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倾泻而下,欧尔库斯置身于地穴当中,四处找寻,却看不到路禹的身影,只有一只扑扇着翅膀的紫色小鸟漂浮于半空中。
欧尔库斯触发了路禹的魔法信使,听着他留下的话,浑身颤抖。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欧尔库斯羞愧难当,他扶着墙惨笑了许久,这才晃悠着走出了地穴,望着被白雪一点点覆盖的残垣断壁,他喃喃道。
“陛下,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
撕咬血肉的声音,骨头碎裂的脆响,临死前士兵的惨叫,如同从最深邃之处传来的哀嚎不断地交织,混合成了一首混乱不堪,让人战栗的曲调。
那杂乱无章的音符于塞列尔驻地上方不断地跳跃,聆听到这渗人声音的塞列尔士兵开始神志不清,嘴里喃喃着古怪难懂的语言,哈哈大笑地扭动着身子,将手中的武器舞得眼花缭乱,然后杀向同伴。
钢琴三条腿上的眼珠子纷纷炸开,从中伸出了无数的触手,这些触手扎入塞列尔士兵身上,顷刻间便将他们的血肉彻底吸干,只剩下一副骨架。
进入第二个形态的钢琴释放出的狂乱曲毁灭了塞列尔驻地的秩序,被影响到的数万士兵在癫狂中相互厮杀。
有刀就用刀,没有武器就用牙齿。
实力偏强,抵御住了钢琴狂乱曲的塞列尔士兵奔走疾呼,希望陷入疯狂的同伴能够清醒,然而等来他的却是四面八方一拥而上的疯子。
当第一个清醒的人对着同伴砍出第一刀后,整个塞列尔驻地彻底失去了理智。
在魔法师的庇护下,指挥战争,承担着主帅职责的贵族们撤到了远处。
站在高处,昔日井然有序的塞列尔营地,一片火海,无数穿着塞列尔军装的精锐或是狂笑,或是面色狰狞,不断地砍杀。
不久前刚刚指挥军队攻入西城,重创月影狼人王子银萨,大家都认为今日蓝水定将覆灭。
可是只是短短这么一会…
被塞列尔陛下委以重任的几位老贵族跪倒在地,神色惊恐地看着那朵宛如海葵,大腿上触手密布,身体每个部位都能够吃人的怪物。
“这是创世神话中的魔神来了吗?”
“我们的主神孟狄拉呢?”
看着一个又一个刚刚通过战争磨练起来的精锐被怪物绞碎,吞咽,老贵族的精神几近崩溃,本该阻止残军撤退的他们,却开始跪地祈祷。
钢琴已经彻底疯狂了,他不再释放能够让人癫狂的曲调,而是如收割机一般碾过塞列尔驻地。
密集的人群让他每一次扫荡身体都变得更加地强壮,被塞列尔六阶们围攻留下的身体早已愈合,不仅如此,身体上越来越多的触手与眼睛开始浮现,他们扭曲地组合在一起,如同一副被错误拼接起来的画像,诡异与混乱。
从海葵般的头部不断地喷洒出鲜红的“雨点”,沾染到雨水的塞列尔军士浑身瘙痒难耐,不住地抓挠,竟然生生将自己的皮肤抓烂。
洁白一片的大地上出现了一条血河。
不只是贵族们,塞列尔的魔法师们也战栗了,这如同炼狱般的一幕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
六阶中最快的吉尔巴托斯赶到后看见的场面让他遍体生寒。
塞列尔曾经将哥布林的头颅码作京观,将他们的割喉放血,让血汩汩流出,汇聚成血河,以威慑众族。
塞列尔也曾将花冠精灵的翅膀割下,在他们的精致美丽的脸蛋上刻字,加入魔法粉尘,令这些伤口无法愈合。
吉尔巴托斯在呈现给陛下比迪利斯的信函中曾言辞激烈地说过,如若塞列尔以残暴之姿征伐摩斯塔纳,那么未来那些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将有可能百倍偿还在塞列尔士兵,以及子民身上。
比迪利斯的回答是:“那就把那种可能提前扼杀掉吧。”
吉尔巴托斯看见毫无抵抗之力的摩斯塔纳后,也曾松了口气,认为自己所担心的那个未来不会出现。
然而…炼狱降临了。
钢琴面对这些无法逃离自己触手的怪物施加了最残暴的刑罚,他将一个个将死未死的士兵丢到了一块,像是堆积木一般垒起来。
紧接着,海葵般的头部缓缓低下,涌动的触手像是扇叶般旋转,将所有的食物打碎,最终由头部的口器一点点吸干吮净。
发现塞列尔撤退,重新夺回西城的蓝水联军在城墙头看到了这一幕。
即便是最痛恨塞列尔的蘑菇人与狼人,也在这种血腥无比的场面下难以呼吸。
塞列尔赶回来的六阶也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素那法声音颤抖:“这就是蓝水释放出来的怪物吗…他们的召唤师还能算是人吗!”
