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芬诺克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很快恢复了镇定,暗暗瞥了一眼帐外,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轻舒了一口气,但是却没有放开握住的剑柄,反而更加紧了几分。他仔细看了对方几眼,叹了口气,同样在一只座椅上坐下,神色复杂地说道:“您知道,战争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而发生改变,即便您回来了,结局也是注定的。”
“但是一两个人却可以决定一场战争。”这个人语气中充满了无畏的气魄,他淡淡一笑,道:“将军,您何必这么紧张呢?似乎此刻应该害怕的人是我吧?”
斯芬诺克其实很想一声令下将此人抓捕起来,然而丢进监牢中秘密看管起来。但是如果换个时间或者地点,他或许很乐意看到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也或许早就这么做了,但是现在,他实在不敢试,也不想试。他对此人的行事风格很了解,知道对方不是那种冲动莽撞的人,更知道这个人在军队中的影响力有多么巨大,既然敢于出现在这里,那么一切肯定已经安排妥当了,如果自己忍耐不住发布一个命令,说不定先死的就是自己。
他的慢慢冷了下来,道:“您今晚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今晚么……”这个人仰了仰身子,像是要把自己的拳脚舒展开,然后他以命令式的语气说道:“把所有的军官都召集起来,我要开军议。”
“什么?”斯芬诺克一惊,道:“您疯了么?您知道您现在是什么身份么?”
“照我说得做!”这个人没有解释,也没有多说半句废话,而是直接站了起来,斯芬诺克被那无法抗拒的气势压迫的退后了两步,他愣了愣,随后在恍惚中发现,只要对方站在军营中,那就是一尊无法被压倒的神,那种长期根植心中的敬畏再一次令他失去了抗拒的勇气,他抬头看去,然而对方也恰好望过来,那是一双冷静至没有情感的眼睛,他蓦然发现,那里面已经被磨砺去了最后一丝温情,剩下的值有坚若岩石的冷和硬。
斯芬诺克叹了一口气,这个人身上已经找不到弱点了,至少自己是找不到了,原本他是想抗拒,想战斗,但是现在却转变成了犹豫和不绝,这在他果断的一生中是很少出现的,他也知道,接下来的这个决定,也将会影响一个国家的命运,这其中也包括着自己,乃至军营中的每一个人。
思考片刻之后,他还是做出了自己认为最为正确的选择,一咬牙,道:“我去。”
“好!斯芬诺克将军看来还是值得信任的。”这个人赞许地点了点头,挥手道:“我在这里等着。”
在斯芬诺克走出帐篷的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深夜召开秘密军议令所有军官都大为紧张,心中纷纷在揣测是否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件,可是每一个进账的人却发现主位上坐着一个身披斗篷人,而斯芬诺克将军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整个人就像一座僵立的石像。
当差不多所有的军官都进入营帐后,这个人便把兜帽从头上拉下来,一张所有人都熟悉英挺坚毅的脸庞出现在了眼前。
所有军官先是一怔,随后脑海是像是被锤击了一般“嗡”的一下,呆滞了足有数秒钟之后他们回过神来,以至于一时间没有一个说得出话来,霎时间,一股无穷的惊喜和兴奋却涌上了心头。
“我九岁时就跟随着我的父亲上了战场,十二岁时便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十多年来,你们中的许多人跟随着我征战杀伐,胜利过,也失败过,所以我现在只想问一句。”他顿了顿,然后大声道:“你们,愿意再次与我并肩作战,共同去开拓丹顿伦的辉煌么?”
每一个年轻的军官似乎都被勾起了往昔的回忆,他们记得如何在这位统帅的带领下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又是如何击退兽人大军,渐渐地,热血在胸中慢慢翻腾,并激荡成汹涌澎湃的力量。
斯芬诺克将军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呼吸有些急促。
帐篷里是一片压抑的沉默,就如火山喷发前的闷热,似乎随时都可能以惊天动地的声势爆发出来。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影突然闯进来大帐,他震惊万分地看着主座上此刻正坐着的人,然后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指着,回头对斯芬诺克颤声道:“将军,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斯芬诺克暗呼不妙,他动了动嘴,艰难道:“王子殿下,这是……”
“我明白了!”腓力庇斯年轻俊雅的面容因愤怒而产生了扭曲,他大声道:“你们是叛徒,你们想背叛我的父亲!背叛你们的国家!背叛你们的家人!”
仿佛在惊雷在耳边轰然一声震响,斯芬诺克面色大变,他的家人还在丹顿伦的王都,如果这件事处理的不妥当,那么一旦泄露出去,家人必定会遭受牵连!他的脸庞神色阴晴不定的变幻了几次,最后却浮现出一片狰狞。
腓力庇斯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骇然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斯芬诺克面色阴沉地走前了两步,阴冷道:“我想这样。”他突然上前一把抓住腓力庇斯的胳膊,然后拔出了腰间的短剑,狠狠向前一送,准确无误捅进了后者的心脏。
腓力庇斯一把搭住斯芬诺克的肩头,漂亮的眼睛里是难以置信和对死亡的惊恐,在痉挛了几下后,他的双目慢慢失去了神采,最终无力的趴在了后者的身上,泊泊的鲜血顺着血槽流淌在地。
营帐中的军官怔怔看着这一切,一时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斯芬诺克冷冷将这具尸体推开,道:“诸位,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六章 暗行者的行动(下)
经过了一天的事务处理,沃恩主教已经略感疲惫,旺盛的精力毕竟不再是他拥有的资本了,所以他在两年前便已经将手中的权力适当的分担下去了一部分,不过仍有一些关键的事务还掌握在手中,不是他不愿意放手,而是他只要还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天,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要牢牢地掌握在手中的。
稍稍扭动了一下发酸的颈脖,他站起身来向后厅步去,侍从赶忙为他捧起厚厚的卷宗,护卫圣骑士推开大门,稳步走在前方,钢靴在坚实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铿锵的撞响。
可是,在转过一段漫长幽深的走廊时,却发现两侧壁灯已经熄灭。
沃恩主教皱了皱眉,不悦道:“怎么回事?”
