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蝴蝶 第429节

于是,此刻的岛津怒志,便仿佛一个输红了眼的赌棍,就要喘着粗气投下自己最后一点筹码了。

伴随着沉闷的军鼓声,两千名身穿西式军服的藩主亲卫,排列成长长的行军纵队,缓缓开出了庞大巍峨的城堡。而在郊外的一处临时营地内,还有另外一万五千名刚刚集结起来,装备相对低劣的足轻。虽然这些人大多只有一些竹枪、长刀之类过时兵器,但是以萨摩男儿的悍勇,在巷战中也同样不可轻视。

这一次动用的一万七千大军,再加上先前派往京都的三千先遣队,已经几乎要把萨摩藩的青壮年男丁抽调一空了——由于版图内多为火山丘陵、土地贫瘠、良田匮乏,萨摩全藩的总人口也不过四十万而已,并且很怪异地男少女多,尤其是以鹿儿岛为最。这里盛产体型矫健的采珠海女,却总是缺乏男丁,如果不考虑远嫁或者入赘的话,每一个男人几乎都能配上一车女人了。

因此,岛津怒志此次赌上的本钱,不仅是岛津家辖下的全部兵力,还是这片土地的全部未来!

理所当然的,这种过于冒险的大胆举动,引起了许多保守持重之士的忧虑。

“主公,主公!请您务必三思啊!”

城下町的街道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年武士以头抢地,涕泪纵横地向岛津怒志高声进谏,“……西洋鬼畜的强大舰队,尚在我藩的家门口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出兵登陆。主公您却要抽调一万七千大军远赴京都,只留下三千老弱守备故土……主公,纵然您在京都作战得胜,可要是因此丢失了萨摩故土,又还有什么意义?”

望着满脸焦虑的忠心老臣,以及满目疮痍的残破街市,岛津怒志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随即却又勉强出了一副意志坚定的神色。

“……此事无需再议!如果还有一丝保全家园的希望,我又何至于出此险着?眼前的耐色瑞尔远东舰队固然危险,但要是京都那边的起事失败,倒幕联盟灰飞烟灭,接下来只怕幕府马上就要聚集天下诸藩之兵,以及西洋鬼畜的海陆大军,大举讨伐孤立无援的萨摩藩了!到了那个时候,才是我岛津家真正的灭顶之灾!即便侥幸未曾灭藩,至少也要被减封迁移了!”

他情绪激动地高声反驳道,既是为了做通对方的思想工作,也是在给自己打气,“……事已至此,与其在这里束手束脚、坐以待毙,倒不如趁着这个大局未定的最后机会,投入所有力量奋起一搏!如果我们能够在京都成功竖起勤王倒幕大旗,就能把局势再次扳回来——幕府虽然强大,毕竟已是强弩之末,而我萨摩藩虽然弱小,却是如日中天!”

“可是,西洋鬼畜的舰队怎么办?没有了大军,我们拿什么守卫家园?”

那位老臣仍旧倔强地伸手指着海面,厉声嚷嚷着。岛津怒志有些不耐烦地扭头望去,却一下子变了脸色,发出了一声惊惶的叫喊。

“该死的……卧倒!”

以此起彼伏的惊呼和锣鼓声为背景配乐,侵入港湾的耐色瑞尔远东舰队,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又一次靠近了海岸,摆好了对岸轰击阵型。

随即,黝黑的炮口吐出无数明亮的橘红色烈焰,弥散的硝烟几乎要将整个舰队遮蔽。伴随着尖利的呼啸声,剧烈的气浪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泡沫,各种燃烧弹、实心弹和开花弹被藉此产生的强大动能送出炮口,飞向陆地上的各处目标。

一瞬间,粗黑的烟柱在各处冉冉升起,飞散的弹片和碎石横扫而来,将不幸处于射程范围内的军队炸倒了一大片。在剧烈震荡的波及下,岛津怒志的大脑仿佛完全失去了思考机能。但在极为短暂的片刻呆滞之后,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喷溅在他的脸上,让年轻的藩主大人迅速清醒了过来。

在他面前的几尺之外,那位老臣正仰面躺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胸口潺潺涌出,眼看是活不下去了。

“……唉,没有射程足够远的重炮,也没有足够坚固的堡垒,即使留下了大军,又能在这种一边倒的打击中派上什么用场呢?与其在这里无可奈何地挨炮弹,真的是远不如冒险拼死一搏啊!”

