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戴咆哮巨人纹章的是霍瑟安柏大人,最后壁炉城的代理城主,安柏家琼恩伯爵的叔叔。卡史塔克家的人是阿尔夫大人,瑞卡德伯爵的叔叔,当前是卡霍城的代理领主,和临冬城瘦高的史塔克不同,奔狼的这家远亲高大凶猛、毛发虬结,纹章是黑底上的白色日芒星,“凛冬骄阳”。
曼德勒家族的来人是托伦爵士,与他血龙狂舞时期的先祖同名,曼德勒家在北方开枝散叶已久,白港里有不可尽数的子孙。
山地氏族的诸位身着皮毛衣服,冬天将至,身上的体味并不太重。
唐纳大人,来自裂石山的菲林特氏族,是一位毛发凌乱的继承人。诺瑞氏族的小布兰登,头上戴着一朵有些蔫的蓟花,虽说蓟花正是诺瑞氏族的纹章或者说图腾,但是我感觉看汉子头戴花朵还是有些奇怪。
里德尔氏族的来人是莫甘,这个氏族的继承人及次子,因为过去守夜人的恩惠,这个氏族习惯把长子献给长城,宣誓成为黑衣弟兄。渥尔氏族的“大木桶”雨果,夺者战争时,他儿子随艾德公爵战死在了极乐塔,乃是临冬城最忠诚的部属。
剩下的哈克莱、伯莱利和诺特氏族都派来了首领的子侄,为了招待这帮山里的好汉,我前些天至少打了三头熊,在冬眠前吃得快胖成了猪。
“不赖,”唐纳菲林特擦了擦嘴巴上的油,他身边堆了一座骨头山,“炖菜也不错,这得是我这些年吃过最好的一餐。”
“这就是为啥俺说要去南方打草谷,”小布兰登诺瑞咧嘴而笑,“看看这果子,杉树和松木上哪能长得了?南方的草里到处都是甜果,他们的树和娘们一样,又丰满又多汁,能甜掉你的牙。”
和诺瑞家崽子同名的布兰史塔克局促地端坐在帐篷主座上,篝火让他的脸有些红。
饭饱喝足,该到共商国是的阶段了。
“敬史塔克,敬北境之王。”卡史塔克家族的阿尔夫举杯贺道。
“北境万岁!”
除了曼德勒家族和戴佛斯爵士之外,几位使者想要跟着举杯,却发现史塔克家的孩子还有我的人一个都没动,莱拉抿了抿唇,克蕾把玩着银制餐刀。
“没有北境之王了,阿尔夫大人,”珊莎盯着他的眼睛,“我们遭遇了佛雷家族的背叛,南下的封臣几乎全死在了滦河城,”她道,周围人都盯着她黯淡的容颜,笑容凝滞,“各位的家里都有份,也,也包括,包括我的母亲,还有罗柏,愿诸神之歌伴他们永眠。”
寂静。
碰!阿尔夫卡史塔克的木杯子砸在了地上。
“没了?”霍瑟安柏不敢置信,“大小琼恩,我的侄子和侄孙子,没了?”
“佛雷家族无视了宾客的权利,将借路过桥准备驰援赫伦堡的国王和其臣子,一齐…屠杀了。”
霍瑟安柏,人称“伎魇”,他眼神坚定,胡子修长,骨瘦如柴,据说在年轻时他父亲相信他可以成为学士,就把他送去了旧镇学城。
事实证明,与用手翻书相比,他更喜欢用手把人给撕开,有个男伎想从他身上偷东西,被他抓住,这位霍瑟当场把那个秀气但是没力气的男孩连带他的帮凶一起刨腹,他们的内脏被霍瑟挂在了树梢上,当时差点没把旧镇人吓出毛病。
也有人说其实是情杀,霍瑟和男伎不清不楚,可是,当他面这么说的人大都会立刻不在人世。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霍瑟咬牙,“北境从不遗忘,他们让北境流血,我们就要让他们的名号消失在人世!”