从角落里响起一阵匆忙脚步声,随后烛火一亮,一名女性祷言师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似乎异常惶恐,颤抖着手去点燃壁灯,丝毫不敢看沃恩一眼。
沃恩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小事,陡然有些刺眼的光亮让微微闭起了眼睛,反而是前方的侍从责怪道:“这里的壁灯怎么能够熄灭呢?你的管事是谁?”
沃恩摇了摇头,这些琐事他现在都是手下的侍从在处理,不过他不禁有些奇怪,这里怎么可能出现一名祷言师?这些事情不该是那些侍从来做得么?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稍稍转了转,他的警惕心便莫名的升腾起来。
他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与以往有着一丝些微不同,似乎隐隐闻到了某种冰冷血腥的味道,尽管他已经很久没有与人交手,但这危险的感觉却仍然如同锋利的尖刺般刺激了一下他本已因年龄而衰退的神经,刚刚闭起的眼睛猛地睁开,嘴里突然发出了一声低喝:“圣盾!”
这声音像是一阵闷雷在封闭的空间内滚动,沃恩的身上瞬间闪起一面裹住周身的椭圆形白色光罩,两条黑影从阴暗中无声无息的出现,两把漆黑无光的匕首一左一右地往他的胸腹和喉咙部位刺击而来,令他惊怒异常的是,那两把匕首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在经过圣盾时只是被阻缓了一缓,就像原本探入空气中的手突然经过了一片水域,尽管被阻得缓慢了一点,但仍然在顽固地向前游移而来。
可尽管这两个刺杀者所站的位置和出击的角度以及时间都选择的很不错,但是袭杀动作却毕竟因此而被拖了一拖。
只是这些微的差别便决定了刺杀者接下来的动作不可能按部就班的完成。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一旁的圣骑士,他突然跳出来挡在沃恩的身前,同时拔剑甩出,巨大的抛投力令一名偷袭者手中的匕首像是被重锤敲击了一下,整个人被带动着跌跌撞撞地向一旁歪去,同时圣骑士也闷哼了一声,另一名袭杀者手中那把漆黑匕首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制成,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铠甲,并从胳膊下面刺入了肺部,一瞬间便至没直柄。
圣骑士怒吼一声,他不但没有退却,反而反手一把拉住了这把匕首的主人,同时身形向前冲去,将右侧那名立足未稳地刺杀者狠狠撞入了墙壁中,“轰”的一声,声势惊人的撞击将此人生生连同骨骼和墙壁一起撞碎。
然而,这个嵌入墙壁本该死去的人却出人意料的一把将圣殿骑士抱住,后者大惊之下身上陡然爆发出神圣璀璨的光芒,在这片圣光的照拂下,霎时间,对方的身体便如同在油锅煎熬下发出嗞嗞响声和一缕缕的焦臭味。
原本沃恩想马上离开这里,但是他才走了两步便又停下了,并开始大声吟唱,额头上也渗出了一滴滴的汗珠,因为他感觉到那名抱着圣骑士的刺杀者体内正有股疯狂旋转的力量在蔓延,膨胀,在如此狭小的走廊里,他清楚地知道那将会产生怎样一种力量。
圣堂骑士同样也感受到了这异样的变化,他知道主教大人想做什么,他此刻所需要做的,就是为主教大人争取一点点的时间,为此,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因为他的性命就为了主教而存在的!
“光明结界。”圣堂骑士对着沃恩指了一指,瞬间,整个人的生机和生命力便以迅快的速度从身体里被抽离而去,然后在沃恩的身上形成了一道比圣盾更为坚固绚丽的金色护罩。
而此刻那名袭杀者体力的力量也到了濒临爆发的根源,一股死亡和腐烂的气息散发出来,随即“轰”的一声震动,灰尘从顶上簌簌散落了下来。
圣骑士被爆炸的力量震得离地而起,落地后如软稀泥一般摔落在地,如果不是那一身上好的铠甲还连着他身体的各个部分,说不定他此刻已经是满地的零件了。
站在光明结界中的沃恩咒语此时终于完成,大声道:“神恩眷顾!”
他轻轻一挥手,一道白色亮光从身上一闪而过,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沃恩的出手就和他的行事风格一样,先求立于不败之地。
光明法术体系中的神恩术的使用条件较为苛刻,这是达到高阶神职者之后才能施展的法术,并且修习时所占用精力和时间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通常在习练了这个神术后,就再无余力去涉及其他同等阶的法术了,不过回报也是极为巨大的,只是凭借这个神恩术,沃恩的实力便稳稳排进教区主教的前五位。
神恩术不但能瞬间恢复严重的伤口和伤势,并且能大幅度提升他的身体机能和神经反应,无穷的活力在体内流淌,他仿佛又一次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青春岁月中。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在神恩术的加持下,体力,速度,力量都会提升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虽然沃恩身体已经衰老,但是他对光明元素的掌控和亲和力又岂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几乎将其中百分之百的效果全部发挥了出来。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无误,哪怕是另一袭杀者扑上来的迅捷速度和诡异的动作一下都变得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