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不少守夜人里的头儿,可以拜托他们照顾你的儿子,”多米尼克提议,“至于这里,我们将在粮食吃光后体面地投降,为亡君尽最后一份忠诚。”
“山姆威尔,就我长子那里无所谓,如果他依然胆小如鼠,死了还正好,”蓝道的话音铿锵,“你想耗费我的粮食,多米尼克?”
“对,回去的路费劳您了,这里有河间的士兵,还有北境的士兵,都不会再与你为敌,我打赌也不会再反叛铁王座,你说呢?”
“反正河湾就是要养活全七国的嘴巴,可以,前提是你们交出武器,确实地投降,听从我们处置。”
“只要有适合的待遇,”多米尼克无所谓地道,“这不成问题,赎金好商量。”
仗打到这份上,对面有七万大军把自己围困在中央,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个人向新旧诸神发誓,然后告别,他们没什么话题,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
灰色的身影疾如闪电,奔跑在明月山脉的小道上,这是艾莉亚的小狼娜梅莉亚,她叼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罗宛家族哨兵,谷地大军的营地遥遥在望。
正想讨小主人父亲喜欢的娜梅莉亚不知道,这个哨兵会让艾德有什么心情。
【奔流城外】
傍晚,詹姆爵士和几个卫兵来到了俘虏营区,这里的河间伤兵正在大呼小叫,两个静默修女正将一个被扒光的死人包进裹尸布里,空气中一股烂肉的味道。
俘虏营区里有不少帐篷,毕竟贵族有贵族的待遇。詹姆走进其中一顶里头,这里只躺着一个人,闻起来像是一堆死老鼠。
“你醒了。”他陈述事实。
“这里是哪里?”声音听起来沙哑极了,考虑到这伙计发了好久的高烧,修士说他没死都是万幸,只是说话声音难闻听,显然不是什么太大的事。
“兰尼斯特的军营,北方佬,你的名字。”
“艾德,艾德卡史塔克。”
“是吗?你们家的纹章和族语。”詹姆皱眉翻开被子看了看,可怜。
“黑底日芒星,族语,族语,‘凛冬,骄阳’。”
“你这轮小太阳的模样像是只阉鸡,不是太骄傲哪,你家在哪?”
“卡霍,咳!卡霍城。”
詹姆咧开嘴,讥笑道,“够了,罗柏史塔克,第一天就有照顾你的降兵认出了你,你是狼,不是太阳。”
“咳,杀了我。”
“那可不成,你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吗?”罗柏没有应声。
“当初是你父亲的人把我给囚禁,如今换成你了,看来诸神确有其公道,”詹姆说道,“放心,你会活下来,能结束这场战争的话,让一个没手缺腿的废物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罗柏吃力地想要抬头,想看自己的手。
“修士说,你在河里泡了太久,和你母亲家纹章一模一样的鳟鱼啃掉了你的肉,所以,你有一只手还有一只脚都泡成了腐烂的碎屑,必须割掉,另外,你有一半的肺也用不成了,被弩矢给撕成了碎片。”
詹姆无情地告诉罗柏现实,他猜罗柏巴不得去死。
“杀了我。”
“我不想打仗,我想去睡我的女人,抱我的私生子,抱歉,北境之王,去和你的诸神说,看他们会不会让你去死。”
他才不杀他咧,这个重要的人质可以立刻结束这场战争,是个废物更好,只要活着就好。
詹姆在被莱雅拉囚禁时诅咒了史塔克一家一万遍,如今罗柏如此悲惨,他不至于会折磨他,虐待他,但是让他难受一辈子并不会让弑君者良心上过不去。
又不是他干的,对不?