阿尔夫卡史塔克依然不敢相信,他驼背弯腰,双眼斜视,下意识地敲着自己的拐杖,“瑞卡德呢,还有他儿子?”死在滦河城的瑞卡德伯爵是阿尔夫的侄子。
“他们都死了,恐怕,”白港的曼德勒很明显已经得到了消息,托伦爵士说道,“曼德勒家的文德尔还活着,但是也被扣为人质。”
曼德勒家一定不好过,他们家的长子和次子此刻都在敌人手上。
有曼德勒的佐证,很明显,这条消息多半就是真的了。
“咳,咳!我们要复仇,”阿尔夫咳嗽了半天后,喘着气说道,“但是大雪已至,有多少人能活到砍到佛雷脑袋的那天?霍瑟,我不是说不报复,前不久长城来信求援,野人即将大举入侵,可是我们的军队都在南方,仅有的人需要打猎和收集木柴,长冬漫漫,四处险恶啊。”
“那就任滦河城逍遥快活?!”
“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卡林湾,诸位!”曼德勒家的托伦爵士在两个老头的争吵中提高音调,“如果没有卡林湾,我们的军队怎么回家,如果南方大军北上,铁民投降,献城离开,我们又该怎么办!?”
“都先安静!”我喝道,“罗柏国王驾崩,按照习惯和律法,新的临冬城公爵是布兰登史塔克,你我皆为封臣,应该听从他的号令。”
一干封臣瞧了眼嘴上没毛的儿童,暂时闭嘴,布兰呆呆坐好,艾莉亚在凳子上扭来扭去,珊莎则一脸忧虑。
“这中间问题不少,丫头,”阿尔夫转向说话的我,“你保护史塔克的骨血自南方回归,功不可没,你带来了三千多的士兵,我不知道你意欲何为,可是你在信中说要讨伐卢斯波顿?那是你父亲,你还有哥哥,即便有北境之王给你撑腰,你也不可以占有恐怖堡。”
“我不是为了恐怖堡,”我是为了复仇!“阿尔夫大人,是因为卢斯伯爵预谋不轨,我在信中说了。”
“证据呢,还有,你是波顿家族的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北境人真是直率。
“卢斯波顿确实很可疑,”托伦爵士这时候声援了我一下,“铁民和我们在卡林湾外大打一场,可是我们没人回来。”
“我们输了?”
“不,波顿家族的使者说我们赢了,”托伦爵士说道,“但是,胜利后的军队只戴着莱斯威尔家族、波顿家族和达斯丁家族的纹章,曼德勒的斥候去勘察过,他们把尸体处理得很干净,但是有些还没来得及烧掉,斥候回报说,好些我们的人,尸体面朝敌人,伤痕是在背面,他们被从背后偷袭了。”
“而只要歼灭掉临冬城教头罗德里克爵士的一千两百人,还有白港的八百士兵,你们几个家族剩下来的人就不足以挑战这三个家族的联盟,”我接着他的话说,曼德勒家族或许可以,但是曼德勒家的鳗鱼大人小心谨慎,全北境都知道,“面对长冬,你们只有屈服于卢斯波顿,认他为主。”
“可他的女儿却带着三千五百人和史塔克家族的姐弟来找自己老子的麻烦?这难道不该是波顿家族的阴谋么,嗯?”霍瑟的脸冷酷无情,“这是一个陷阱吧,把各大家族一网打尽,你们已经赢了,是不是还想要斩尽杀绝?”
“我有我的理由去对付卢斯波顿。”我简洁地道。
“我们没法相信你,”托伦爵士看着我,“我不关心你的理由,我只知道嫁给多米尼克的薇尔菲德夫人杳无音信,你的父亲绑走强娶了在霍伍德城的唐娜拉夫人,威曼伯爵的堂妹,我很怀疑,实际上曼德勒整个家族都很怀疑,你们恐怖堡里有没有半句真话,半颗真心?还是说,只有剥皮刀子?”
“我相信莱雅拉,”珊莎开口,“史塔克家族将支持她。”
“虽然我是外人,但是恕我直言,您和您的妹妹弟弟处在莱雅拉小姐的控制之下,”戴佛斯这个外人指出,“这时候您的意见谁敢相信呢?”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不能不相信史塔克。”
“我们对史塔克家族忠心耿耿,珊莎小姐,但是,如今恐怖堡的波顿野心昭然,意图不轨,我们没法相信你身边这位合法的私生女,她甚至曾经驱逐过艾德公爵,害他死在了谷地。”阿尔夫看了我一眼。
搞笑了!
