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见状,放下的心,不免再次提起来。
从古至今,太医院的活儿,危机与风险并存,至于好处……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多少前辈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没搏出个青史留名,被后世提起,也多是卷入前朝后宫纷争,白白丢了性命罢了。
太医没有青史留名那么大的志向,他只想活命。
侍女的紧张让太医脑补出了一出大戏。
什么皇后和陛下心生嫌隙,什么陛下心中不耐吃了易子药的小侯爷,表面情深意切,内心深处其实早已动了旁的心思。
太医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他在脑海中幻想出了无数种画面,临了了,走到汤泉行宫前,都生出了赴死之心,却没想到,陛下和皇后会是这样一番情状
屏风后的穆如归靠在池水边,闭目养神,天颜笼罩在一片浓浓的雾气中,而怀有身孕的皇后披着龙袍,赤足坐在池边,饶有兴致地用脚撩水。
水珠飞溅到穆如归面上,穆如归也只是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涉水来到夏朝生身边,扶住他的腰罢了。
太医:“……”
太医将心放回肚子里,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等待传唤。
穆如归将夏朝生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放在水中,然后头也不抬地吩咐:“来给皇后诊脉。”
太医垂着头蹭过去,仔细诊断一番,再次得出结论。
夏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皇后好着呢!
太医如实回答后,又紧赶慢赶地溜了,留帝后二人,在汤泉里独处。
夏朝生挂在穆如归怀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将浸湿的龙袍丢在了岸边。
穆如归的目光追随着明黄色的袍角,试探道:“朝生,你可愿一辈子待在皇城里?”
夏朝生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愿。
他是侯府的小侯爷,倘若不与大梁的皇族子子弟纠缠在一起,怕是会承了世袭的爵位,领着夏家军,□□定国。
当然,大梁所顾忌的外敌,如今皆已龟缩在弹丸之地,不足为惧,就算他此生不入皇城,怕是也难以在边关发光发热了。
如果无仗可打,他会干什么呢?
夏朝生的心思有些飘远,没注意到穆如归眼底的痛惜。
穆如归很矛盾。
一方面,他既已得到夏朝生的心,就不能忍受夏朝生的心出现丝毫的动摇。
另一方面,他不想将夏朝生困在皇城中,做一只被折断羽翼的凰鸟。
他的朝生应该翱翔在九霄云端。
不该在偌大的皇城中耗尽一生。
穆如归念及此,面颊一凉。
他垂眸,撞进了夏朝生发亮的眼睛。
“九叔,你想什么呢?”夏朝生笑吟吟地用手指挠九叔的下巴,“我刚刚和你说话,你都没理我。”
穆如归捉住了他作乱的手:“你说什么了?”
他轻哼道:“我说,我愿意待在有你的地方。”
有穆如归的地方,即便是前世所痛恨的皇城,于夏朝生而言,也是家。
穆如归的心狠狠一震,双臂用力,将他拥在了怀里。
***
夏末时,朝局终是稳定,连在外游历的薛谷贵都回到了上京城,大摇大摆地拐进了太医院。
夏朝生的胃口短暂地变好些许之后,又彻底坏了下来。
他连风里飘起的桂花香都闻不得。
恰在此时,穆如归做了一件震惊朝野之事。
他下旨,让夏朝生从凤栖宫中搬了出来。
这一消息尚未传出宫城,夏花和秋蝉先傻了眼。
两个侍女当即跪在穆如归身前,哭嚎道:“陛下,皇后怀有身孕,您怎么能将他从凤栖宫中赶出去呢?”
秋蝉心直口快,忠心耿耿,即便面对大梁的帝王,依旧直言不讳:“您若是厌弃皇后,不如写一纸废后诏书,让我们回侯府去!”
这话是十足的大逆不道,穆如归却没有生气。
穆如归淡淡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女,转身问红五:“都收拾好了吗?”
红五尴尬地摸着鼻子,轻声答:“回陛下的话,长生殿一切准备妥当,皇后什么时候想去,都可移驾。”
跪在地上的秋蝉和夏花,齐齐一怔。
长生殿,乃天子居所,旁人不得擅入。
当今梁王登基后,夜夜宿在凤栖宫,便连皇后身边的侍女,也忘了,皇城中还有这么一处宫殿。
电光火石间,夏花已经听明白了红五话里的意思,跪在地上心惊肉跳。
陛下……陛下竟然连凤栖宫都嫌弃,直接将皇后接去长生殿同住,这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消息只要传出去,必定引起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