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云惨雾让一切都成灰色,贫瘠的山丘上零星散布着田地和矿洞,在这里生活劳作的人民其日子也只能用“苦耕”来形容。
这样的穷山恶水,正是培育出凶悍铁民的地方,除了劫掠四方,他们无路可走。
这是一座背靠山丘的港口,并不是特别理想的避风海湾,照甲板上水手们娴熟而小心的喝令,和繁琐的操作声来看,想必港外暗礁密布,即便是本地的船民也必须小心再三,才能完好无损地通过。
一座小小的灰色方形石堡矗立在丘陵上,它拥有又矮又胖的塔楼和不足三十尺(十米)的城墙。
这大概就是派克岛的重要港口,君王港了。
房屋大都是木石结构,陈旧沧桑的黑灰色石块上布满苔痕,垒在一起的淡灰色石头上则还有凿印,石墙之上是木墙,即便离得如此之远,也可以发现这些木头被砍伐的时间不超过十年,没有太多的裂痕和修补的迹象。
又新又旧,昔日的一切一定已经毁于战火,居民们在残垣断壁上重建了整个港镇。
当年我在海疆城那阵子时的葛雷乔伊叛乱一度闹得很大,我和童年玩伴亨得利布雷肯,以及被我捅了一刀的罗德里克葛雷乔伊,我记忆犹新。
那会儿铁王座上的劳勃国王,召集七国大军亲征此地,可以想见,那时的战况会有多么惨烈。
然而,这里的自耕农和渔民都是老练的战士,并不惧怕失败和战事带来的死亡,如今,铁群岛显然已经基本从十年前的战争中恢复,
即便是在大军出征的期间,这里的鹅卵石岸上也有不少水手和镇民来来去去,防波堤里排成一列的停船,数目可能只有平常的一半,远不如宴火城那样,挤满了等待掠夺的凶猛盗匪。
话虽如此,在攸伦集结过兵力之后,还会有那么多的船只搞自己的生意,远洋行商打劫,铁群岛的海上实力可见一斑。
那么现在,我该去把攸伦揪出来了。
第122章 君王港啊!我死了
碰!
水波荡漾在舱外,躲在泄水孔边的阴影里,我看到这艘船已经触到了防波堤,加入到排列岸边的船只当中。
“嚯!?”
一声短促的惊叫,一个码头工人惊愕地看着我这里,我赶忙退回几步,藏回黑暗。
“咋了,‘鲸牙’?”
“我好像看到一双眼睛,只是眼睛嘛。”此人自我排解道,说得对,船上肯定有水手和乘客,看到张望的双眼有什么好奇怪的。
“招呼‘鱼胡子’来卸货,”我听到一个声音在甲板上喊,借助这段日子的偷听,我知道,这应该是这艘“银鳍号”的船长吉蒙德,“把‘瘸腿’、‘聋子’和‘臭脾气’送给‘水獭’,我要‘甜宝贝’和‘火发妞’,其他的女人你们分了吧!”
不提他们龌龊地恣意决定那些被掠夺女子的命运,既然要搬运货物,就要到底舱来,这意味着
我可能会暴露。
从混进宴火城到现在,一切似乎顺风顺水,但这绝非代表我此行就半点危险都没有。
要是被这些铁民发现,那可能意味着警戒、大肆搜捕和惊动攸伦。
而且这是一个岛,攸伦有船我没有,他一旦得到消息,随时可以逃之夭夭,我呢?
我在这里,可是孤立无援的!
所以我必须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截住他,半点风声都不能让他知晓。
我甚至没法寻找本地的盟友,那些潜在的反对者,谁知道攸伦的玩具里,有没有可以侦测到危险的?我是一个巫师,有心脏树在,预示对我效果不大,可是凡人就很可能会暴露了。
因此,当下我最好是彻底别让任何人看到我,这艘船可没把我列位乘客,一旦看到我,盘问和审讯,或许少不了。
然而,从甲板到货舱就一个楼梯,我听到已经有水手踏在了木质台阶上,路上半点遮掩身形的东西都没有。
同时,也没有可以跳入水中的出口,泄水孔可没那么大。
如果躲回货物中间…他们就是来搬东西的,怎么会看不见我?
怎么办…
有了!
我快步向船舱跑去,解着腰间的瓦雷利亚钢剑,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塞到了沉重的压舱石背后,徒有重量的石块只是平稳船舶所用,没人会关心那儿会有什么。
我皮靴踏地的声音清脆,有些响亮,不过已经隐藏在了拾级而下的脚步和交谈之中。
“你听到‘鱼胡子’的话了吗?”
“干,为什么攸伦要把所有女人都带走。”听起来君王港有一个新命令,带走所有抓回来的女俘?