姗姗来迟归队的欧尔库斯看着那已经比巨龙还要庞大的召唤物,惨笑道。
“不,这是我们释放出来的怪物…”
“是我们逼迫着他亲自释放的恶魔…”
这句话,也是路禹留下的信使传达给欧尔库斯的信息。
素那法以水魔法制造出大片的雨幕,伴随着冷风一吹,变成细碎的冰渣刺在每个被狂乱曲扭曲了心智的士卒身上。
冰寒,咆哮的狂风,将战场上还有些许理智的士兵唤醒了。
发现自己身处尸山血海中后,他们也听到了由六阶们一起发出的信息。
“撤退!”
为了让钢琴这个梦魇一般的召唤物限制住,所有六阶一起出手。
各种元素的魔法如同洪流,倾泻在它的身上,然而扎根在尸山血海当中的钢琴怡然不惧,任由魔法轰炸开他的身躯,留下一道道可怖难堪的伤口。
伴随着血液的吸收,吞咽下去的食物滋补,塞列尔六阶制造出来的伤口顷刻恢复。
“这家伙是不死的吗!”
将军罗沓斩出的剑光分明已经劈开了钢琴的海葵头,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但是几乎是瞬间,开裂的血肉便愈合了,一丝伤痕都没有。
即便已经有了不再参与战争的想法,但是欧尔库斯还是放不下肩头的职责,他必须把那些正在逃跑的士兵护送回家。
“蒸发掉这些尸体与血液!”欧尔库斯提醒众人。
伊扎雷比连忙释放出无数火焰萤火虫,翩翩起舞的萤火虫们落地后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钢琴茫然地四顾,在发现自己的积攒起来等待慢慢使用的食物被焚毁之后,他发出了凄厉地吼叫声。
“伊扎雷比,小心!”
打算释放第二发高阶魔法将远处的尸体也烧干净的伊扎雷比抬起头,本在远处的钢琴瞬间来到了面前,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无数触手从钢琴的头部喷吐而出,缠向伊扎雷比。
“想得美!”
伊扎雷比大喝一声,剧烈的爆炸将他炸得翻飞出去,同时也让钢琴的触手全部断裂。
伊扎雷比脱离了危险,但是原本在他身边的,并且带伤的将军肯尼萨就没那么幸运了。
肯尼萨的剑刚刚砍断密密麻麻缠绕而来的触手,便听到“噗噗”地几声。
钢琴腿上的黏液鼓成泡,纷纷炸裂,腐蚀性的液体泼了这位六阶武者一脸。
肯尼萨才发出一声惨叫,便被无数触手捆粽子一般包裹了起来。
驰援的塞列尔一众六阶眼睁睁地看着帝国久负盛名的水晶级武者肯尼萨,在瞬息间化作了一副白骨,从钢琴的触手中落向地面。
狂风呼啸,寒意一点点渗进了在场每个塞列尔人的心里。
这是摩斯塔纳征服战中,塞列尔帝国陨落地,最高位战力。
钢琴的啸叫声将周遭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美味的肯尼萨让钢琴有了新的想法。
他无视着远处正在冒险调度士卒撤退的贵族,一脚踩碎肯尼萨的尸骨,径直走向了塞列尔的六阶。
188.你只是我的造物
兰迪趁着钢琴被其他人吸引了注意力闪身到钢琴的身后。
同样专精火属性魔法的兰迪高举双手,凝聚出巨型的火球。
既然钢琴恢复这么快,那就只能拼着一击重创他,连带着他囤积的血肉一起焚烧,让他再无恢复的可能。
“蠢货,快跑!”
