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在这?
难道说,我濒死时最后见到的景象居然会是那个男人?!
我以为会是多米尼克,哪怕卢斯波顿也比他更有可能。
我捋开遮挡眼前的青丝,看到的五官却不是亚里安青枝那阴柔的模样,更加有棱角,有活力,更符合青葱年华给人的观感。
是诺索伊斯瓦勒罗斯,我在赛荷鲁江畔捡到的男人。
他?
“为什么是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自由团驻地】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亚里安坐在大帐的首席,这正符合王后的地位。
可是,并没有人真的将他当做红王之下最高贵的角色,在他面前他们争个面红耳赤,毫无顾忌。
“你就不该让那个奴隶去找我们,”米歇尔斥道,“多想想清楚,年轻的格拉斯,”尽管格拉斯并不比他大多少,“他没找到山顶,他跑了,跑了!”
“他在我这没什么用,”格拉斯反击,“在这个时候,如果他不跑,搞不定我还得杀了他,跑了正好!”
“那另外一个俘虏呢,那个伯比尼达,像个娘们的那个?”
“锁起来了,”席恩倒是很镇定,“不过你们也看到他在总督会议里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还在做事,后头如果和诺佛斯人交涉,我们还得放他出来。”
“那个泡泡香也不见了。”斧刃再度核实。
“没错,”格拉斯说,“我和诺索伊斯见到了她,在布拉佛斯大道,然后她就不见了,昨天到处都在流血,谁知道她是死是活?”
“好了,这些奴隶不顶事儿,”亚里安终于开口,“我们目前首要的,是两件活儿,第一个,找到红王,第二个,避免和诺佛斯开战。”
“和诺佛斯开战?”米歇尔提出质疑,“就是他们弄丢了我们的国王,便是将这城市给屠杀干净又有如何?!”
“我们只有四千人,他们有两万,即便打垮了‘破马者’的亲信,他们的民兵数量依然将近两万,还可以加上圣奴卫!”亚里安强调,“你难道想要率领骑兵向长枪方阵冲锋吗?那你去,去吧!”
“我们还有盟约,红王失踪前就签订了协议,”斧刃援口道,“只要冷静地磋商,并保证盟约有效,那就可以相安无事。”
“他们长胡子的教士全死了,我听说,”席恩凝重地揣测道,“现在恐怕局势不会太好。
恐怕不是要想要不要开战,而是要想,怎么保全这支军队了。”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亚里安询问在场众人,“斧刃说,国王去了那个真神的住所,所以,诺佛斯人不敢让我们进去。”
“是的,我们需要潜入那里吗?”
“戒备森严,”斧刃摇了摇头,“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除非你攻克诺佛斯,杀光圣奴卫,否则是进不去的。”
“我是说,”亚里安组织着措辞,
他想到自己要说的这番话,心里不禁有些妒忌。
可是,这或许是对双方最好的解释,对当下状况最合适的说法。
“大胡子僧侣生前与红王有晤,就在他们的圣室里,我记得这对诺佛斯人来说是很难得的荣誉,对吗?”斧刃点头。
“大胡子僧侣生前让红王与他们平起平坐,这几乎就是告诉诺佛斯人,以对待教团的规格来对待红王,可以这么解读对吧?”
“是的,”席恩有些迷惑,“但是大胡子僧侣死了,现在是那帮世俗贵族总督在处理事务,他们在讨论该怎么办,还在全城寻找修士。”
“然后,现在,红王莱雅拉波顿去了真神的处所,”亚里安没有理会席恩,而是继续自己的谈论,
“她拥有同大胡子僧侣一样的地位,拥有同大胡子一样的待遇,如果,她从真神的地方归来,是不是可以说,诺佛斯的神已经认可了她?
那么,她就该是下一任诺佛斯的统治者。”
大家一时安静,为这惊人之论。
“不,诺佛斯人不会接受,”席恩嗤笑出声,看着每一个人,“这太荒唐了。”
“如果一个国王死了,让另外一一个被承认有继承权的国王来继位有什么问题?”
亚里安自问自答,“国王没了,依照血统与地位,继承者依旧该是国王,而不是总督,这样,大家才能按照自己的血脉与位置做事,循规蹈矩,避免国家发生动乱
现在,假设把大胡子教团看成君主,那么,如今诺佛斯的教团本身继承已经断绝,斧刃说所有的僧人都被毒死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依照诺佛斯过去的承接习惯,统治者需要被前一任以及真神认可,
那么,除了莱雅拉,还有谁?”
“你的意思是?”
“我们是诺佛斯的盟友,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我们该继续与之前支持同盟的人保持接触,尽可能地争取这些人的支持,尽可能地说服他们接受莱雅拉成为他们的君主,并游说其他的人,”
亚里安告诉众人,
“与此同时,我们应该努力让诺佛斯人接受我们派遣一些卫兵进入神庙堡垒寻找红王。”
“然后国家再度多一块领地?”米歇尔爵士大皱其眉,“当下的诺佛斯需要粮食,需要外界的援助,这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冬天总是会结束的,群山藏有无穷无尽的田地、森林、猎物与矿产。”亚里安答复。
“如果我们这么做,”斧刃小心地说,
“最好的结果,就是合邦,
最坏的”
席恩倒酒接话,
“愤怒的诺佛斯人会撕碎我们,所有人,战争将不可避免。
对了!”席恩耳根一动,警觉地问,
“其他国家的人在做什么?”
