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湖水自己不甘寂寞地摇晃起来。
“厉害。”穆如归吹熄了榻前的烛火,回答在夜风里,化为了纵容的叹息。
一颗沉重的石子坠入湖心,溅起一串晶莹的水花。
*
晨光微熹,梁王尚未起身,宁妃就哭倒在了金銮殿前。
“长忠,去看看,她有什么脸在朕这儿哭!”梁王在龙榻上不耐烦地翻身,“朕看在旭儿的面上,不计较他将太后的慈宁宫烧了的事,已经算是宽大处理了,她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长忠应了声,迈着小碎步跑出去,很快,又满头大汗地跑回来:“陛下……陛下?”
昏睡的梁王再次被叫醒,面色不虞道:“问出是什么事了吗?”
长忠点头应是:“宁妃娘娘说得含糊,奴才听了半天,只听出……似乎是宁家的二小姐出了事。”
“宁家的二小姐?”梁王沉默片刻,翻身坐起,撩起床纱,“可是不日就要入宫的那个宁家的二小姐?”
长忠点头:“是啊陛下,就是那个二小姐。”
“走,去瞧瞧。”梁王记得宁妃的妹妹生得国色天香,身上还有一股宁妃所没有的娇憨之态,立刻迫不及待地起身,“朕倒要看看,谁敢欺负朕的人!”
长忠连忙扶住梁王的胳膊:“陛下,奴才……奴才还有一句大不敬的话不敢说。”
“嗯?”梁王动作微顿。
“方才娘娘口中,似乎……似乎提到了……”
“提到了谁?”
“提到了九王爷。”长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梁王的神情,斟酌道,“奴才觉得这等胡言乱语,千万不能让外人听见,便请宁妃娘娘去偏殿等候。谁知,宁妃娘娘竟然哭着说,自家妹妹和九王爷现在就在偏殿呢!”
“胡说八道!”梁王脚下一个趔趄,怒道,“朕昨日,明明让九弟和夏荣山家的小子住在了偏殿,宁妃的妹妹又怎么会在偏殿?”
梁王满眼惊疑,气得面色发青,冲到金銮殿外,拽着宁妃就往偏殿去。
“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啊!”宁妃哭得梨花带雨,“臣妾的妹妹不日就要入宫,如今清誉被毁,还怎么做人?!”
宁妃打了一副好算盘。
若是陛下撞见了宁如和穆如归的丑事,为了天家颜面,必定会准许他们二人成婚。
届时,玄甲铁骑还能不为五皇子所用吗?
至于宁家会不会因此失去圣心……
只要五皇子能登基,宁家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拉拉扯扯间,梁王伴着哭声,来到了偏殿。
“长忠,将殿门打开!”
长忠用眼神示意偏殿的掌事太监:“还不快将门打开?”
掌事太监是个不经事的,哆嗦了半天,才将殿门打开,继而跪倒在地,哭嚎:“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可九王爷昨夜……”
长忠闻言,眼疾手快地将他踹到一旁:“陛下在此,你居然敢拦?”
宁妃没听清掌事太监的话,跟着附和:“没根的玩意儿,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快滚开?”
她说完,又对着梁王抹眼泪:“陛下,臣妾……臣妾的妹妹……”
“都给朕滚!”梁王佝偻着腰,甩开宁妃的手,“你们都给朕滚开,朕……朕自己去看!”
垂暮之年的帝王,怒火中烧。
宁如虽然不是登记在册的妃子,但是宫中已经定好了她进宫的日子,在梁王心中,她已经是自己的女人了。
现在,宁妃却说,穆如归很可能羞辱了宁如。
梁王怎么能不气?
他恨不能杀了穆如归,又在冲到偏殿门前时,顿住了脚步。
梁王呼吸急促,胸腔剧烈起伏,推门的手抬起又落下。
“给朕后退二十步!”最后,梁王还是没将门推开。
他暴跳如雷地甩着衣袖,驱赶宁妃与跟来的宫人。
宁妃擦着眼角的泪,默默后退。
“再退二十步!”梁王尤不放心。
宁妃只好再领着宫人后退,直退到宫道尽头,梁王才安心踹开偏殿的门,冲了进去。
宫人们个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出,唯独宁妃一眨不眨地梁王消失的身影,直到听到陛下崩溃的大叫从殿内传来,她才长舒一口气。
宁妃觉得事成了。
陛下绝对撞破了宁如和穆如归的丑事。
果不其然,梁王的声音很快再次传来。
他大叫着“贱人”,不断摔砸碎着偏殿内的摆件。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劝劝陛下!”宁妃扶着嬷嬷的手,迫不及待向偏殿跑去。
她可不能让穆如归溜了。
若是溜了,她做的局不就白费了吗?
这一刻,宁妃一点儿也不像在宫中养尊处优的妃子,跑得比任何宫人都快。
她气喘吁吁地冲到偏殿门前,直挺挺地跪下:“陛下,您一定要给宁家一个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