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一盏蘑菇,被我给惊扰,波光荡漾,茎秆扭动,像是个被挠痒痒的大头娃娃。
我听到身后的诺索伊斯和杀手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下意识地抬头,和他们一样看向整个银河螺旋。
这个螺旋的每个星星上,都长出了一只眼睛。
无数个瞳孔出现在石墙上的星空中,全都朝向我在的地方,整齐如一。
他们在盯着我。
我不禁想要后退。
却发现手指已经被固定住了。
那些眼睛,它们在盯着我,每一道视线都如此意味深长。
“这,这是活着的?这门开了?”诺索不确定地问我。
我怎么会知道?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却见到他和刺客,一男一女,正在慢步后退,就像是怕惊醒什么可怖的野兽。
野兽…
野兽。
没错,在我面前的银河,当我戳醒了它时,它的表现就像是一头拥有无数只眼睛的野兽。
我缓缓转回脑袋,正好瞧见银河的中心缓缓打开,就像是星空向大地张开血盆大口,亟欲将一切吞入腹中。
可怕,它要吞掉我吗?
等等,
不!这是门!
就像玫瑰花开,群星构成的蘑菇如花瓣四绽,中间的花蕊就是穿过去的路!
“快过来!”
我后足撑地,狠狠撞了进去,脑后留下诺索的惊呼。
同时,我拔出了手中的军刀。
嘶,真的要面对无面者?
【玫瑰与王城】
余晖红染,面前的景致是喧嚣的都会,趁着晚潮,船舶驶入黑水湾,在越来越凉的寒风中帆布伸展。
他的手臂抬起,指尖顺着的弧度正是繁茂的枝叶,一根一根,蔓延向四面八方,那些在青翠中的苞儿,有的早已凋零败落,有的创痕累累,伤花怒放。
冬去夏来,日落日升,万物的生长皆伴随着风吹雨打,代代相传,繁衍四散,老朽的玫瑰坠落成泥,新生的嫣红芳华依然。
生生不息,永不休止,提利尔家族自然会昌盛胜往。
“你在看什么,维拉斯?又在指点什么?”
姐妹的莺语惊醒了驻杖而望的英俊男人,他面相年轻,鬓染白霜,棕色的卷发披散在肩头,赫然是个老了几岁的“百花骑士”。
维拉斯提利尔,死去的梅斯大人的长子,高庭公爵,南境守护。
“我在看君临,画玫瑰。”
“古怪,”他的妹妹玛格丽站到他身边,香肩半露,胸前堪堪遮住要点,自信大胆的深黄礼裙轻轻拂荡,浑然不惧君临越来越冷的天气,“你是在看祖母和加兰离开的地方吗?”
当初在黑水湾之战中,“荆棘女王”奥莲娜雷德温和提利尔次子“勇武的”加兰在野火引起的贝勒大圣堂爆炸中被埋在了废墟之下。
由于圣堂的残骸沉重而庞大,后来的弥塞女王和太后瑟曦兰尼斯特只做了初步清理,后面的进一步工作尚未开展。
所以,提利尔家族还没找到两位重要成员的尸体。
这也是他们和兰尼斯特决裂的重要原因之一,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对方的愚蠢。
“我很悲伤,玛格丽,但是人来人往,每一天都有人降生有人死亡,七神公平俨然。”
玛格丽从未悉心了解过自己的这位兄长,这本身倒是不奇怪。
在对亲人起码的关心之外,她拥有另外两位出色的兄弟,怀春的小玫瑰自然很难对残疾的大哥抱以太多的瞩目。
她当然心怀怜悯,可是对这样的兄长而言,妹妹的怜悯恐怕是世间最无必要的事情。
所以,玛格丽小心地处理她和维拉斯的联系,不忽视,也不会太过于温柔。
“正确但是太残忍,维拉斯。”
“这就是七国,”维拉斯笑容淡淡,“自从我知晓自己再难骑马以后,就懂得的道理。”
他看向妹妹,“你有事找我?”
