同胞，千里迢迢跑到乌萨斯的冻原，只为加入整合运动？
这合理吗？
他们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国家，来乌萨斯干甚？
如果他们同为乌萨斯军人，爱国者绝对会同意接纳他们。如果他们没有军人背景，那爱国者至少不会拒绝他们。
塔露拉轻轻叹息：
“真希望他们没有怀着复杂的目的。如果能有更强大的同胞，我们南下的生存机会也就会更高了。”
“——塔露拉。我不会改变我的看法。在取得更多的粮食、充足的水、温暖的营地之前，你就会带着所有人一起被乌萨斯的铁甲碾碎。”
“我欣赏你的计划和坚持，但不会认同。你可知道，有多少谋略家在这冻原化为枯骨？我看不出你要怎么实现你的计划，你没有可靠的依仗。”
塔露拉竖起眉头，语气坚定：
“先生。在这冻原，我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差。资源的总量已经定死，我们每一天都在走向失去补给的死亡。而若是向南，至少我们能设法开辟战场，找到胜机。我们的依仗，将会在前进中出现。”
一旁的霜星悄悄呼出一口寒气。
一边是她所认可的斗士与领袖，另一边则是有着上百年征战沙场的经验的养父。
霜星更倾向于相信塔露拉，但她也知道，爱国者的看法更加实际。
塔露拉之所以容易让人相信，是因为她在勾勒美好的理想。
至于理想能不能实现？谁也不知道，包括塔露拉她自己。
……
另一边，秦枫带队返回了临时营地。
他下令让工具人们继续吊在整合运动后面，随后摘下面具，切断了与工具人之间的连接。
整合运动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一群抱团取暖的难民。
塔露拉敢于奋斗，擅长画饼，而且真的能带人取得一些成果，所以这些感染者才会跟随她。
塔露拉这个人，比秦枫设想的要天真太多。
如果爱国者和霜星再晚一些才带队回来，说不定她就要暂时先让秦枫在营地里留下了。
她简直就像是给秦枫预设了善人的立场一般。
这样的一个性子，倒是和日后那个暴君很贴切。白纸要染黑是很容易的，而且往往黑的会比较彻底。
越是天真而年轻的人，越是容易走极端。他们的阅历和认知，不足以让他们去辩证地看待世界。
在秦枫看来，加入整合运动来观察他们是一条路，但不加入其实也可以。
暂时先吊在他们的身后就完事了，论起侦查和反侦察，失去了正规军辅助的游击队，还不足以捕捉到工具人小队。
等以后接触多了，熟悉了，应当能达成一定的合作。
到时候，一样可以深入了解整合运动的这些干部们，设法阻止他们踏上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