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没有迟疑，立刻点头：
“sweep守在外面，屋里也在你过来之前确认过了，没有发现监控设备。”
这种操作不算大张旗鼓，罗德岛原本就因为招募来自各地、各个势力的干员而导致内部成员鱼龙混杂，有不少人心怀不轨，现在由于泽亚智能的影响，更是吸纳了不少认真做事的间谍。
拜此所赐，刚成立没多久的sweep，在罗德岛停靠在龙门之后便陆续清除了数名试图偷窃情报的家伙。
现在的罗德岛，在内部防御这块儿已经做得相当完善。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已经治愈了矿石病。”
凯尔希眉头一跳。
她悄悄攥紧拳头，努力控制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有例子了？我可以问下是谁吗？”
“白面鸮和拉普兰德。”
凯尔希皱起眉头：“竟然是她们最先？你用亲近自己的人做实验？”
“怎么可能。矿石病的数据已经收集了很多，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技术根本不需要临床实验，可以直接投入使用。”
“……这话的逻辑我理解不了。这是用你的权柄得到的技术？”
秦枫否认道：
“不是。这个研发过程……嗯，你应该记得赫默她们用过的模拟程序，理解成那个的应用就好。”
凯尔希仍不能接受：
“百分百模拟了矿石病的治愈过程，所以在现实中也真的能治愈？我觉得这很冒险。没有现实临床认证，模拟只是模拟。”
“你的想法太传统了，凯尔希。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不快点适应变化的话，你会在发展中被淘汰。”
凯尔希摇了摇头。
在这方面，她明显还有很多想说的东西，但她也知道秦枫的特殊性，不愿和他争辩——再不想承认，大概率也是他对。
“好吧，所以你轻描淡写地拿出了足以让整片大地陷入动荡、在历史上能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东西，完成了我们的最终目标之一。”
“这太快了，未必是件好事。”
“我知道。现在技术还有改良的余地，我暂时没有公开它的打算。我这次来，是告诉你罗德岛现在如果有人需要治愈，符合条件的话可以来。”
“什么条件？”
“心理状态必须健康，不能有太大的心理压力，然后要能够保密。”
“就这些？”她诧异地问道。
“就这些。你可以列个名单，我们定个时间。”
凯尔希摇了摇头：
“让我现场列，我列不出来。我得联络心理辅导室那边才能知道有谁符合心理条件。但能满足保密条件的人很难找。”
“罗德岛上的干员之中，感染者居多。对于将治愈矿石病视为梦想的他们而言，这种事情是藏不住的。就算是要违背协议，他们也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另外……”
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
“理想的实现，意味着奋斗的终止。除非收费很高，不然治愈矿石病后的干员，只有少部分仍能有战斗的理由，其他人都会选择回到日常生活之中。”
“一旦出现榜样，大部分干员都会躁动起来。浮躁的氛围，对于接下来的事务处理很不利。急于求成的心态往往会把事情搞砸。”
“还有，某些干员的力量依托于矿石病存在，不是普通的法术。治愈矿石病会让他们完全失去战斗能力……”
凯尔希一边说话一边整理语言，有点乱了阵脚。
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冲击也不小。
她担忧的事情，秦枫能够理解。
他说道：
“这些都不是理由。技术已经在这里了。与其考虑瞒着他们，不如设法做做心理建设，让想要为感染者群体奋斗的人坚定一些，没法留下来的也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好聚好散。”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在自己得救后主动想要帮助他人的人。罗德岛不会因为一时的减员而受到多大影响。”
“而且，还有泽亚智能。我们会把事情彻底做好。”
凯尔希点点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看向秦枫：
“你们的抗源石药剂，在你看来只是过渡，但它已经救了很多人。不少干员都希望能直接报答你。”
对此，秦枫只是微微一笑：
“我不需要。交易只是交易，他们付出过金钱，这就足够了。非要说的话，与我一起早日实现消灭感染者的理想，就算是报答了。”
第494章 那孩子是魔王吧？
明明是扭转了一个群体的命运的大事，到了这个人的嘴里却成了交易，弄得好像是一件小事似的。
凯尔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说法，也许这就是神与人观念不同的体现。
不过，没想到还真的被他搞定了。
无论他是人还是神，现在的他都是感染者的救世主。
可是，世界是复杂的。
即便有了矿石病的治愈手段，在那前方的未来也不一定就是幸福的。
没有矿石病，还有贫困与剥削。
感染者无非是从最底层提升到了底层，进而与其他穷人一起成为了新的最底层而已。
如今的大陆各国，本就已经冒着火星。
如玻利瓦尔、萨尔贡这样的国家，更是已经出现了内战的苗头。