“我是送艾德公爵上了往白港航行的船,他自己去的谷地。”
“谁知道呢?私生女的血液里流淌着放浪和背叛,你天生就是个叛徒,谁知道你送上的是什么船,是送去哪里?”阿尔夫大人刻薄地说。
“如果您真的与您的父亲不同,还算知道忠诚,那么莱雅拉小姐,白港要求,”托伦说了半天,就是为了现在的条件,“史塔克的布兰大人和两位小姐移居白港,威曼伯爵的孙女,威里斯爵士的女儿,薇拉曼德勒嫁与布兰大人为妻。”
“我同意让史塔克家族的小主子去白港,”阿尔夫卡史塔克说,“但是这时候谈婚事有些过分了,托伦爵士,我的侄女亚丽卡史塔克正值年龄,也在寻找夫婿。”
“同意让他们去白港,不过,我的儿子和侄子也还未婚,”霍瑟说道,“但是这该是战后谈的事儿。”
这就是北境人和曼德勒的区别了,在河湾人那,战前临时联姻的行为司空见惯,在北境人这,有些胁迫主君的嫌疑。
我能放手吗?肯定不能。
“你们说得真好,可是我怎么相信你,托伦爵士?”我针锋相对,“鳗鱼大人的继承人威里斯和文德尔全都成了俘虏,你看,威曼伯爵本人的子嗣都在敌人手上,我怎么相信你不会用史塔克的孩子和闺女去交换自家”
“胡扯!”托伦爵士勃然大怒,“曼德勒多年来忠心耿耿,一直感恩史塔克家族的收留,我们怎么会背叛临冬城!?以新旧诸神,加尔斯青手和列祖列宗的名义,我们会发誓保证他们的周全!”
“那我也可以,”我毫不示弱,“以列位红王和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保证布兰的安全,看看你的身边,你的主子是过去的北境之王罗柏,如今的布兰登史塔克,可你身边站着戴佛斯爵士,那位史坦尼斯一世的重臣,你看看洋葱骑士胸前是什么?国王之手!好啊,你是投降了呢,曼德勒,还是说来献俘?”
“你的誓言毫无意义,你的列宗列宗里就有杀死史塔克的人,”托伦爵士叫道,油汗在他有些大的脑门上闪闪发亮,“至于戴佛斯爵士,他是代替史坦尼斯国王来做说客,我是让他来见识一下曼德勒的忠诚。”
“狗屁,”我讥笑道,“只要把洋葱骑士的脑袋砍了,诸神都能见证你的忠诚,行了吧,托伦爵士,史塔克家族的新家主,布兰登史塔克将在珊莎小姐的辅佐下料理北境事务,他将恢复临冬城公爵的名号,不再自称国王,他将不戴王冠,不坐王座,向铁王座称臣,不和兰尼斯特妥协,如果这个答案您满意的话,戴佛斯爵士,接下来我得和各位讨论最终的解决方案了,请便?”
“您,或者”戴佛斯咽了口唾沫,“布兰大人,没有说向国王效忠。”
这个就没法说了。
“在座各位有人想向史坦尼斯效忠的吗?”
“史塔克,只有史塔克。”霍瑟耸了耸肩。
“史塔克无意于铁王座或王号,至少现在没什么想法,其他的我们后头再谈吧。”
“好,稍后,我们谈谈,史塔克之手莱雅拉小姐。”戴佛斯这称号倒是上的快。
外人出去了,还剩下的都是北境自己人。
“我听到了你们的要求,各位,曼德勒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曼德勒,所以我们折中一下,你们大可把女儿送来,布兰第一个和谁睡了就娶谁,儿子也一样,可以送来当布兰的护卫和侍从,珊莎和艾莉亚留在恐怖堡,布兰随军,等到大军集结那天,他会住在山地氏族的帐篷里,可以吗?”
山地氏族向来老实而英勇,北境贵族或许会嫌弃他们又穷又土,却绝对不会怀疑他们的道德品质。
“好,安柏家出五百名士兵,但是我请求史塔克家族帮助我寻找我的兄长,莫尔斯安柏。”
“曼德勒出一千名士兵,前提是我守在布兰登大人身边,临冬城公爵现在就住进山地氏族的大帐,您,莱雅拉小姐,要把霍伍德城打下来,我们在那里集结。”
“卡史塔克三百骑兵,我还有更多的军队,但是需要粮食,过冬的粮食。”
“我们也一样,需要粮食,布兰大人,”唐纳菲林特对小布兰说道。
加上山地氏族的一千五百号人,北境的军队可以达到三千三百人左右。
这是北方最后的军队了。
“,粮食部分我曾经在布拉佛斯立过支援长城的项目,但是这些粮食没法到山里的各个村庄和部落,你们得集中起来,节省时间,提高效率。所以,山地氏族这部分,我建议大家移居长城,”我提到,“如果各位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信鸦,战后还可以安排驮马和牛。”
“至于霍伍德城”
斧刃探头,“小姐,西边来信,我军内外呼应,拿下了霍伍德城。”
“那么,”我露出微笑,“布兰现在就能去那儿了。”
“真快,”曼德勒家族的托伦爵士擦着胖脸上的汗,他刚才太激动了,“可我还是没法相信你,小姐,要不您挑哪位年轻人嫁了吧?”
