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教你另外一种语言,咕噜。”我紧紧盯着他,“不用学文字,可以用图画,你必须每天向我汇报一次,汇报其他卫兵的情况。”汉字。
他有些呆,我语重心长,“记得吗?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是我害你变成了这样,是卢斯波顿下的毒手,”我低声道,“我们可以并肩作战。”
第25章 永冬之地
当我再次见到卢斯波顿时,他穿的整整齐齐,不再需要我放水蛭,他不信任我了,我有些莫名其妙。
“密室里那个尸体没剥皮?”卢斯波顿看着我。
“没有,大人,他皮是不很好。”
“蓓珊妮病了,”他无情无义地说,语气平平淡淡,“乌瑟死后我给旧镇学城寄了信,他们会派遣一位新的学士来,她如果再撑几个月就还会有希望。”
里斯之泪不会给这个时间的。
“蓓珊妮莱斯威尔夫人怎么了?”我关切地说道。
“她无法排泄,先是坐在厕所里一个下午,然后不想吃东西,我看的出来,这一次会要了她的命,她消瘦得很快,会越来越虚弱。”他平静地说道。
“愿旧神保佑她。”
“哪怕在她对你下过药以后?这病她和她侍女都得了,你下的毒。”
我呆滞地看着卢斯波顿,我腿脚发软,瘫在了地上,暗红色的长裙就像伤花怒放。
“您知道。”
“密室里的事儿他告诉我了,你伪装的事儿有人告诉我了,麦麸?我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每个人都可以是我的眼线,”他冰冷的眸子转向我,“恐怖堡在我手中。”
我就是个白痴,我忘了密室里的老人,那个异鬼,他又盲又哑,但是他不聋,而且他可以写呀!说不定他的卧室里放满了关于我表现的记录,从海蕊那天的对话开始。
而密室外面,或许是铁腿沃顿,或许是别人,也或许是我的卫兵,一直有暗中的眼睛在盯着我,我知道我肯定被认出来了,这不奇怪,真的不奇怪,那些卫兵经验丰富,跟了恐怖堡的主人那么多年。他们不敢当场拆穿我,因为我是卢斯波顿的私生女,他们不知道我伪装是为什么,也不敢过问,谁说的准是不是大人的什么特别行动或锻炼?所以他们只好默默报告卢斯波顿。
他们猜对了,看水蛭大人这样子,还真是在玩我。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嫩,从无经验还想学着人家潜入刺杀,一定让人笑掉了大牙。
“你不阻止她,你不阻止我。”我艰涩的说道。
“我说过,既然你要聪明,就一直聪明下去,记得吗?当你说想去白港的那天。”
我沉默不语,好悲哀的一家,好悲哀的卢斯波顿,好悲哀的我。
“她是你妻子,大人。”
“她生子不多,夫妻行事时闷然不声,索然无味,”卢斯波顿评判道,“我早就想迎娶个新娘,多一个盟友,生几个崽子。”
那你就这样看着你的私生女和你妻子相互戕害?你自己不能动手吗?
“祝您长寿吧,”我长叹道,一股疲惫感袭上我的心头,我感觉自己就是他养的毒蛇,从多恩的沙漠而来,一边忍受凛凛寒风,一边啃噬他的对手。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曾经猜测卢斯波顿在过去是怎么成为恐怖堡伯爵的,他从不说他的父亲和兄弟姐妹。我曾经在想,一个在前世剧情里如此善用时机的人会是什么模样?是什么造就了他?我想,那过程一定很残酷,他早就习惯了这些,我远远不如。
“怎样都好,您要剥皮也好,要看我滑稽的谋划取乐也好,我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如果您不现在就宰了我,我想告退了。“我自暴自弃,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像是一只累坏的小鸽子。
“葬礼由你去代表我主持,”波顿大人说,“在我没有妻子期间,你要承担女主人的职责。”
“我要做什么?”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着我,他不是把话说上两遍的人。
“与我关系或血脉最近的人里,恐怖堡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女的,野种。难道我要让封臣或者远亲来帮忙?”