即便摆脱了矿石病，没有多少文化知识、只能作为廉价劳动力存在的感染者，在今后的时代中恐怕也很难得到幸福。
而在这方面，现在的罗德岛帮不上什么忙。
如何摆脱贫困、如何提升经济水平，过去深陷内战的巴别塔都没机会探讨这种东西，现在专精于医疗领域的罗德岛就更不用说了。
学习、研究这方面的理论知识，恐怕会是接下来罗德岛的发展方向。
‘要从制药公司转变回幕僚机构吗？’
细想一下，这并非不可能。
擅长这方面的博士，虽然真的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但他的部分常识与知识仍健在。
另外，找回这些失去的东西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实在不行还可以拜托拥有精神领域源石技艺的术师来进行辅助医疗。
有他在的话，转型的阻力就只是干员们能否接受。
看来要进行思想方面宣传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鱼龙混杂的人员构成，也得找个机会整顿一下了。
思索着这些问题的凯尔希，完全用理性压制了个人感情。
她和博士还有仇怨在，而且不少老干员也仍记得昔日“巴别塔恶灵”的手段。
除非特蕾西娅的真相揭开、且博士不是导致她死亡的人，不然凯尔希心中对博士的刺是拔不掉的。
假如理性没有占上风，假如她再年轻、冲动一点，即便有阿米娅在，她和博士的关系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缓和。
阿米娅认为博士不会做出那种事，凯尔希因为她也想如此相信。
只不过，她更相信事实，所以等待着博士恢复记忆的那一天。
“……希，凯尔希医生？”
“抱歉！我有点走神了。今天听到的消息，对我来说实在是有点冲击。”
秦枫笑道：
“我看你刚才表面上那么平静，还在想你不愧是阅历丰富的长生种。结果你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吗？”
凯尔希面无表情道：
“秦枫先生，谈论女士的年龄可有点不太礼貌。而且，我再怎么是长生种，在年龄这方面也无法与身为神灵的你相比。”
“另外，我不是接受不了，只是想到了它可能引发的动荡，所以在考虑罗德岛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这确实是重要的事情。说到这个，你不打算让阿米娅来接受一下治疗吗？她的结合率可不低，以她的年龄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
“阿米娅……”凯尔希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道，“她是罗德岛的领袖，是代表感染者的旗帜。身份立场在现阶段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感染者相对更容易对同胞展现友好态度，但对普通人则会有强烈的抵触意识。”
“感染者群体的受教育程度普遍很低，只有事实能让他们相信矿石病真的可以被治愈。”
“换言之，如果阿米娅已经痊愈，在他们眼里阿米娅就只是普通人、不是原感染者，罗德岛会被视为普通人的组织，他们会抵触甚至攻击罗德岛，造成不必要的冲突。”
秦枫盯着凯尔希看了几秒，轻轻颔首：
“这似乎是合理的理由，但解决方法很多。比如让她卸任领袖，由你上位。你的号召力明显比她更大。之所以领袖一定要是她，恐怕还有别的理由吧。”
凯尔希一言不发。
沉默本就是一种回答。
通常来说，这种时候秦枫就该明白意思，不再深究、转移话题，但他却没这么做。
“——那孩子，是魔王吧。”
“……！”
即便只是一瞬间，凯尔希仍旧表露出了惊诧。她不明白秦枫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除非解放力量，不然萨卡兹的君王也只是普通的感染者。
“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过她迟早会有戴冠的那一天。那时候我还拿不准这种变化的理由，但现在我已经有所推测。”
“她读取情感与记忆的能力，你找理由拒绝让她接受治疗的行为，外加源石的特性。”
“她身上的源石里面，寄宿着能够让她成为魔王的东西吧？某种法术，亦或者是记忆？她现在掌握的法术，也是源自源石而非她自身的吧。一旦接受我的治疗，她就会变成普通的卡特斯，不再是魔王。”
“……该说不愧是神灵吗，你知道这些东西，也不奇怪。不过，我得申明一点。我对阿米娅所继承的东西了解不多，事实上她自己到现在也没有开始发掘。”
凯尔希叹了口气：
“为什么特蕾西娅要让一个孩子背负这种重担，我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想通。阿米娅所继承的并不只是魔王之力，还有与之相伴的萨卡兹历代君王的历史。”
“夸张一点说，她是萨卡兹文明的火种。”
“卡兹戴尔因为漫长的内战而不断遭到破坏，大多传说、史实与遗迹都已经遗失，还能记住一些只言片语的，只有少数侥幸活下来的长生种，比如爱国者、华法琳，还有我。”
“可我们所记得的东西，即便凑在一起也只是大块的碎片，但阿米娅可以看到整个框架，甚至看到全貌。”
“这是我个人的私心，在将这些东西转移出来之前，或者在她掌握住力量、能够将它传递给别人之前，我希望能维持现状。有抗源石药剂在，我认为暂时还是可以接受的。”
秦枫沉默了一会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