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过了没过多久,先帝就传出一份疯狂的旨意:“自今以后,凡进士及第而欲登朝臣之列者必须自阉,如自阉无着又欲得官者,由朝廷代为阉割!”
这道旨意一经传出,举国一片哗然,大臣们纷纷上书反对,声称如此一来,恐怕没有人敢做官了。但是先帝爷却不为所动,敢于坚持真理,对这道疯狂的旨意铁了心地坚决推行!
自此之后,凡因考中进士而被朝廷授予官职者,都要被官府公差扒掉裤子,割掉下身才能上任,更糟糕的是,由于负责人员的阉割水平有限,读书人又普遍身体虚弱,创口感染死亡的比率相当高。
从而害得好多饱学之士都躲在家里不敢应考,直接导致了国家公务员队伍质量的急剧下降——最严重的时候,连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半文盲交白卷上去,都能被录用为进士,授予知县之职——但同样也有些趋炎附势的人,看到皇帝宠信宦官,居然自己主动割了阳具,以求富贵和进用。
接下来,由于不断闹出进士、同进士甚至状元阉割失败,下身溃烂大出血死去的惨剧,所以搞到最后,朝廷干脆不再负责具体阉割的事情,只是统一规定全体读书人必须先自己想办法阉割阳具,并且经过当众脱裤子检查,才有资格参加科举……所谓的士人风骨、书生体面,至此已是彻彻底底地荡然无存了。
在阉人气势最盛的时候,朝廷官员之中有一万两千多人由太监担任,且多为实权要职,而非清贵虚衔,当真是把这个国家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太监帝国”。
总的来说,这一阉人治国的政策,还是有其成功之处的——那些早已失控的边远藩镇姑且不论,至少在朝廷内部,这十几年来一直都还算稳定,没有出现什么权臣图谋篡国的谋反之事。
但问题是,这么做的坏处同样也很明显,首先就是地方士绅的彻底离心——愿意为仕途而自行阉割,舍小家为国家的“勇士”,毕竟是相当有限的;其次则是官府威望的雪崩式大跌,毕竟老百姓对太监都是不太看得起的,而士绅们也是极力抵制;最后,更是导致很多求官无望又不肯阉割的读书人和地方豪族,争着加入了革命党——既然在这个太监朝廷的体制内,看起来是没啥上进的指望了,那么若是想要一边留着自己的未来幸福,一边谋求官职地位的话,似乎就只有干革命推翻朝廷这一条路可走了……
因此,先帝将这一新发明的阉人治国“先进政策”,勉勉强强坚持了七八年,最后终于还是顶不住来自于各方面的巨大压力,终于在执政末期颁下悔过诏书,恢复了正常科举,取消了阉人担任朝廷官职的权力,只是依旧纵容内务府凌驾于朝廷文武百官之上,使得太监们的气焰仍旧颇为嚣张。
等到如今的康德皇帝即位,更是进一步拨乱反正,剿灭了尾大不掉的内务府,让自己信任的新人上台,虽然还是免不了经常要让宠信的太监出外任职,但至少已经是基本恢复常态了。
可正所谓按下葫芦浮起瓢,康德皇帝的这一拨乱反正,固然让地主士绅们弹冠相庆,愿意冒险搞革命的豪强大为减少,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朝廷在基层的效忠力量。但对于那些为求飞黄腾达,已经忍痛自行阉割的家伙来说,却等于是硬生生地把他们的一切前途都给毁了!
第六十二章 阉党凶猛(下)
一般来说,科举落第的文人,总归是成功者的最起码十几倍——举人是进士的十几倍,秀才是举人的十几倍,而连秀才都考不出的童生,同样是秀才的十几倍数量。
而太监们的状况,应该来说基本上也是差不多——宫廷之中顶多不过几万人的太监职位,对应在民间就是一个至少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规模的庞大阉人集团。
宦官原本是遭人蔑视的贱役,必须同时忍受着生理的痛苦、地位的卑贱、家庭的排斥及社会的歧视,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们身处于权力核心的宫廷,服侍的是具有生杀予夺之无上权威的皇帝,仅此一点就足以令人敬畏。此外,不少混得好的大太监,还拥有令人目眩的权势,以及一辈子吃用不尽的财富。
等到先帝崇尚阉人治国之后,挥刀自宫更是成了出仕的正途。很多世代贫困而又无法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天性懒惰而又不安于本分的人,以及无缘于科举而又祈望出人头地的人,便纷纷走上了挥刀自宫以求富贵之路。于是,私自阉割一时间形成风气,甚至还出现过整村、整庄皆自宫的极端现象。
更重要的是,除了那些底层的潦倒贫民之外,不少家中很有势力的豪强士绅,看到当今阉人势大,也让族中子弟净身出仕……结果这些人咬着牙割掉了自己的子孙根,带着太监特有的浑身尿骚味,付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本以为接下来就该能踏上飞黄腾达的光荣之路,没想到却是一脚踩进了冰窟窿里!