岛津怒志如此叹息着,替那位老臣合上了眼睑。然后,他拍拍灰尘站起身来,开口厉声呵斥那些在炮击中东躲西藏的部下,命令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敌舰队火力覆盖范围,前往郊外的集结地点,与已经抵达那里的一万五千足轻会合,准备参加京都的这场倒幕大决战。

至于他们前往京都的途径……在几个西洋魔法师的协助之下,一连串镂刻精细的精金、秘银预制构件,在荒野中被联结勾嵌,迅速塑成了一道巨大的临时传送门,泛着明亮的璀璨银光。

望着这一在东瀛岛国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集结于此的萨摩士兵多少有些胆怯,一个个不敢率先进去。岛津怒志无奈地扫视了他们一眼,随即深吸一口气,带头踏进了银亮而又宽阔的传送门内,然后下一瞬间就已经出现在了京都皇宫的御花园里。

在藩主的带头作用下,各路萨摩军队也随即跟进,很快就在另一边聚集起了相当规模,并且享受到了大批公卿、朝臣乃至皇室的热烈欢迎……虽然一再提醒过自己要淡定,但是在这么多身份高贵之人的如潮谀辞面前,岛津怒志还是不禁有了一些飘飘然的感觉,仿佛只要萨摩雄兵一出,倒幕成功就在弹指之间。

然而,岛津怒志不知道的是,就从他率军通过传送门的那一刻起,萨摩藩便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未来。

第四十七章 京都浩劫(1)

夏日午后的京都古城,依然沉浸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郊外山岗上的野战炮阵地,再次开始了长达半小时的轰鸣,朝皇宫方向投掷出无数的金属与烈火,为攻城部队打开通道。随即,在炮声稍息之后,伴随着长官们的厉声呵斥和皮鞭抽打,一万多幕府军草草结束了简陋的战地午餐,排着松松垮垮的散兵队形,开始慢腾腾地朝市区挪动。

很快,他们便踏着遍地焦黑冒烟的残垣断壁,逐渐进入了大火未熄的京都市区,一边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一边搜索着可能潜伏于建筑物内打冷枪的敌人。奇怪的是,虽然不能说全无抵抗,但幕府军在城郊结合部所受到的阻击,确实是微乎其微,连两位数的伤亡都没有达到。

这种过于轻松的战斗,似乎并不能用敌军闻风丧胆来形容——即使是最底层的幕府军士兵,也从说书艺人的口中知道,京畿一带所谓的“倒幕志士”,都是一帮极其疯狂和凶残的职业恐怖分子。往往是三五个人就敢偷袭官衙,二三十个人就能纵火焚城,从来不考虑殃及无辜的问题,而且对自己人也同样的残忍,哪怕次次全灭都在所不惜,照样前赴后继。幕府驻扎在京都的新选组和他们鏖战了好几年,对方没有一回是不战而降的,甚至连临阵逃跑的人都不多,倒是展示过许多千奇百怪的花样切腹表演。

眼下他们虽然战局不利,可毕竟还有上千条壮汉,怎么也能再垂死挣扎一番……而不是就此爽快认输——根据以往的经验,无论倒幕浪人们的口号喊得如何高尚,其实都只是一帮最擅长死缠烂打的无赖,即使在战场上打不赢你也要拖死你,拖不死你也要恶心死你。

但是,既然上面没有发出新的指令,他们也只能满心疑惑藏在肚子里,继续闷着头向前推进。

然而,即使到了这个已经短兵相接的时刻,幕府军的废柴将领们居然还没有决定好具体的作战方案,依旧在简陋的临时指挥部里口水乱喷地争论不休。

“……究竟是哪个呆瓜布置的密集型攻击方阵?简直搞得比沙丁鱼罐头还要拥挤!一旦战事开启,想成为敌军枪炮的移动靶子吗?”

“……这种密集型方阵还是很有道理的!我军装备的滑膛枪命中率普遍不高,必须使用密集火力才能形成压制!按照本官的布置,幕府新军步兵队将负责正面攻击,以排枪齐射压制敌军火力。而装备刀剑的其余各藩部队,则应当守护于攻击通道的两侧,防止敌军逆袭包抄。”

“……恕我直言,你这根本就是呆瓜的谬论!京都市区可不是大平原,到处都密布着房屋与河川,而且街道狭窄曲折,所谓的步兵大方阵齐射火力根本施展不开!要我说,就应该把各藩的杂牌部队安置在最前列,用白刃冲锋一举打垮敌人,而幕府新军步兵则占领制高点,随后跟进展开火力压制!”