“这是我除掉你妻子的奖赏?”我声如蚊讷。
“对。”
我知道,那是因为“里斯之泪”的毒发症状形似生病,如果一看就是中毒,那么他会需要应付莱斯威尔,我说不定就会被割掉脑袋送去溪流地的莱斯威尔家。
恰好,为了应付毒死人以后的局面,我选择了迷惑性极强的“里斯之泪”。
“我能把我的人带进来吗?”我尝试着问。
“不行,用用你的脑子,旧神是树不代表你也是木头,我准许他们进城堡的那天,说明你的手下已经被我收买干净了,好好想想,动脑子,野种。”他轻轻地说。
“我该做些什么?”
他一语不发地看着我。
好吧,我学过的,我真是…
“做什么?你学了很久。杀人不一定会带来权力,用礼貌和谈话包裹权力才能真正发挥权力的效用,这一次你获得了更多的权力,不代表下次也一样,”他说道,“还有,从今往后不准接近厨房。”
这是在原著和电视剧里鼓捣出血色婚礼的人说的话?我难道是为了去抢蓓珊妮的权力?他的心是怎么长得?他的灵魂是怎么一副鬼模样?
“是,大人。”明明蓓珊妮莱斯威尔还在喘息,可是她的丈夫已经当她死了。
“如果你有本事料理了我,莱雅拉雪诺,那说明恐怖堡注定会是你的,我就算没死,也会自愿去密室成为下一个异鬼,因为你更有资格。
不过,你还太笨拙,你会害怕,你很果断,这是好事,但是你依靠刀剑和杀戮,你还不会周密的策划和布置,你很鲁莽,你现在的水准还差得很远,你没那个能耐。”
我无话可应。
“利用你的恐惧,野种,利用别人的恐惧。黑心赫伦让河间恐惧,赫伦拥有了河间;坦格利安的龙让七国恐惧,坦格利安拥有了七国;先民让森林恐惧方据其地,诸王让臣民恐惧方为诸王。恐惧,是统治之法,是晋升之道,恐惧会告诉你对手是谁,会让你冷静思考,会让你的敌人望而却步,会让你的朋友协调一致。”
对恐怖堡,对卢斯波顿,我还能说什么?
他审视着我,他在等我理解他的话。
“你的借口不错,黑瓦德?我会鞭打你,指责你污蔑贵族,不过这个理由确实不错,孪河城位置很重要,有一天说不定我会需要这个借口。你出去宣扬这件事,我会嘱咐沃顿行刑时轻点手脚。”
我明白,卢斯波顿大人利用一切,利用他的妻子,来获得我的庄园还有对莱斯威尔家的拉拢,利用我来除掉他无法生育的妻子,总之,不管是哪边最后生还,他都不会输。
连我捏造的借口他都在利用,假如有一天对佛雷宣战会对他有好处,他可以直接把我的谎言提出来谈,甚至认我为婚生女,名正言顺地针对佛雷。
他从没有这么对过多米利克,他的多米利克是一个天真的小笨蛋!
我好疲惫,我不想做什么权力的游戏的玩家,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波顿家族,这游戏也让我心力俱疲,我想要亲情,我想要亲人,我想要笑容和快乐。
我对卢斯波顿理解得越深刻,我就越厌恶自己身上属于他的那部分血脉和个性。因为,卢斯波顿留在我体内的脏血在告诉我,向卢斯波顿学习,利用一切,这样我才能活得更好。
【非女主视角永冬之地】
苏醒之地是永冬苍白的雪原,起身之时是冥黯无光的早晨。
鹿手漫步在这死寂之中,手举火炬,为冰风所包裹,周遭万物无声,这里是无人接近的绝望之海,唯有寒冰漠然等待。
鹿手跋山涉水至此,乃是因梦雾中的呼唤,他是狼灵,而在召唤他,冬灵向他低语亲眷亡故的悲伤,长颂屈膝之地的丰美食粮。那是无人能抵挡的诱惑,所以他来了。
他一路北行,海象民驱熊持矛狩捕他,他让猎手牙折浸血;瑟恩人报以青铜短剑,他们因他死在自己剑下;鬼影森林的鱼梁木向他低诉哀求,而他静默以应;冰原狼咆哮出声,他的冷眼叫它们胆战。他的皮靴坏弃了四五双,身上的毛皮换了一层又一层,而今时光飞逝,启迪来临,梦中之地已然在望。
凛风挟来冰雪,一如利刃割动他的脸庞,饶是鹿手自小生于自由的北国,早已习惯清冷寒冬,依然会为刺骨的寒痛胆战。
如梦所示,他看到了其他的人,皆为与他相似的自由民,感召冬日之灵召唤于此。
他看到了地上的尸首,有一个乌鸦长眠此地,还有一些自由民。“他们是谁?”鹿手问道,他所说为先民传承的古语,在塞外这是人人皆通的交流之言,“为什么会有乌鸦?”