“发现没有,君王港的奴隶少了很多,他可能要筑造个什么鬼东西?谁知道呢,咱们有一个巫师头儿。”
我知道,铁群岛有大量的奴隶,这里盛产铁矿,得有人去当生死无依的矿工,这里也缺乏牛马,得有人做牛做马犁田种地,而生性残暴的铁种,肯定不乐意做这些又苦又累又没多少收益的活儿,就只有用皮鞭和靴子逼着抓来的俘虏做了。
攸伦把奴隶要走,这有些反常。
要知道,依照铁群岛猎奴的原因,如果缺少了大量的男奴,会造成劳动力短缺和经济动荡,甚至发生饥荒,人口下跌,这样的后果会让攸伦原本就不牢固的统治越加岌岌可危。
所以,他搜刮奴隶,约等于是在对铁民生存的经济根基下手,对其统治来说,风险实在不小,不过,如果收益更大,足够疯狂的“鸦眼”攸伦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他有什么阴谋呢,把奴隶聚集起来,有何用处,连缺乏体力的女奴都不放过?虽说铁民不介意让给自己暖床的盐妾在耕作中抱经风霜,又老又丑,可是就重体力活儿来说,能担负的女子依旧是少数。
门被推开,乓!的一声撞上了舱壁,“好了,都闭上嘴,好好干活儿,码头里奴隶不够,就靠我们了。”这是吉蒙德船长的副手,我听得出来。
他们大大咧咧,没注意到木板舱底和货舱里我留下的一些痕迹。
“天杀的…”
“小心嘴,”副手警告,“攸伦最喜欢哑巴。把粮食送进堡里的谷仓,指不定这个冬天你们就靠这个活命了,酒水送八十品脱给‘水獭’,”听起来“水獭似乎是这儿旅店或者酒馆的老板,“布料你们自己分一半,但是丝绸献给派克城。”
“我们要去见他吗?”一个声音有些畏惧。
“别忘了为什么我们会回岛,”副手意味深长,“铁民需要被警告,西境在聚集军队,即将反攻。”
哦?确实如此,我和詹姆兰尼斯特讨论过,征召大军,将凯岩城和其他西境小港口里剩下的船只集合在一起,分海陆两路进攻宴火城。
不过考虑到对方的海军更强,很容易在海上受损,所以,第一阶段,詹姆的黄金湾战役,将会以陆战为主,西境军队装备齐全,武器精良,虽然经验上有所不如,但是纪律和器械都更优,并不怕铁民的战士。
水手们再未多话,伴随着汗味和男人特有的臭气儿(?),他们开始忙活。
吱呀~
起伏的船上,大包被拖动,箱子、桶子和“银鳍号”的木板底部刮擦,发出沉闷的呻吟。
我感觉着,莫波的身上沉重的面粉袋子在松动,“来,一起,嘿呀!”其不轻的质量彻底消失,是水手已经把袋子给拎开了。
尸鬼的皮肤刚接触到新鲜空气
“啊!!!”一声惨厉的尖叫响起,“死人啦!”
我紧紧闭着眼睛,听到脚步声叠,伴着重物坠地,
铁民惯看生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一具尸首是一回事,可是只是见到一个死人,那不算什么,“这是那个哈尔洛家的人。”有人认出了我,别忘了,我之所以能混上船,就是假借帮他们忙的名义,“我还以为他下船了,是谁干的。”
“搜搜看,”副手下令,“杀自己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畜生,想被送去喂鱼吗?”
他们开始摸索莫波的身子,我感觉手指沿着皮腰带、胸怀和袖口游走,这些都是这年代存放东西的位置,然后,搜尸者禀告:“没有钱,武器也不在,头盔丢了,看模样死了蛮久。”
“他看起来不像是铁种,八成是盐妾生的。”
“草,他躺在了粮食边上,这些面岂不是全都不能吃了?”
虽然铁民的律法规定了谋杀的后果,通常是死刑,不过,抢自家人和杀害自家人,对铁群岛来说也不算什么太怪的事情,他们很快就不觉为奇。
“好吧,逝者不死,这人已经去见了淹神,不知道他划桨的水平如何,会不会在流水宫殿里得到青睐?我们得告诉船长发生了什么,你们可别让我知道是你们谁做的,我会把他的肠胃喂给鱼吃,”副手当即下令,“我去吧,你们看好货舱,别让‘鱼胡子’的人听到,不准任何人进来!”