“我听说你在组织前去洛恩王国的使团。”
“你想跟着去。”他没有猜测,语气确定。
玛格丽颔首,“你需要一个保证提利尔态度的使节,以免让那位红王觉得我们忽视了她的尊严,要知道,女性都是很敏感的,女王恐怕尤甚。”
“她是个务实的女人,不是敏感的兔子或者小鹿,”维拉斯说,“而这一去会花费很久的时间,我需要使者争取在红王的宫廷里谋得一官半职。”
“在高庭公爵的近亲里,洛拉斯念念不忘仇恨,他做梦都想杀掉莱雅拉,妈妈日渐憔悴,你需要她来维护和海塔尔家族的关系,”
梅斯大人的妻子,二人的母亲,正是来自海塔尔家族的艾勒莉,
“所以,只有我最合适,表亲们未必会坚持为了玫瑰的繁荣而斗争。”
“北方的局势未明,国王的联军在西境失利,巨龙复出,双翼遮蔽了天空。
我们需要开枝散叶,以防恨我们入骨的兰尼斯特将花枝连根拔起,
所以,使者看起来非你莫属,
你想这样告诉我,对吗,玛格丽?“
“你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一个。”
“那是因为只有我,在静静地观赏花开花败,而我的兄弟们每一个都勇冠沙场,”维拉斯回首俯瞰红堡下的君临,“入主君临是每一代高庭人的梦想,我实现了它,也将守护住它。
而你,姐妹,你想要离开维斯特洛,为了你自己。”
“你要谴责我。”
“我不指责任何人。”他依旧如此温柔淡然,“我宁愿你开心快乐,而不是在和你未婚夫一舞之后,躲在阳台上,怅望天空。”
“你偷看。”
“只是你没注意而已,毕竟没人关心一个瘸子的目光,尤其是在晚宴上。”
是啊,他是否注视过哪一位如花少女翩跹而过?
玛格丽不知道。
没有一个女人会嫁给瘸子,或者看中他的灵魂而与他相爱,所以这件事毫无意义。
不过,她听得出来,维拉斯其实默许了她出访海的那一边,没有半点拒绝之辞,也没有让她有任何撒娇的机会。
他总是不给任何机会让别人和他亲昵,他站的好远,虽然近在咫尺,玛格丽却觉得他远在天边,好远好远。
“我会永远与玫瑰站在一起,”她许诺道,“如果我查清红王与祖母及加兰的死有关”
“不,”维拉斯打断,“和你无关,别去关心过去,别执着于双方的裂纹,去寻找那个婚姻之外的人生就好。
那个新生的王国正是用人之际,女人为王恐怕不会排斥女人为官,
这是你的机遇,
血仇自有我们来背负,妹妹。“
债归债,亲归亲,让小妹去与剥皮的红王相善,并不代表提利尔会忘记过去。
只不过,提利尔分得清,所以繁花似锦,永盛不衰。
【诸灵之眠】
我已经很久没有撞到过门槛这种东西了。
从七国到厄斯索斯,即便有门槛大都很低矮,少有前世东方传统建筑那种一绊一个大马趴的设计。
碰!
没注意脚下,让我失衡欲倒,我反射性地扯开大步,跨足前方,踉跄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子。
视线的角落里隐约看到浮雕和蓝光,我来不及细想,立刻面对群星大门,军刀护在身前,警惕地提防刺客可能的袭击。
没有半个人影。
“诺索!?”
“裱子?”这是喊那个刺客。
无人回应,唯有鼓声轻鸣,流水涓涓。
鼓声,
流水涓涓?
我已经来到了门后,可是这和外头的区别也太大了吧。
我这才打量周遭,这里比群星门的那一头宽敞些许,不过,依然是个甬道。
咚咚,鼓声轻响。
在我的背后,悠悠蓝光静静回荡,光前是一块砌得工整的大石板,
我辨识出水声和鼓声正是自石板之后发出。
或许这意味着我不会渴死。
咚咚。
我再抬头看了一眼,缺乏蘑菇,也没有树根,这里距离地面已经异常遥远。
最好消息是,
这里空气比外头好得多,那些发光蘑菇生长的走道压抑滞涩,让我感觉不用掐自己,迟早也会窒息。
咚咚。
如果再有食物的话,那我肯定也不会饿死了。
啪哒!!
一只长长的肉绳掉在地上,红肌上混合着脂肪的白色。
哈?不,这算哪门子食物,我才不吃这个咧!
等等,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这才注意到,红色的肉绳攀搭在石壁的凹痕里,缓缓蠕动,不时落下一截,然后,断掉的部分又缓缓长出。
这是什么玩意儿?
看来比起无面者,我有更需要担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