“……各位同僚,你们似乎忽视了火炮的作用,这是致命的啊!虽然敌军多半来不及构筑什么街垒,但皇宫外墙可是相当的厚实,没有重炮根本炸不开。在下以为,鉴于敌方并未配备多少重炮的现状,我军应将火炮尽量向前推进,以步兵掩护炮兵,对敌阵展开集中轰击,彻底摧毁朝廷的抵抗意志……”

……

“……唉,幕府这两年拼命勒紧裤腰带,砸下去三百多万两银子来改革军事、编练新军,最后搞出来的结果,难道就只是这些对兵事夸夸其谈的饭桶活宝吗?”

看着众将围着地图唾沫横飞地“纸上谈兵”,幕府首席老中三井银次不由得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他忍不住回忆起了在此次出征长州之前,耐色瑞尔帝国军事顾问对此的刻薄评价——光靠砸银子,是绝对砸不出精兵来的!要拉出一支真正能打仗的精兵,只能靠硝烟与鲜血!

“……三井银次阁下,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前方将士都已经在和敌人交火了,可是你们这边居然连战术布置都没有讨论出来!”

伴随着一声充满怨念的咆哮声,超级衰人利奥推开大门闯了进来,冲着三井银次直嚷嚷。

他本来已经被临时任命为突击队顾问,预备和刚被重新武装起来的赤军长胜城管小队并肩作战,执行开路先锋的任务。但由于后方迟迟无法决定具体攻击路线,一直等到战场上枪声大作,这些原本预定为“先锋”的城管队员,依然只能无聊地坐在草地上发呆。

“……本来一切已经都安排妥当,但竹中十兵卫参谋突然又提出了异议,和松平忠吉大目付唱起了反调……于是就一直争论到了现在。哎,这个‘竹中瓜瓜’,还是那么的自以为是啊!”

三井银次苦笑着迎了上去,对利奥解释说道,“……好在敌人已经是苟延残喘,而且兵力不过一两千人,也没有重炮之类的大杀器。纵然战局一时还会有所反复,也绝对翻不出什么大浪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像这样掉以轻心……嗯?那是什么声音?”

尽管三井银次努力想要在外国友人面前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然而,变幻无常的命运,仿佛故意要和他唱反调似的,首席老中的话音未落,从皇宫所在的遥远西北方向,就突然传来了连绵不断的惊雷声——不对,是连绵不断的炮声!

霎时间,山崩地裂的炮声撕破了天空,呼啸的炮弹在指挥部周边的建筑中纷纷爆炸。倒幕军的这一轮反击炮火,无论是威力还是精度,都让幕府军的大小官吏们猝然而惊。

随后,当他们从室内慌忙奔出,登高远眺战场局势的时候,又看到了一副更加可怕的噩梦场景——余火未熄的京都市区内,不知何时竟竖起了无数面萨摩藩的“丸之十字”(就是十字外面加一个圈)军旗,与饱经烟熏火燎的那些十六瓣菊花皇家御旗交相辉映。随即,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萨摩武士,呐喊着从街巷内接连涌出,与缓慢推进之中的幕府军各部迎头相撞,霎时间便激起了成片硝烟和血花!

倒幕军未曾在市区的边缘地带节节抵抗、拖延时间,并不是战斗意志软弱的表现,而是代表了他们的自信心极度旺盛,企图在这里将幕府军主力给一举吞掉!

“……天啊,这最少也得有五千,不,是上万人!该死的,萨摩藩一定又在京都用了大规模的传送法术!而咱们在这里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那些负责侦察的忍者都是饭桶吗?”

年轻冲动的竹中十兵卫参谋,忍不住愤怒地咆哮了起来。

而其余那些比较老成持重的幕府高官,则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兼不以为然的模样——现在这年头,哪里还有不是饭桶的忍者啊?光是凭着被大小官吏巧立名目,一层层克扣掉了七八成的佣金,没给你胡编乱造或者去当双面间谍就算不错啦!

而且,幕府这边不但忍者尽是饭桶,武士也同样是饭桶——战况激烈的两军对攻,仅仅持续了非常短暂的时间,就已经分出了胜负:一面面葵花纹饰的军旗,在震天的呐喊声中被砍倒放翻,成百上千的溃逃败兵,纷纷倒拖着步枪相互践踏,极其狼狈地从市中心狂奔出来。

由于事先根本就没有完善明确的攻击预案,在环境复杂的巷战之中,幕府军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的火力优势。一条条狭窄曲折的陌生街道,让幕府军的各个攻击方队在前进途中挤成一团,混乱不堪,大多数进入战场的士兵,都只能看到战友的脊背和后脑勺,却既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也不清楚该往哪里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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