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用利益衡量
一小时后，收到泽亚提醒的秦枫退出了它的思考回路，让自己的体感时间与现实对接。
时间刚刚好，就在秦枫完成调整的瞬间，拿着平板电脑的陈警司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进来。
“谢谢你，秦枫先生。我的姐姐承蒙你们照顾了。”
“不过是交易罢了，称不上是照顾。我们的一切投入，都只是为了获得解决感染者事务的回报。01相信她的潜力，而我相信01的判断，仅此而已。”
还好是姐妹私密谈话，但凡01或秦枫的任意一边出场，一旦被听到声音就会直接露馅……倒也不一定。
万一塔露拉会认为在自己精神世界里的01的声音（亚克）才是真正的01声音呢？
总之，为了暂时不暴露一人分饰多角的真相，还是保持神秘感比较好。
“……交易，么。你明明在做很有人情味的事情，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冰冷？”
“冰冷吗？事实往往是冰冷的。你可以放心，我不会用任何办法去操控塔露拉的思想，我也不会强行决定整合运动的行动策略。”
陈晖洁皱了皱眉：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似乎对我有某种偏见，我虽然行事严厉，但绝不会妄加揣测。身为警官，我们做事是要讲证据的。”
“你确实如此，但是魏先生不会。如果让他知道本公司和塔露拉的关系，你猜他会怎么想？”
听到这话，陈sir的脸色好了许多。
魏彦吾确实是个不得不提防的人。
作为一名手腕非常厉害的执政者，他也是有职业病的，不可能不多想，不可能不揣测。
而且他的揣测，往往只需要直觉和一点情报，只有到了需要验证揣测的时候，才会需要证据。
“我可以不告诉他。”
“但你也许会受不住文月夫人的软磨硬泡。”
“……你知道的还真多，难怪坊间皆说没有你弄不到的情报。但是，这是种侵犯隐私的行为。身为警司，我有必要奉劝你好自为之。”
秦枫堂堂正正地点了点头：
“确实，我该向你道歉，陈晖洁小姐。但是，我不会改。情报是一切行动的基础，放弃情报虽不至于放弃一切，却也基本等同于放弃成功。”
“你，算了。如果你使用这些情报做出危及龙门的犯罪行为，到时候就算要拼上性命，我也会来抓捕你。”
秦枫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可是正经商人，怎么会犯罪呢。”
正经商人？
谁家正经商人能掌握着你们这种军力？把你们家的部队解散了再说这话行不行？
陈忍住了驳斥的冲动，转移话题道：
“秦枫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请问。”
“你为什么要为感染者做这么多？你明明和他们没有共同的利益，他们也不是你的潜在客户。你到底见过了什么？你想要得到什么？”
秦枫双手十指交叉，手肘撑在桌面上。
“这个问题，你不是第一个问我的，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迷茫，对吧？你或许曾在执行涉及贫民窟或感染者的任务的时候，见到过他们的处境，但无论是在龙门还是在维多利亚，你所见到的东西无疑都很少。”
“非要说的话，龙门的感染者算是待遇比较好的。他们至少还能有不会歧视他们的普通人街坊。而且大家还能互相扶持度过难关。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超过了九成的同胞。”
“龙门的感染者没有市民权，但其他地方的感染者，根本就不被认为是人。他们只是人形的工具罢了，有的是挖矿工具，有的是取乐工具，有的是用来发泄压力的贬低对象，有的只是一群活体矿。”
“……”
“没什么感觉，对吧？你没有亲眼见过那些东西，只是听我干巴巴地这么说，很难有什么共情。”
“待在矿场的感染者，全身暴露在源石辐射中，握着表面上隐隐长出源石的镐子挖矿。他们一天只有一顿饭，一碗接近水的稀汤，配上一块干硬的过期面包。”
“他们日复一日挖矿，以此维生。监工们远远地站在边上监视他们，有的地方还为此搭建了瞭望台。如果有谁偷懒，他们就会通知穿着防护服的同伴，找过去一顿毒打。”
“就算一不小心打死了也没事，正好丢在一边等着长矿，顺便还可以用来震慑其他感染者。在监工们看来，这是个驯化感染者的必要行为。”
“他们要让所有感染者都承认自己生来有罪，要让他们相信自己根本不是人，相信自己只是还没完全变成源石的残次品、是行走的污染源。”
“这只是矿场玩乐方式中的一种而已。如果是在乌萨斯，把普通人抄家、一家老小丢进矿场，欣赏他们变成感染者之后一步步从绝望到麻木的样子，也是监工和纠察队的顶级乐子。”
陈晖洁气得咬紧牙关：“这种事……！”
“这种事，难道在炎国就没有吗？”
“我不知道，但是应该没——”
秦枫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知道，这就够了。没有但是。现在我来告诉你，有。哪个国家会没有渣滓？陈警官，这片大地在吃人的时候，从不挑食。”
“因为炎国是繁荣发展的文明国度，所以炎国人的思想就会没有那么野蛮？”
“倘若真的如此，那几十年前的维多利亚，有没有成为当时大陆上的素质标杆？那些文明的绅士淑女所做的禽兽行为，你在历史课上没有学到过吗？”
“……”
陈沉默了。
她是一名优秀而努力的人才。