素那法意识到了兰迪的想法,急忙大喊。
吉尔巴托斯更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只为抢先给漂浮在半空的兰迪释放风盾与风之庇护。
兰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阻止自己,钢琴现在背对着自己,而且距离自己十几米,他拿什么威胁…
钢琴身后的眼睛捕捉到了威胁,血肉一阵蠕动,大量的触手从脊背中伸出。
这些触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穿越风和雪,瞬息来到兰迪的身前。
吉尔巴托斯的风盾为兰迪挡下了第一发致命攻击,然而在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触手猛击之下,风盾破碎。
此时兰迪再萌生退意已经来不及了,黑色的大网缠绕上他的四肢,轻而易举地就撕碎了他的双腿。
“你也别想活着!”自知凶多吉少的兰迪发了狂,在被钢琴的触手扯断双手前,他控制着涌动在指尖的魔力,将半个钢琴脑袋大小的火球砸了下去。
六阶魔法师的拼死一击,钢琴无法躲避,他似乎也不打算躲避,而是原地站定,抢在火球落地之前继续伸长触手,将兰迪彻底分食干净。
如同太阳从天穹坠下,爆炸的气浪融化了周围的积雪,也将钢琴囤积在腿部,用来补充状态的血肉蒸发殆尽。
朦胧的雾气中,被高温气浪逼得连连后退的塞列尔六阶已经无心悲痛于兰迪的陨落,他们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钢琴怎么样了?
白雾中,钢琴破碎的轮廓浮现。
罗沓来不及说一句“有效”,也来不及兴奋地呼唤大家一起上,完成补刀,观看着皮影戏便让他们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脑袋碎裂,大腿断裂,身躯上无数破洞,钢琴这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像是被一名绝世裁缝匠眷顾了,在几秒内,巨大的窟窿被一点点填满;裂开的头颅快速地贴合在一块,完好如初;断掉的三条大腿再度生长,并且生长出了第四条腿。
钢琴的恢复速度比之前更快。
“这怎么可能…兰迪的火球已经让他脚底下没有血肉了,他也吃不到远处的…”向来冷静的吉尔巴托斯踉跄着后退。
“不只是血肉…魔法师死后从身体这个容器中逃散的魔力也是他的食物吗?”欧尔库斯强忍着恐惧理性地分析了钢琴的又一个力量。
想到此,欧尔库斯忽然战栗不已。
和人一样,越美味的东西,越能让他们有进食的欲望。
在品尝了高阶魔法师身体,魔力的钢琴眼里,寻常血肉完全可以先放一边了。
“水牢!”
素那法倾尽全身魔力释放,在钢琴途径的雪地上生成了一个范围巨大的结界。
无数的水元素从雪花中钻出,化作一道道锁链,缠绕在钢琴的粗壮的三条腿上。
将水元素转化为冰元素之后,素那法又用最后的魔力在钢琴的头顶生成了一枚尖锐的冰锥,精准地刺进钢琴的头颅。
一直以来被攻击一声不吭的钢琴发出了刺耳的啸叫声。
有效,但是素那法毫无喜悦的表情,只有震惊。
这是六阶魔法啊,素那法足足用了半分钟进行准备,倾尽全力才释放出来的。
同等实力的魔法师被困在其中,遭遇水牢和冰锥的突然袭击,大多没有幸存的可能,可是钢琴竟然在吃痛后不断地咆哮,锁死他大腿的锁链竟然连续被挣脱,如果不是伊扎雷比和吉尔巴托斯同样释放了火属性和雷属性的高阶魔法,炸得钢琴踉跄后退,他恐怕已经要用蛮力锤击水牢结界,脱困而出了。
“白眼,你不是说这个家伙是召唤物吗,难道没有时间限制吗,还有,为什么找不到他的召唤师!”素那法强忍着魔力枯竭的眩晕,对着欧尔库斯大喊。
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礼貌,直呼了欧尔库斯那个带有歧视意味的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