【未知的地下】
这个地下绝非真的是漆黑一片。
当我再度恢复意识时,所见之处是各色的蕈类,它们从石缝中生长出来,悠闲地垂落着菌丝,用粉红、淡蓝或者紫色的淡光为道路提供照明。
我猜这些奇形怪状的蘑菇,大概是不能吃的。
诺伊索斯蹲坐在我面前,神情极度关心,可是在粉光的渲染下,看起来就像是喝醉了酒,让我不禁疲惫地莞尔。
“至少会笑,说明你没事了,国王大人。”
我点了点头,又虚脱地躺倒在地,不想言语。
“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双手抓死了自己的脖子,拉都拉不开。”他打量四周,“我们天杀的是在哪里,这些蘑菇能吃吗?”
一遇难第一个问题先想到吃,我觉得这个瓦雷利亚血统的瓦兰提斯人一定是搞错了出生地和国籍。
“你可以试试,如果活着,就写本地下生存指南的书,如果被毒死了,那当我没说。”
“嚯,原来红王也有这样的一面嘛。”
“否则呢?”
“你该冷冷地盯着所有人,鼓励勤奋,杀死偷懒的。”
啥,我是这形象吗?
有吗?
这帮人是怎么看我的。
“你可以再把君主的威仪解释得更奴隶主一点,诺索伊斯,对了,”我睁开眼睛,“你是怎么下来的?”
“这个,说来可是个很长的故事。”
……
我喝了口他的水壶,考虑到未必能找到水源,只抿了一口,嗓子眼里依然火燎燎。
“所以你,觉得泡泡香有问题,就跟踪,然后发现她换了张脸,杀了个圣奴卫,混进了神庙堡垒?”
“我是来山顶找你们的,”他袒露,“这是格拉斯团长交给我的事儿,他当时要赶去自由团的营地,让我来报信说诺佛斯军队进城了。”
“啊,那可以理解,”我思索,如果真是诺伊索斯猜测的那样,确实,他在往山上赶,那个女人也是如此,都要躲开大路上的军队,半路碰见很凑巧,但是不奇怪,“可是你凭什么做这样的推断?”
“我胆子小,”他挺实诚,“要被无面者料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所以其实没敢跟太紧,
在赛荷鲁镇的时候,我亲眼目睹了赫拉卡因之死,他是白狮骑兵的头头,当他死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我做的。”
“这就是说,你怀疑是无面者是有原因的,继续?”
“我当时看到了人影,我看到泡泡香的衣服被丢进了下水道里,”
“或许她是被杀了。”我发对。
“不可能,脚印依旧,虽然不明显,但是能够看得出来,而衣服不再,这绝对不是被杀了。”
他继续,
“然后,我看到了尸体,在井里头,拴着一个石头。”
“这你都看得见,没有其他目击者?”
“我怀疑那个井正是供应神庙堡垒的,当时可能她要下毒,结果遇到了圣奴卫,
这时节天寒地冻,本来就没多少人会出现,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才有一个圣奴卫出现在那,巡逻不该是一队人吗?”
要让一个人落单有很多办法…
他没纠结:“我进入了神庙堡垒,从背后爬山上来,躲开圣奴卫的视线与巡逻线路,我看到你和那个大胡子僧侣从阳台上进了屋,就跟着进去了,离了蛮远的一段,我怕如果我出现会被你或者圣奴卫杀掉。”
哇,这么会尾随跟踪,真是变态。
“总之,我很小心地走在屋顶和墙上,借助阴影遮蔽自己,并且不去注视她的背影以免她察觉,”他严肃地说,
“你知道吗?红王,你们在和我们作战,不管是哪边获胜,都会对布拉佛斯产生威胁,所以,给你们的边疆制造一点小小的麻烦,是很符合布拉佛斯想法的。”
布拉佛斯和瓦兰提斯两强抗衡,布拉佛斯在厄斯索斯西边的狭海称霸一方,他们几乎压制住了另外一个城邦罗拉斯,并和伊班人在北方的颤抖海有冲突。
同时,在南边,三女儿城市:密尔、里斯和泰洛西这个争议之地也有布拉佛斯人在背后操纵,过了三女儿城市所在的群岛海湾之后,就是瓦兰提斯人纵横的夏日之海了。
在陆地上,安达斯山脉将布拉佛斯与厄斯索斯大陆的主体部分隔绝开,布拉佛斯很难对大陆产生影响。
如果要影响大陆的话,最近的是从两个方向:
一个是布拉佛斯海岸南边的潘托斯,在过去经过多年战争以后,基本上已经被布拉佛斯所压制。
另一个,就是布拉佛斯东边的城邦罗拉斯,以及从罗拉斯进入诺佛斯山脉这条线路。
很显然,如果我是布拉佛斯人,我绝对不会想要看到一个国家同时控制住潘托斯的东方和诺佛斯城,这几乎就是抑制住了布拉佛斯人的陆地扩张。
而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国家出现了,洛恩王国。
同时,瓦兰提斯依旧在和布拉佛斯于海上抗衡。
那么,如果这两个国家,陆路上于布拉佛斯有阻碍的洛恩王国,和在海路上与布拉佛斯对抗的瓦兰提斯发生战争。
那对布拉佛斯最有利的,无非是两败俱伤,双方最后疲于奔命,而不是决胜出一个自由贸易城邦的霸主和统一者。
这些道理我很清楚,毕竟布拉佛斯很强,我当然要防备着她,这个秘之城,瓦雷利亚最叛逆的私生女。
可是,那座城市底牌太多,月咏者、铁金库、紫船舰队还有无面者,有些招数我难以招架。
最麻烦的是,就和拉赫洛的红衣教徒一样,布拉佛斯的月咏者和无面者很可能秉承什么宗教目的去做事,在缺乏足够信息的基础上,这会让人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事逻辑。
我就特么很不能理解为什么红神的教徒一直要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