过去在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校求学的时候，她以全常规科目A和全教官推荐的优秀成绩毕业。
因此，她当然知道维多利亚的历史，她无法反驳秦枫的话。
人不会是完美的，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既有好人也有坏人。因此，才会有法律和道德这些准绳，有近卫局这种暴力机关。
“感染者事务，并不是仅仅只为了感染者。成为感染者，有时候只需要一个意外。保障感染者的基本权利，也是变相在维护普通人的利益。”
“说到底，大家都是人。人或许有三六九等，但没有谁有资格不把同类当人看，没有谁有资格将感染者从人的概念中剥离出去。”
秦枫说完，顿了顿。他放松了姿势，露出笑容看向陈晖洁。
“你问我想要从这些连潜在客户都不是的人身上得到什么，我只能这样回答你：不是什么事情，都一定要用利益去衡量。人最重要的，是心。”
“这件事确实没得赚，而且我的出发点也只是为了自己。我觉得这样做会很爽快，很愉悦，所以就做了，仅此而已。”
第370章 切城的萨卡兹佣兵
秦枫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正义人。
如果他不是刚来到泰拉大陆就成了一个感染者，被丢到贫民窟受苦，那他还会对感染者的遭遇感同身受吗？
只是一般的同情和共情，还不足以让他下定决心要去扭转什么，毕竟秦枫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所以，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假面骑士。
如果他开局是个普通人，他也许只能做到不歧视感染者。至于罗德岛的理想什么的，会佩服，但因为知道他们不可能做到，所以绝不会去掺和。
找份工作，当个鸵鸟，安全、安稳地度过一生，这不比打打杀杀强多了？
他从来都不是魏彦吾所认为的理想主义者，他比阿米娅、比凯尔希、比特蕾西娅，都差了太远。
他现在之所以看上去像是她们的同类，只是因为他拥有做到这一切的能力和理由。
对他来说，这不是什么理想，而是工作计划。
秦枫依稀记得，他过去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只要你够强大，你可以把任何悲剧演成喜剧”。
感染者的悲剧，他迟早会给出一个喜剧的结局。
送走了精神似乎有些恍惚的陈警官之后，秦枫给星熊打了个电话，嘱咐这位大姐头帮忙照看着点。
陈警官未来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他其实还是有点期待的。
当初劝解塔露拉的时候，他一度让泽亚运用他所知的游戏时代的剧情以及当前时代的情报，推演出了整合运动的结局。
在那个结局里，陈警官站在了塔露拉的对立面。那时候的她，已经找到了前进的方向。
现在的陈警官，大概率是成为不了推演结局中的那个她了。
不再考虑这些，秦枫闭上眼睛，准备去见见塔露拉。
平时他只会保持关注，但不会过去沟通。只有这种有必要的时候，他才会过去露一面。
驾驭工具人的身体，戴上面具，秦枫见到了塔露拉。
她一个人站在营地边缘，仰望天空。
“——是你呀。就知道你会来。我似乎有点吓到晖洁了。”
“怎么说？”
“可能是我的变化太大了吧。我的表现，和她的想象不太能对得上。当年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她至今还没有从那件事里走出来，而她认为我也一样。”
自不必说，这是指的塔露拉被科西切从龙门拐走的事情。
那件事当然会对当时六七岁大的陈晖洁造成深刻的影响，就算说会被铭记一生也不为过。
而塔露拉……无疑也被留下了印记。
至今她仍旧记恨魏彦吾，但这种记恨并不重，而且随着科西切忽悠她的种种黑屁被事实戳破，恨意其实已经轻了很多，都被转嫁到了科西切身上。
“她刚才问我，以后会不会回到龙门，去清算当年的事情。”
“她的心中充斥着怒火，无处发泄的怒火。当初魏彦吾犯下的错，源自于他的能力不足。我也体会过能力不足的感觉，所以我能理解他。但是晖洁现在还无法接受。”
“我们虽然都恨他，但我并不认为复仇有实际意义，而晖洁，她说她只是不愿龙门因此而陷入动荡才没有动手。”
“从这种层面上来说，她虽然长大了，但内里还是有着孩子的部分。”
塔露拉在倾诉，而秦枫只是在听。
他知道，女孩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合适倾听者。
“她觉得我一定会回到龙门去，但我绝不会为了清算错误而踏上龙门的土地。”
“假如有一天，我会前往龙门，那我一定是为了解放感染者而去的。”
塔露拉轻声说着，扭脸看向秦枫。
“我答应过你，01。我会为了这项事业奋斗终生。”
秦枫轻轻点头：
“没错，这是我们的契约。但是，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塔露拉。”
“你说。”
“你是整合运动的领袖，但你也是塔露拉。不要把自己变成一个符号。战士们或许会暂时对你产生崇拜，将你偶像化，但你不可以像他们一样。”
“我们的契约固然重要，但你也要为了自己而活。我希望，我的契约换来的是一个盟友，而不是一个为了活命被迫出卖人生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