第123章 君王港鸦眼疑云
半夜里,君王港里人声鼎沸,整个镇子灯火通明,当然,房屋容不下所有的航海者,不少人依旧住在船上,大声谈笑,赌博玩女人。
我躺在甲板上,听着港口的吵闹远去,似乎是船在离港,就为了一具尸体逃之夭夭?这可不像是铁民。
“这个人自称席恩派克,他身上伤痕很多,有的堪称诡异,可是却没有新的血疤,”是副手的声音,“可能是躲在货舱里当逃兵,突发疾病。”
“不管他怎么样,这都是个麻烦,我们现在可是有一个稀奇古怪的领袖,在瓦雷利亚那儿变成了巫师。”吉蒙德显然是个普通人,他已经直接把反常的尸体席恩派克,和在选王会上,用龙之号角装神弄鬼的“鸦眼”攸伦联系在了一起,听口气非常警惕。
“头儿,那我们该怎么办?”
“丢了吧,不管是怎么回事,都和我无关。”这话在理,人家一船人都有老小,谁会去管什么神秘古怪的命案?
可以想见,那个吉蒙德船长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和白色镰刀的哈尔洛家族发生纠纷,因此,要把我这个死鬼席恩,给悄悄处理了。
噗通!
我被几个操舵手和帆揽手轻轻抛入大海,全身都包裹在亚麻布制成的裹尸袋里,身边充斥着石块和铁块,脖子和脚踝的部分还用麻绳绑着,似乎是他们在处理席恩派克的尸体时,生怕尸体活过来。
或者说会浮起来被人看到。
“返航!”不断下沉的莫波听到人低喊,银鳍号为了妥当弃尸,特意找了个借口起航在港口周围游荡了一圈,在没有别的船的地方,将我扔了下去。
我该庆幸,或许是出于尊重死者的缘故,大概也是因为这身铠甲平平无奇,亦或是他们看不上,再或者怕哪里会有暗记,从而被人认出来,惹来哈尔洛家族的兴师问罪,所以,我衣物无缺。
咸水透过不防水的亚麻,浸泡了我的整个身子,我感到肩膀碰到了柔软的地面,多半是长满水草,大概我已经沉到水底。
行动吧!在这个阴沉的海中,只有海绵宝宝和胖大星会见到我起死回生,不用再怕我的突然复活,会让什么有智力的目击者,神经错乱。
尸鬼的力气远比活人大。
我用力将手腕一挣,麻绳能勒破皮肉,却割不断骨头关节,在我粗暴的力道下,绷然而断,接着我曲起双腿,绑的挺结实,短剑被人搜走,腿部不好发力,无法像手部那样挣脱绳索。
真是麻烦,多费事。
我撕扯扒拉开身上的裹尸布,碎布在向上漂起,就像是白色的幽灵一样,为防它第二天早上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引起怀疑,我将它塞到了海里石头下,尖锐的石块将之勾住。
石头…这多半是珊瑚?灰暗憔悴,看起来一点光泽都没有,贫瘠的铁群岛,连珊瑚都没有出卖的价值。
这个君王港恶劣得不像话,海底崎岖不平,到处是可能让船只撞个粉碎的“山峰”,偶尔可见游鱼戏水,有几只刚才还想啃食我这里,却被我给惊跑了。
踝部的绳索牵扯着一小块裹尸布的碎片,我动了动脚关节,真的绑的很用力,还是个死结,看来,只好慢慢磨开了。
我再次浮出水面,夜色中的大海,周围空无一人,银鳍号已经在返归,在月下的海面投射出高大的阴影,就像是逡巡洋面的死神。
大约在我西边儿的五十里格处,是君王港喧嚣的灯火,真是个糟糕的地方,可是据说,君王港已经是派克岛最大的港湾了,还真是…不抢就没活路咯。
我游向“银鳍号”,借助黑夜尾随在其后,我可没忘记藏在压舱石后面的宝贝,常年在海上的人不会对那些沉重的石块感兴趣,多半,我的瓦雷利亚钢剑“金狮”还很安全。
只要别被一大堆搬运工发现,几个夜里放哨或者撒尿的海盗,我还是搞得定的。
银鳍号停靠在了堤坝上,我慢慢游近,却看到火光下一片闪亮的盔甲,长矛和纹有银鱼的盾牌,足足有二十几个。
什么情况,“银鳍号”上有人告密?!
我的剑被发现了!?
这是什么鬼变故,不会是攸伦得到了什么消息,然后命令波特利家族前来处置吧!?
隐约可以看到那个吉蒙德船长正抱着手臂,和另外几个人聊天,我潜入水中,游动接近,偷听偷听又是有何差池。
防洪堤坝本身正是岸上火把和人眼的盲点,或者说根本就没人会想到有人从海里靠近,我游到木石所筑的长堤根部,悄然浮出水面,没发出半点动静。
他们确实正在说话
“你的命令,大人?”
大人?谁是大人,本地的领主到了?
“我要知道港里有哪些哈尔洛岛的来客,盯住他们。”吉蒙德嘱咐,“港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原来是这个船长吉蒙德,他就是波特利家族如今的首脑,应该叫他吉蒙德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