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部要谢拉格的地貌数据做什么？
再说了，真需要采集数据的话，让执行部的工具人们去做，不比一个不专业的医疗干员快多了？
但白面鸮倒像是把这件事当成了待办任务，一张小脸面无表情，一副敬业的样子。
不知为何，秦枫能感觉到，她现在非常放松、愉悦。
也许她是喜欢旅游，也许她是喜欢记录未知，总之她很享受。
这就挺好的，总比愁眉苦脸地到甲板上跑圈强得多。
至于秦枫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因为他听说过，赫默前不久曾让塞雷娅监督白面鸮锻炼身体。
塞雷娅作为前防卫科主任，带新兵有一手的，训练强度恰到好处地卡在把白面鸮榨干的程度，训练结束后她直接就那么站着睡过去了，还是塞雷娅把她送回宿舍的。
之后，白面鸮的肌肉痛持续了整整三天才缓解过来。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所以赫默才改变了策略，选择让白面鸮出来远足。
不锻炼身体是不行的，高强度的实验需要充足的精力，而“弱不禁风”的身体干到一半就会精神力涣散，容易出实验事故。
白面鸮的主业是医疗部的数据维护，可她作为莱茵生命出身的专业医疗干员，也经常会参与到医疗实验之中。
锻炼身体来确保实验进程安全，不只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其他人。
白面鸮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无论赫默怎么给她安排，她都接受，没有一个不字。
她似乎一直都维持着这种良好的心态，用积极的态度去对待工作和生活。
无论是曾在莱茵生命的时候，在泽亚智能的公司避难的时候，还是现在离开哥伦比亚之后，她的态度似乎都是一样的淡然，不急不缓。
也是因此，赫默才会在塞雷娅不在身边的时候无意识地依靠她，因为她看起来很可靠嘛。
“boss，请你站过来一点。”
“嗯？好。”
秦枫照着白面鸮说的挪了一小步。
白面鸮睁大眼睛看着他：“再过来一点。不靠近没法同框。”
“同框？”
秦枫懂了，大方地走近过去。
白面鸮高高地举起相机，调整一番姿势后便是咔嚓一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判断是否同框的。
“好了。感谢您的配合。”
“没事。这也是纪念的一部分吗？”
“是的，”白面鸮一边说着，一边确认刚才拍摄的照片，“原本这里应该还有蓝毒，但是她说不喜欢低温的环境，拒绝了白面鸮的申请。”
“这样啊，真可惜。”秦枫叹了口气。
确实有点可惜。
一个多小时的散步，外加刚才的同框自拍，秦枫差一点就要觉得或许白面鸮和他的关系有希望不仅仅是普通朋友了。
想想看嘛，女生邀请你单独出游，然后还主动叫你同框拍照，让两人间的距离突破一米的社交距离，拉近到肩膀碰到肩膀的程度。
会因此而有点遐想应该不算过分吧。
然而这只是因为蓝毒不在，实质是朋友几个一起出门。
还好知道得早，不然想多了得多尴尬。
“是啊，真可惜。如果她也在这里的话，干员白面鸮的感情寄托就多了一个人，能观测作为观测者的白面鸮、记录白面鸮的感情波动的就多了一个人。”
“既然现在只有boss，那只能请求boss将白面鸮的感情数据导入数据库了。”
秦枫轻轻皱起眉头：“感情……你的症状又加深了？”
“否定。并非又加深了，而是一直在缓慢加深。矿石病的发展，在无外界干涉的情况下呈线性，有干涉的情况下也不会逆转，只会减缓。”
白面鸮如此说着，将手伸入自己的背包，拿出了一个厚皮的本子。
“这是干员白面鸮的外部数据库，用于保存真实的记忆和感情的记忆体。”
听她这么说，秦枫忍住了用哉亚连接器扫描它的冲动。
窥视别人的日记太下作了，再好奇也不行。
“保存记忆……你的状况应该还没严重到这个地步吧。这是未雨绸缪吗？”
“否定。根据系统数据显示，在干员白面鸮于莱茵生命工作期间，曾发生过记忆数据紊乱的系统错误。”
即便是这种严重的事情，她仍用着无机质的声音与旁观者一般的口吻叙说。
“为了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白面鸮决定采取外部记忆的方式，为主机提供记忆副本的查询服务。”
“使用相机是为了多角度记录，让副本的内容更加丰富真实，增加可信度。”
可信度……？
这难道是说，她曾经记忆紊乱到甚至会怀疑自己的日记的程度吗？
以她的体细胞结合率，她的病情本不该这么严重。
但是，考虑到她的神经系统直接受到了与细胞结合的源石的影响，结合率每跳动千分之一，可能都将在她的身上有明确的体现。
一时间，秦枫竟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的心中有着同情和怜悯，但他毕竟无法真正理解白面鸮此刻的想法，无论说出什么样的话语都难免苍白无力。