“詹姆爵士,咳,我是说詹姆大人。”外头有人喊,“你的信。”
大人?他可不是领主,也没有爵位,何德何能?他只是一个骑士而已,詹姆接过信,手开始颤抖。
弑君者坐在罗柏床边,他如今不再是詹姆爵士了,而是凯岩城公爵,兰尼斯港之盾,西境守护,兰尼斯特家族的詹姆大人。
泰温死了,他的严父已经逝去,牵着孙儿托曼的手,行走在光晕之中,回归了诸神的怀抱。
父亲死了,儿子也死了。
詹姆才和托曼相认,就得到了这样的噩耗。
现在,小小帐篷里生不如死的人又多了一个。
【霍伍德城】
霍伍德的宝座厅撤掉了多余的恐怖堡旗帜,重新将霍伍德家族的驼鹿旗挂了出来,布兰在主座上乖乖坐着。
“我是心树骑士,”他前些日子抬起小脑袋告诉我,“我会保护你保护北境,保护所有的人。”
真有志气,小布兰甚至都不去爬墙了。
“你看,唐娜拉夫人,这里也有曼德勒家的卫兵在,您不必那么害怕。”
风韵犹存的唐娜拉曼德勒开始时还好,有一种宁死不屈地气概,可自从她似乎确信自己确实已经自由以后,就开始哭哭啼啼,今天我们要在宝座厅接见曼德勒家新的使节,还有薇拉曼德勒,鳗鱼大人的孙女,他想让布兰娶的妻子。
“我,我不知道,卢斯现在是我丈夫了,”唐娜拉抽噎,“那天晚上他把我抱上床,他,动起来就像是一具木偶,或者尸体。”
我不需要知道卢斯波顿活不大好这部分。
“他还嫌我不会叫,他”
“好了,夫人,好了好了,别想他了,你这样的情况可以离婚,他是强娶。今后你想怎么过?”
唐娜拉夫人正要回话就被打断。
“曼德勒家族的威里斯爵士之女,威曼伯爵之孙,薇拉曼德勒到!”这么快?!
然后我就知道了原因,女孩大概十五岁左右,风驰电掣闯进宝座厅,站在了布兰面前,她梳着长长的辫子,染成了鲜艳的翠绿,眉毛则是金光闪闪。
都不是曼德勒家族生来的毛色。
“布兰大人,曼德勒家族一向忠心耿耿,可是你的封臣卢斯却仗着领主间的和睦踏进城墙,攻击了白港!现在我的祖父在人鱼宫里艰苦奋战,我想要一个解释,史塔克家族为什么要残杀曼德勒?!”
“我没有啊。”布兰无辜地眨着眼,有些窘迫,“我是说,咳!曼德勒家族的薇拉女士,史塔克家族一向珍视与曼德勒家族的友谊,并感激你们的守护和效忠,谈何讨伐?”
“卢斯波顿已经叛变,他的行动并非出自史塔克家族的号令。”我接着说道,“我们可以帮助你对付他。”
“是吗?!可是你是他的女儿,”薇拉的小舌头像是利剑一样,“当初你诓骗我的姐姐和我的亲人,利用他们的善良在白港里建立行会,如今你的商行里全是披坚执锐的歹徒,协助你的父亲攻陷了白港的城墙!波顿家族有把曼德勒家族当姻亲看待吗?!”
“先别急着兴师问罪,”我抬手制止她那过快的语速,“你是说卢斯波顿的军队进入了白港。”
“我本来还有至少一船的行李呢,但是烽烟起得太快,不得不像个邋遢的村姑一样飞奔逃难。”
村姑?脸那么干净,还染发染眉毛,不像啊。
“所以,白港陷落了?”
“没那么容易,你的父亲宣称威曼伯爵,我的祖父因为儿子们在河间没有了消息,积忧成疾去世了,见了个异鬼的,我祖父身体好得很,但是你父亲包围了人鱼宫和白港守备队的堡垒,全白港都当真了,他抬出了薇尔菲德,我的姐姐,堵着她的嘴,她可是个孕妇!他说我姐姐是合法的白港继承人,那些平民傻子都信啦!”