咱们刚刚挥泪割了小JJ,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皇上居然要拨乱反正,不再让阉人当官了!
——这是何等的坑爹啊啊啊啊?!!!!
若是官位和功名丢了,或许还可以慢慢想办法东山再起,这JJ一旦被割下来,可就绝对接不回去了!就是有传说中的黑玉断续膏也不成!而且事先也没有想到要保存下来啊!
更何况,这阉人若能选入宫中,自然就是一步登天,可万一流落市井,却是饱受万众歧视的卑贱之徒,地位名声连婊子都不如,别说做工种地很难找到门路,就连讨饭也是要受白眼的!
一时间,这上百万原以为进入了帝国官僚预备队的阉人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变得凄惨无比,简直就仿佛贱民一般,走到哪里都受尽白眼,几乎人人都变得愤世嫉俗,满心都是对朝廷和皇帝的无限怨念。
在这些倒霉的阉人之中,能够给人做苦工换一碗饭吃的,就已经算是天大的好运气。更多的阉人们只能四处流浪,在道路上强行乞讨,甚至聚众打劫——他们平时大多藏在残垣败壁之间,注视着往来经过的车马。如果只是三三两两的过往骑客,而旷野中再无他人,这些阉人就会成群结队地奔跑出来,勒住车马,将旅人身上的值钱东西抢夺一空,甚至连稍好一点儿的衣服都悉数剥下,然后一哄而散。
由于罢黜阉党的诏令才颁布了不到三年,阉党余孽远远未曾消弭,所以像这样的阉人打劫团伙,在江南各地基本上遍地皆是,并且因为雅易安公公这个大头领的关系,多半也都跟革命党有些联系,结果就使得各类阉党暴乱屡禁不止。而在乡间有影响力的地方士绅,也对帮助朝廷稳定秩序这种事情兴趣缺缺——因为当今的康德皇帝虽然不怎么推崇阉人治国了,却特别喜欢重用亲戚,不信任南方人,导致绝大部分官职都被满洲人的皇亲国戚垄断,汉人老臣接连被赶下台。汉族士绅的忠心,自然也随之缩减到了极限。
总之,大金帝国这些年间极度紊乱的朝政,硬生生地把自家地盘给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火药桶。任何一个善于使用头脑的朝廷敌人,都可以在这个帝国的京畿拉起规模惊人的造反队伍——魔教是如此,革命党也是如此,从异国入侵的耐色瑞尔帝国远东舰队,自然同样不会例外……
例如说在此刻,郭波就裹挟着大票一心复仇的阉党亡命徒,前来向菲里这个“侵略者头目”来献媚了。
※※※
在原净军大统领郭波郭公公的一番忽悠之下,菲里·泰勒上将最终还是下定了攻击镇江的决心。
康德三年九月二十二日,第一次南京攻防战的前哨战——镇江之战爆发。
总的来说,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短促战斗。
镇江城中官绅刚刚和魔教暴徒们血战一场,彼此仇怨甚深,根本得不到那些大师兄大师姐的援助,并且由于吝啬军费开支,愚蠢地赶走了唯一可供依靠的洋枪队(就是安尔乐管带辖下那帮人),只剩了四千多腐朽不堪的绿营兵和若干团练乡勇驻防城市,扣掉空额之后,怕是连两千人都凑不齐。
而进攻一方却得到了各路革命党的加盟助战,根本无需耐色瑞尔舰队派兵登陆,便纠集了不下六七千人。此外还有大批内应党徒早已潜伏城中,根本不存在什么不熟悉地理的问题。
事实上,江面上的舰队尚未开始炮击,城中的阉党敢死队就举着炸弹冲进了镇江县衙,瘫痪了守军的指挥中枢。另一拨内应奸细则打开了镇江西门,让早已等候在郊外的各路乱党直接涌入城中。
等到菲里命令各艘战舰轮流炮击,用实心弹轰开了毗邻长江的北门之后,镇江方面的有组织抵抗终于宣告瓦解。残存的绿营兵纷纷脱掉军服,丢下军械,各自分头逃亡。比较有骨气的乡勇团练,则在城内展开巷战,利用手中的弓箭、大刀和长矛,还有极少量旧式火铳,依托房屋继续奋战,直至彻底崩溃。
这一天最为激烈的战斗,爆发在城内的满人聚居区——由于深知革命党素来鼓吹种族革命,一心屠尽他们这些“窃国蛮夷”,因此诸位颓废已久的八旗子弟,在死亡的屠刀面前,也不得不恢复了几分祖先的血勇,硬着头皮操起兵器死战不退,连妇人小孩都拿着祖传腰刀高呼酣战,全家一齐上阵厮杀。