“乌鸦,”一个汉子开口,其眼独有一只,脸上伤痕斑驳,“我们路上遇到,宰了他,其他人是来阻止我们的。”
鹿手颔首,尽管包裹在皮毛之中,他的脸也依然因霜风而麻木,“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需要做点什么?”
“等待。”另一个褶皱满脸的人说话了,“狼吻、树疤和笑牙都已经南下,目标有三个,一个屈膝之民的女人,他们叫她橡木脸,一个瑟恩人,已经逃往冰墙,”在野人的古语里,冰墙就是绝境长城,长城一如囚笼,锁住了其后瑟瑟发抖的下跪之人,是戴冠者的镣铐,让温暖南方的屈膝者不知何谓自由,“还有一个是个红人,居住在冰墙内。”
可是冰墙也是诅咒,让鹿手痛失亲人,让自由民在寒风中苦苦挣扎,他想要结束这一切,做梦都想,于是在鬼影森林时,夜梦中冬日之灵启蒙了他,解放长夜,寒袭南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听过长夜的故事,长者在孩提时曾经恐吓鹿手,长夜漫漫,异鬼骑着冰蜘蛛狩猎活人。不过,那只是故事而已,与故事相比,真实世界的惨痛更加让人心碎,鹿手已经失去了太多,他的孩子蒙加德死在了冬季,他的女人海蕊过了长城,再也未回,他的父亲昏睡在毛帐中,长毛象的齿牙造成了创伤,父亲发出痛鸣,于是他结果了他。
他没有巨人的力量,也缺乏越过长城的勇气,于是和其他的同志一样,他接受了冬天在他梦中的低语
召唤长夜,摧毁长城,让夜王复苏。
“那三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开口问道。
“他们的血可以让夜王再起,他们都有一些特殊之处,死而复生或者龙王之血,一如寒冬所示。”被问的人解答,他其实很年轻,可是看起来却已经老迈,因此,所有人都称呼他为皱脸。这是为了换取魔力而付出的代价,鹿手知道,神奇的,可怕的,让人颤抖的魔力,“我们收集了一些婴儿,”鹿手见过,实际上因为寒冬的原因,他们掠来的婴儿有一半已经没有了呼吸,“这些幼儿中,最强壮的那些将会成为夜王的臂膀。”
“夜王?那个称王的乌鸦,他爱上了异鬼,与异鬼作伴。”鹿手回应道,他无法想象爱人海蕊变成异鬼的样子,或许冰洁晶莹,美若冬景。
“或许你也会娶异鬼,”这个恶劣的声音来自一个矮小的男人,他露出褐黄的牙齿,“我们都会,抱着寒冰猫被窝。”
“不,不是那个,那个是夜之王,而非夜王。”皱脸不耐烦地解释道,“我寻访各处,跟踪森林之子,探访了当年长夜的仪式之地,我有十足的把握能响应冬天的召令,最终一毁长城,进入南方。”
鹿手有些不安,他又想起了儿时的故事,“你要确定,那些异鬼真的可以和我们同行,而不是把我们当猎物和食物,故事里是这么说的。”
“他们会的,他们需要向导,需要补给,需要朋友和士兵,自由民是长夜天然的盟友,长城之南才是敌人所在。”皱脸说道,“不要被那些故事欺骗了,那些不过是南方人合谋编纂的,多年前确实有一场战争。可是胜利者书写一切,而失败的森林之子和夜之子已然销声匿迹。就像瑟恩的马格拿,他总会吹嘘他的每一次胜利,而谁都知道,他连老鼠都不敢杀,只敢请手下帮忙,可是那些亡魂却无法揭穿他的谎言。”
对,他说得对,森林之子已无踪迹,一切都是人类所言,谁知真相?故事乃自胜者之口,自然会诋毁输家。而长夜确实几乎摧毁了当时的人类,说不定森林之子因此而差点胜利。现在轮到了自由民,他们在痛苦和严寒中生活,和当初被迫害的森林之子有什么两样?