没了威里斯,按照律法来说,确实是威里斯的长女继承白港,换句话说,如果威里斯和威曼都死了,薇尔菲德就是白港的主人。
“所以,你们答应的一千军队到不了了?”我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打出节奏,“没关系,少一千人我们也可以开战,白港市民不会听卢斯的话吧?”
“如果他敢征召,我就敢去策反!莱雅拉小姐,只要你们让他有压力就成。”
“卡林湾呢?”
“他先拿下的卡林湾,如果没有白港,只有卡林湾对他毫无意义。”
“好吧,白港已经派出过使节,看来只要抓到合适的俘虏,卢斯就会知道我和史塔克就在北境,还拿下了他的老巢。”
“布兰,布兰大人”我严肃地面向临冬城公爵,“卢斯波顿已然造反,他强娶唐娜拉夫人霸占霍伍德城,袭击临冬城的军队,让一干贵族生死不明,如今又进攻了白港,以波顿家族继承人,多米尼克爵士和莱雅拉波顿的名义,我请求您以艾德之子,北境之王罗柏之弟,临冬城公爵,北境守护的身份征召全北境的军队,向我的父亲,波顿家族的卢斯伯爵宣战!”
先私下联络各个封臣召集军队,再在明面上发征召令宣战,这是标准操作。
这是我第一次公开叫他父亲。
这么叫,是为了让他死期将近!
“我们一定要打仗吗?”珊莎小声问我,“卢斯如果知道了我们的存在不一定会想打仗呢。”
“那就再加一条,布兰大人,还有一个宣战理由,勾结铁民,谋夺临冬城。”
第203章 尾声(三) 白刃平原
南起白港,北至恐怖堡的白刃平原是整个北境最大的粮仓,聚集了北方至少一半的人口,再往北的最后壁炉城和卡霍城森林遍布,农场贫瘠,即便在夏天也没有太多的收获。
霍伍德城就位于白刃平原的中央,断枝河的上游,即便是最冷时,人也还可以外出,冰封的河面下水产无数,可以让当地居民挨过漫漫长冬,在这个秋后的早晨,各路军队应史塔克征召而来,准备前往南方,与卢斯波顿决战。
北境平地诸侯的士兵还算有些秩序,山地氏族简直一团乱麻,冬天将至,原本该自己独个去山里“养老”的老头全来了,还有小孩和女人。
“相比于冻毙饿死,被人忘记,我的人宁愿死在战斗中,歌谣里。”唐纳菲林特眉开眼笑,“反正每家都留了火种呢。”
最麻烦的是几家山地氏族过去争抢过猎场和草场,互有矛盾,一个诺瑞氏族的战士用铁棒敲碎了一个里德尔氏族成员的脑袋,伯莱利氏族酒后强睡了一个渥尔氏族的女人,依照山民间同态复仇的法则,渥尔氏族那个妇女的男亲戚把伯莱利氏族罪犯的老娘给绑回了自个儿家,因为她还能生育。
同态复仇,顾名思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糟蹋我的闺女,我就可以糟蹋你家的姐妹。
“好野蛮,怪不得父亲告诉过罗柏,不要同时大量征召所有山地氏族的人。”珊莎蹙眉看着报告。
“可是我们没人手,”我揉着眉头,“只能如此。”
纵使是史塔克也没法解决山地氏族间堆积得比孤山还高的矛盾,只有事情闹大时,才会把两家的头领请到临冬城斡旋。
多斯拉克人的情绪已经镇定下来,甚至有些飘。
他们的头领是别科,其卡斯有四十个人,旗下的咆哮武士约在三百到四百之间,“没有任何一位卡奥的卡拉萨能骑着木马越过毒水来到西方的草原!”他骄傲地告诉我,“而我做到了!”