使用这样的口吻说话，确实能对抗她所听到的声音，维系她的理智，但也会让她作为人的部分逐渐淡化。
人是习惯动物，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形成习惯，反过来说，长时间不做一件事的话就会手生，逐渐忘记该怎么做。
白面鸮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她逐渐忘记该怎么正常地说话，逐渐忘记该怎么适时地表达感情，逐渐忘记那些久远的记忆。
很多时候，她都是在事后写日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当时的她心中应当有这样那样的感情。
其他人以她有这种感受为前提对待她，而她当时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才会对别人的做法感到困惑不解。
依靠日记她才能察觉到这些问题。
没有日记来复盘的话……她的状况会比现在更加严重。
回忆自己的记忆，就像是在看一场别人主演的电影。
这种空虚和陌生的感觉，迟早有一天会将她吞没。
第075章 白面鸮的灯塔（3更）
“放心地交给我吧，白面鸮。你会明白，我的数据库的记录能力在你之上。不只是此刻的感情，我的双眼所看到的一切都会被记录下来。”
秦枫没有吹牛。
所见之物可以化作录像，而心情也能以脑波变动的形式记录。
“疑问。这是如何实现的？”
“……诶，我原本还以为你会说‘感谢您的安慰’呢。”
女孩轻轻摇头：
“否定。根据数据显示，boss的技术力总能超出干员白面鸮的认知。基于此，以白面鸮的逻辑思维进行判断，boss很有可能真的拥有这方面的技术手段。”
“没错，我真的做得到这种事。”
秦枫想了想，泽亚的存在是不能说的，但“这个”就不瞒她了吧。
他点了点自己戴着的“眼镜”。
“是它。泽亚智能最初的产品，给予我希望和动力的技术结晶。”
“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便携电脑。事实上，它的功能远超电脑，运算速度也在市面上现存的所有的个人终端之上。”
白面鸮稍稍睁大眼睛：“这应当属于技术机密。是否需要白面鸮删除记录，或设置最高权限？”
“那麻烦你设置最高等级的权限吧，现在还不是时候，就当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吧。”
“二人之间的秘密，吗。已设置最高等级权限，白面鸮的情绪指数上升了。”
也许是因为气温太低，白面鸮的脸颊冻得发红。
她眨眨眼，忽然用普通的说话方式低声说道：“您把它的事情告诉我，是想也给予我希望和动力吗？”
秦枫稍稍睁大眼睛，随后露出笑意：
“我很乐意如此，白面鸮。泽亚智能的理念，是用科技为世界带来希望和笑容。”
“你是我的员工，要是连为你带来希望和笑容都做不到，又何谈走向世界？”
“不过，在尚未攻克矿石病的现在，说这种话也只会被当做笑话吧。”
毕竟，只要矿石病这座压在头顶的大山一日不除，任何希望和笑容都只能是昙花一现，终将被早已注定的结局打个粉碎。
“不，白面鸮希望您能采取更积极的态度行事。攻克矿石病是需要所有人面对的难题，应当是最终目标。即便无法实现，也不奇怪。”
“此外，您应当意识到，矿石病具备有一定意义，并非只是单纯的病症。我们不应持完全主观的态度去批判一项客观存在的事物。”
“矿石病给白面鸮带来了重新理解一切的全新视角。它促使我去思考，我该如何在它消耗我的有机资源的同时，设法换取一些积极而更有意义的东西。”
“而白面鸮现今采用的行动方式，以及外部记忆副本，都是在思考解答的过程中出现的副产物。”
女孩在强调着自己的意志。
她确实是患病严重，但这并不代表她是悲惨的，是需要被人同情的。
即便患上了矿石病，日子也依旧要过。要是被它蒙住了眼，忽视了它之外的一切，那人生中剩下的不就只有它了吗？
那等于是自愿投入绝望的怀抱。
“白面鸮十分赞同本公司的理念，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希望您也能不受外界干扰，坚持完成预定工作。”
秦枫点点头：“我会的，白面鸮。这可是我提出的理念，我当然会以身作则。”
“不愧是您，”白面鸮缓缓眨了下眼，“检测到白面鸮…对boss的好感度上升…ZZZ”
她昏睡了。
秦枫后知后觉地伸出手，接住了从她的手中滑落的挎包和日记本。
“……我才该说，不愧是你。好感度这种东西也能直接拿出来说的吗？”
他不好意思地嘟囔两声，收拾好东西，将白面鸮打横抱起。
也不知道她会睡多久，总不能一直在外面待着。
先往回走吧。
……
数小时后。
白面鸮从睡眠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