“所以,我们会唤醒奇迹,摧毁长城,生活在温暖的夏地?”鹿手忐忑地问道,饶是如此,他依然需要一些鼓舞来增强信心,因为他内心深处的怀疑搏动不止。
“是的,你没有退路了,”皱面扫视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地上的人有些曾经信心十足地加入我们,但是现在他们冷得像是冰。”
鹿手不再说话,自由民有广阔的天地,也有无情的寒冬。
鹿手明白,长夏之后的冬季将格外难忍,无数的人将会在困饿中死去,原本就难捱的日子对妇幼来说将会是无情的刑罚,他们别无选择,只有召唤玄秘阴森的长夜,跟随传说的步伐迁徙向南,否则对自由民来说,日子将变成一场悲剧。
他不想要悲剧,他的孩子毙于严酷的冬天,他的女人一去不返,他不需要别人重复他的悲剧,他会生活在南方,有南国水一样的女人,还有强壮健康的孩子。
既然他们无法对抗残酷,那么,他们将变为残酷的一部分。
长夜就是自由民的冬之号角,长城必然因此坍塌,吹响它!
第26章 宴会厅
“就在堡外的绞索架上,女士,那个乌瑟学士的仆人吓人极了,还有迪夫一家的尸体摇摇晃晃的,风很大,人们说看到蛆虫飞了下来,可实在恶心坏了,把他们放下来吧。”
卢斯波顿大人下手狠决,干净利落,要处置的只是一帮平民百姓,他没必要顾忌太多,我挨了三十下鞭打,在我眼神的威慑下铁腿沃顿找了女仆萨拉来用刑,她左思右想,最后拿了一根树枝。
我觉得我喜欢上了,这轻得和洗浴时用树枝活血没啥两样。
我在女儿塔住下,每天面对一堆账单和其他家族夫人的信件,加上要处理野种庄园的庄务和远方白港的贸易,我连去神木林散步的空闲都没有。
就连我连续了好几年的默写也停了,我写下了还记得的《冰与火之歌》和电视剧《权力的游戏》的内容。为了防止遗忘,我从十一岁开始就用汉字把记忆中的故事写下来。
“是吗?旧神他老人家保佑他们安息,”我说道,一边用羽毛笔埋头书写,“达莉,把这本契约给波顿大人,把签了名的带回来。”
蓓珊妮莱斯威尔本来身体也不好,所以积攒了一堆事情,如今她的病一天天加重,每日呻吟流泪,我去看过她,蓓珊妮夫人身体消瘦,皮包骨头,连眼睛都没法睁开,从临冬城请来的鲁温学士束手无策,她的命运可想而知。
我不能说我不感到畅快,毕竟她害我在先,实际上,就这件事来说我非常舒爽。不过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我真是虚伪。
看上去,卢斯波顿大人确实使用了一切手段来挽救自己的妻子,莱斯威尔家族想必无话可说,只有我知道他是什么居心,看来我的虚伪是跟他学的。
我很勤快,而且我原本就参与了恐怖堡的对外贸易,所以接手事务后驾轻就熟,不论是饮食、卫生、过冬储备还是卫兵防务,我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且不忘记对堡中人施展小恩小惠。当然,一切都是在卢斯波顿的注视之下。
不过,我需要他们感恩,但是不需要他们觉得我性子温软,所以,我虽然不喜欢致人伤残,却不拒绝肉刑体罚。
“艾丽森,你开小差之事证据确凿,还让鸽子叼食了新鲜的浆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平静地问道,这种小事,难道还板着脸吗?
面前的女孩瑟瑟发抖,但是不吭一声,我弹了弹桌子,“萨拉,一般这样的事情之前是怎么处理的?”
“女士,看卢斯波顿大人的心情,可能会挖掉她的眼睛,也可能只挖掉一只眼睛,再或者就埋进土里喂果树。因为这样的人连果子都看不好,不配使用眼睛,也可以是肥沃土地,补偿大人的损失。”
不至于吧。
“我知道了,有人举报你是偷偷约会去了,小贝尔对吗?艾丽森,三十下皮鞭,我准你每周花两个晚上去见你的男人,在波顿大人准允结婚之前,不准怀孕。要是再出事儿那就是眼珠子的问题了,有没有疑问?”
我一天天地让恐怖堡住民习惯对我屈身,我不是什么宽厚之人,但是我比卢斯波顿温和多了,这似乎也让恐怖堡气氛缓和了许多。奸诈小人向我呈报堡内外的闲事,勤恳人家对我殷勤微笑,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