卡拉萨是多斯拉克语中部落的意思,卡奥大概是这个部落的头领,这位别科曾经是一位卡奥的“寇”也就是副手,他原先的那个卡拉萨大概已经被“马王”卓戈卡奥给兼并了。
没错,对对对,你做到了,被我用酒水灌翻,一路上至少有十个部下自杀。
“多希卡林曾经宣告过一个预言!维斯特拉卡拉萨的莱雅拉,一位卓绝的卡奥将一统多斯拉克人,其卡拉萨覆盖所有的大地,手中的亚拉克如暴风般威猛,敌人在他面前缠斗,敌人的妻儿在他面前悲伤泣血,哀痛欲绝,他发间的铃铛昭示他的到来,一万个民族惧怕他的名号,这位卡奥骑着马,骑着世界的骏马。没有卡奥征服过毒水,而我做到了!我,会是骑着世界的卡奥!”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把维斯特洛说成维斯特拉,也不是很清楚这位头发不长,铃铛寥寥无几的别科何来自信,多斯拉克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会在长发中编上铃铛,只有战败时才会剪短头发,著名的卓戈卡奥旗下有四万名咆哮武士,头发长到大腿,未尝一败。
相比之下这位别科嘛…
“我不管你说什么,别科寇,你的卡奥是我。”
我抱起手臂,用高等瓦雷利亚语告诉他,“如果你是个勇士,你会带领你的人在多斯拉克草海立足,扩大你的卡拉萨,劫掠四方,率领你的咆哮武士在你们的圣城维斯多斯拉克里喝酒吃肉。”
“可惜你只是个躲在布拉佛斯墙后给富商看家护院的懦夫,瓦雷利亚语说得还磕磕绊绊,别做什么征服者的美梦了,勇士死,懦夫生,给我穿上这套胸甲!”
“不!只有最胆小的羊人才会在身上套铁,”他骄傲地挺胸,毛皮斗篷下是没什么用的彩绘背心“你是个女人,我不和你计较。”
心烦。
我索性穿上我的全身板甲,拔出长剑,“那来练练呗,你个草原之屑。”
“女人就该坐马车,生孩子,”别科不屑一顾地说,“骑马砍杀的事儿该男人去干。”
这傻瓜没当一回事,他的亚拉克弯刀劈在我的胸甲上打出了一点火星,然后他被我用长剑的剑脊打了两巴掌,为了一劳永逸,我暴打了他一顿。
最后,别科寇在雪地里站了一夜,估计是问他的马神该怎么办,第二天来找我了,“你战胜了我,你说得对,我是个懦夫,我会让我的武士往身上套铁。”
“还有盾牌和长矛!”
“还有铁片和棍子,”他不情不愿地答应,“以我的马儿发誓,谁敢不听我就杀了他,我是他们的寇,他们打不过我。”
他确实离自己的多斯拉克之梦越来越远了,照我看这个别科已经在“自由城邦”化,更像是个佣兵。
依照多斯拉克人的马术水平,大型的骑兵盾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不过骑矛和小盾牌很快就能耍的有模有样,在死了几个人以后,他们都穿上了锁甲和胸甲,个别人鼻青脸肿。
纷纷闹闹了十来天,军队集合完毕,我的三千五百人中有骑兵六百,枪兵无数,还有北境难得一见的弩手,为了在冰天雪地里保养他们的弩机和弦,这些天可是操心坏了。
安柏家族如约派来了五百名士兵,可是其中一半左右都是猎人和农夫,卡史塔克的三百枪骑倒是威武雄壮,估摸着是这家人最后的家底了,加上山地氏族的一千五百人,我们一共有五千八百人的军队。
奔狼旗帜当先,剩下最多的是恐怖堡的剥皮人旗帜、然后是安柏家的咆哮巨人和卡史塔克家族的日芒星,我们开始行军,逼近白港,在白刃平原的原野上,多斯拉克人和发誓报复的野种庄园壮丁组成了我的斥候队,这些轻骑兵不时和莱斯威尔家族的骑手交锋,胜多败少,给我送来了源源不断的军情,波顿及其支持者的联军数目大概在五千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