这帮人怎么就知道嫁来娶去?真烦。
【詹姆围城】
奔流城外,秋天已至,落叶缤纷,徒利家族又放开了铁闸,自家的城堡被水流所保护,固若金汤。兰尼斯特的旗帜飘扬,几天前佛雷家族的旗帜加入,让围城的两万五千人直逼三万。
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正是詹姆,因为长期的囚禁,他脾气沉稳了不少,将率领追击河间游击队的事情交给了达冯,弑君者如今开始注重自己的责任,而非仗着长剑和勇武,频频冒险。
此刻,他在给托曼写信呢。
儿子是个国王,和他君臣有别,所以信里的措辞也要万分小心,詹姆的书写差劲,辞藻也不多,远远不如聪明的弟弟提利昂,所以,这信写得就更吃力了。
“詹姆爵士,”一名兰尼斯特卫士来报,“格林菲尔家族的普列斯顿爵士擅自离开了。”
“随他去。”詹姆吃力地动着羽毛笔,心不在焉,他脑子里满是胖乎乎的托曼,乖巧可爱的弥赛,还有挽着两只小手的瑟曦,离别时,给他的微笑。
普列斯顿格林菲尔,前御林铁卫?和莱雅拉走的太近了,泰温专门提到过这位爵士曾经和詹姆一起退出御林铁卫,临走时是莱雅拉相送,兰尼斯特家族不清楚他们的联系,不过,这些就足以让他们不相信他。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那个格林菲尔家的骑士一直被冷落。
“詹姆爵士,河里漂来了好多尸体,好像看到了奔狼的纹章,我们的士兵捞起来了大部分,里头有一个人还活着。”
“杀了就完了。”
“好像是个贵族,爵士,他身上的首饰和衣料挺不错。”
“找个医生,把他关起来,”詹姆吩咐,“还能救就救,不能救就放着等死。”
贵族可以换赎金,可以换人质,花点儿力气怎么都不会亏。
第202章 尾声(二) 绿叉河
【绿叉河东】
荒草自头骨无神的眼眶中滋长,仅有数月的抛荒,就让田亩中不见了庄稼,“我的人看到了狼,不是你们的纹章,而是真正的狼,集结成群,撕咬尸体。”
“是吗?”多米尼克波顿回道,他的马儿懒洋洋啃着草,波顿家长子的视线自远处橡树上摇晃的吊死鬼挪开,移向五米远除的角陵伯爵蓝道塔利,蓝道大人的头发和胡须又短又硬,就像他人一样耿直刻板,背上是塔利家族祖传的瓦雷利亚钢巨剑碎心。
“南方的狼还好,你该看看塞外的冰原狼,比小马还大,成群结队,袭击村庄。”
“我的长子就在长城上,那是个废物孬种,我希望在守夜人汉子里,他能学会勇敢,”蓝道不苟言笑,“有些士兵声称狼群就由一头大狼带领,他们说那是罗柏的鬼魂,复仇来了,军营里失踪的几个痞子不是逃跑,而是被狼给吃了。”
可是在场的两个人知道,死人不会复仇。
北境之王一去,差不多就昭示着战争已经结束。
在石桥事变之后,佛雷家几乎立刻就派出了信鸦,蓝道伯爵在第二天就知道了消息并且派出使者,告诉了被围困的多米尼克爵士和他的两万军队,罗柏死了,被换上了狼头脑袋,一起死的还有他的近卫和忠臣。
这个消息可以打击北境的士气,让自家人振奋,何乐不为?
如这位蓝道大人所想,当晚北方人还不相信,直到提利尔送来了罗柏的佩剑和印章,还有凯特琳夫人的首饰,多米尼克军中的凯勒孔顿和唐纳洛克跪地祈祷,伤势严重的哈瑞斯霍伍德伯爵撒手人寰,佛雷家族的士兵班师回家,被北境人袭击,丢下了几百具尸体。
还剩下的河间和北境联军共有一万八千人,依照大家的意愿,多米尼克爵士约见了蓝道伯爵,展开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