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如归的神情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一派的淡然,俯身于他耳畔,轻声笑:“情深意切,嗯?”
夏朝生抖了抖:“都是玩笑话,九叔,你别当真。”
穆如归“嗯”了一声,牵着他走了两步,又道:“定情信物?”
夏朝生欲哭无泪:“九叔,我真的不知道定情信物之事,你……你别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穆如归垂下了眼帘。
他在将夏朝生娶进门前,就知道上京城中有多少贵女想嫁入侯府。
那个鲜衣怒马的小侯爷,该是许多深闺中的女子梦中的情郎吧?
穆如归甚至能接受,夏朝生在嫁入王府前,与旁人交换过信物。
……毕竟,夏朝生连金銮殿都跪过。
只是如今夏朝生已经是他的王妃,他再听旁人说起以前之事,心里满是沉甸甸的苦涩。
“九叔,我真的没有。”夏朝生一瞧穆如归的神情,就知道九叔要钻牛角尖,不由急道,“不信……不信,你就……”
他的解释被海浪般的欢呼淹没。
夏朝生循声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绣楼,不知何时亮起了灯,女子窈窕的身影印在了窗户上。
穿着嫁衣的柴小姐宛若一团烈火,在绣楼上摇曳。
夏朝生眯起眼睛,脑海中再次划过一张脸,电光火石间,想起了什么,忽地惊叫起来:“是她?”
“九叔,我想起来了。”他在穆如归陡然紧绷的神情里,轻呼出声,“原来是她……”
那是夏朝生刚入太学时发生的事。
那时,他与穆如期尚未熟识,太学中的学子也未拉帮结派,大家在先生面前一团和气,都像是好学子。
夏朝生出身侯府,不乐意听先生的长篇大论,时常与同样身为皇子伴读的柴家小公子,一同溜出去,向宫女讨吃食。
某一日,他故技重施,却发现柴小公子扭扭捏捏,不仅不肯走,还将脸埋进了臂弯。
夏朝生不明所以,独自溜出去,找了两颗甜枣,带回来分给了柴小公子。
柴小公子眼里瞬间冒出泪花,哭着跑走了。
后来,夏朝生才知道,那不是什么柴小公子,而是被同胞兄长打扮成男子,硬塞进太学的妹妹。
而被发现的柴小公子,被柴大人毫不留情地上了家法,屁股挨了藤鞭,在府中躺了一个多月才再次出现在太学里。
夏朝生还因为此事,嘲笑了他许久。
当然,不久以后,夏朝生就因为跟随太子,逐渐与柴家的小公子断了联系。
他万万没想到,年幼时的一颗甜枣,居然引出这么一长串的事。
夏朝生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穆如归。
穆如归僵硬的身子逐渐放松,重新执起他的手,温声道:“传闻不可当真,方才路人的话,也不尽可信。”
谁料,穆如归话音刚落,身后就有十来个人骑马狂奔而来。
打头的公子哭嚎道:“妹啊!那小侯爷有什么好?小时候在太学,他就知道拿石头弹我的脑袋,你为何非他不嫁啊?!”
不是柴小公子,又是谁?
柴文轩在绣楼下翻身滚下马,惊慌失措地望着举起绣球的妹妹:“阿姝,快下来!父亲大人给你说的亲,你不喜欢,推了就是,何至于此?”
抱着绣球的柴姝闻言,中气十足地喊:“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小侯爷!”
“他……他都嫁人了,你还怎么嫁啊!”柴文轩气不打一处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干嘛非要嫁给他?”
“他待我好!”
“他就给了你一颗枣!”
“你连枣都没给我留!”
柴文轩:“……”
夏朝生:“……”
穆如归:“……”
夏朝生只觉得握住着自己的五指猛地收紧,不由跟着哆嗦起来:“九叔……”
“非你不嫁?”忽明忽灭的火光再次在穆如归的眼底跳动起来。
夏朝生眼见不妙,连忙主动挽住穆如归的手臂,踮起脚尖,于九叔耳边,轻声呢喃:“九叔,我去与她说清楚便是,你别气。”
穆如归的睫毛微微颤动起来,心里掠过一阵痒意,口干舌燥地垂下眼帘。
昏黄的灯火在夏朝生的脸上镶了一圈细腻又柔软的边。
他眼里波光粼粼,盛着世间最璀璨的星光。
他眼里,只有一个他。
穆如归烦闷的心绪瞬间平静,拉住夏朝生的手,递到唇边细细亲吻。
夏朝生红了脸:“九叔……”
穆如归却已经拉着他,大步流星地往柴文轩身边走了。
柴文轩为了自己的妹妹,还在大肆贬低夏朝生:“你是不知道,他就是看着好看,实际上心黑着呢!”
“你嫉妒他!”
“我嫉妒?我……我跟你说,当时太学的先生让我们背书,每次先生点他,他都说自己肚子疼,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