由于守卫者甚为勇猛,再加上满人聚居区原本就是相当于军事堡垒一样的存在,房舍坚固难攻,大小碉楼林立,各路革命党几次攻击失利,一时间有些逡巡不前,唯有阉党的敢死队还在抱着炸药包拼命。菲里在船上看到城中巷战久拖不决,唯恐生变,便支援了岸上友军若干枚毒气弹,让他们用抛石机丢进建筑密集、院墙高耸的满人聚居区之中……最后终于在这一天的午夜时分,基本结束了战斗。
是役,各路革命党死伤千余人,镇江城中房舍被焚烧近半,驻防此地的八旗后裔,合计男女老幼约三千人尽遭屠杀,而“镇江革命政府”也随之于六月二十二日当晚成立。
不过,这些战斗基本上都跟菲里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他自始自终都未曾发兵登陆,仅仅是在江面上进行了几轮炮击,并且于事后分到了缴获的五千两白银而已。
对于菲里·泰勒上将而言,他此次唯一愿意付出牺牲来发动攻击的目标,就只有前方不远处的帝都南京。
九月二十三日,另一支由六艘战舰、四艘商船组成的后续舰队,运载着三百虾夷蛮子和两百名东瀛浪人的陆军兵力,抵达镇江港口,与菲里的主力会合。
九月二十五日,耐色瑞尔远东舰队进抵下关江面,朝廷震恐,京师戒严……
第六十三章 我家的Saber哪有这么可爱!
康德三年九月二十五日,耐色瑞尔远东舰队的三十余艘大小船只,逆流进抵下关江面。
如此一来,继十余年之前的图坎铁骑攻陷扬州、进逼江北以后,又一支来自于遥远异国的军队,已经成功侵入到了这个千年帝国的首都郊外。
一时之间,刚刚收到镇江败报的朝廷再次震恐,遂下令封闭各处城门,京师宵禁戒严不提。
次日清晨,随着菲里·泰勒上将的一声令下,各路陆战部队开始向南京东北方的燕子矶登陆。
燕子矶位于幕府山下,南京北郊的观音门外,号称长江三大名矶之一。陡峭的山石直立于江上,三面临空,险峻无比,形似燕子展翅欲飞,故名为燕子矶。此处也是任何军队走水路攻击南京之前,必须首先拿下的东方要津,故而朝廷在燕子矶设有一处水寨,用以防御下游来犯之敌。
不过,由于南京多年未曾经历战事,燕子矶水寨也早已废弛——当登陆战发动前夕的时候,菲里用鹰眼术和望远镜反复搜索,总共也只看到了一座朽坏不堪的木质码头,以及一圈破破烂烂的木头栅栏,还有两门不知什么年头铸造,通体锈迹斑驳的小型火炮。
鉴于这座水寨看起来实在是非常非常的不给力,为了节约使用宝贵的弹药,菲里根本没让军舰放排炮给陆军进行火力掩护,就发出了抢滩登陆的命令。
不过,这水寨里面的守军,最初看起来似乎还算勇敢——当耐色瑞尔舰队逼近的时候,一帮衣着破烂的绿营兵居然没有立即溃逃,而是在急促的铜锣声之中,乱糟糟地紧急集合起来,分发下刀枪盾牌准备迎战。他们甚至还在墙头竖起了仅有的两门小炮,乱哄哄地清理炮膛、装填弹药,貌似准备迎战来犯之敌。
只是这种实力上的绝对差距,并不是光靠勇气就能弥补的——伴随着一串“轰隆”、“轰隆”的爆炸声,一颗又一颗黑咕隆咚的铁球射出水寨,慢悠悠地凌空飞来,然后在距离最近一艘战舰的将近半里开外坠落,砸出一根根高耸的水柱,却无法给对手造成任何最起码的实质性伤害。
接下来,等到数百名被派去打头阵充炮灰的东瀛武士,嗷嗷叫着搭乘小艇前来抢滩登陆之时,燕子矶水寨的守军,终于恢复了自己的废柴弱鸡本色,先是乱糟糟地一片喧哗,然后就一窝蜂地奔出哨楼和营房,打开了营寨的后门,哭喊着撒丫子就跑……燕子矶水寨至此陷落。
在控制了这处拥有现成港口设施的登陆场之后,耐色瑞尔帝国远东舰队开始用小艇来回穿梭,先后将五十多门陆军野战炮,七百名东瀛列岛的浪人武士,八百名豺狼人奴隶兵,三百名虾夷岛野蛮人战士,以及少量的炮兵、骑兵、斥候和卓尔精灵女战士转运上岸,总兵力约摸两千余人。
至于前不久还在一起行动的郭波郭公公,则带着他的党徒们留在了镇江,既是为菲里看守后路,也是为了招揽更多的阉党净军,一起襄助参与这次出兵京师的大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