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伊登怒视着二人，喝道，「如实交代你们的所有情况，这样才有可能从轻发落！」
「长官，我们真的没有杀人，我们只是看到大家都很害怕，所以动了歪心思，想借着这个机会捞一笔啊……」女主人哭哭啼啼道。
「都怪你！非得撺掇我这么做！」男主人把过错推到了妻子身上，「长官，我是受了我妻子的蛊惑，笔记本里的那些东西也是她写的，跟我没关系啊。我都没读过什么书，怎么可能写出那些东」
「闭嘴！」伊登叫停了二人，「人赃俱获！你们还在幻想可以蒙骗我们，以后继续行凶吗？！」
男主人疯狂摇头：「不不不，您一定要相信我们，我们是做错了，我们不该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可人真不是我们杀的啊。」
「我们今天晚上才刚把故事编好，连出版都没有出版，怎么可能是我们动手的呢……」女主人附和道。
「让你们坐在家里好好交代，你们不交代，看来是真想去治安局体验一下真正的审讯了。」伊登没给二人好脸色，见他们始终不肯承认连环杀人案是自己所为，便打算把他们带去治安局，「保罗！备车！」
「是！」候在一旁的保罗大声应下，朝外面走去。qδ
「别别别，我求您了，放过我们吧，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是利欲熏心，我们是丧失了做人的底线，但我们真的没杀人，也真的还没来得及行骗啊……」男主人扑通一声跪在了伊登面前，痛哭流涕地说道。
林恩听了一阵子，抬手拦住了气头上的伊登：「我去上个厕所。」
「……好。」伊登有点懵，不解林恩在这个节骨眼上怎么突然要上厕所。
林恩没做什么解释，离开卧室一分钟后，重新返回坐下：「两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
「您说，您说。」这对夫妻非常配合。
「笔记本上的内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编撰的？」
「从……从前天。」男主人回忆着道，「一连死了五个人，外面人心惶惶。我和我妻子最近都失了业，马上连饭都要吃不起了，就动了歪心思，想到了可以利用这些人的死和平民的恐慌来骗钱……我妻子文化水平比较高，就由她来编撰故事，我负责实际行骗……」
「你确定你们还没有用这套说辞是欺骗其他人么？我提醒你，这件事我们想查出来，一点都不难。你要是现在说谎，只会降低我们对你的信任。」林恩又问。
「真的没有，一个都没有，故事还没编全呢，你们就找上门来了……」女主人瘫坐着道。
林恩看向伊登：「调查不要停，但是要额外加一条内容，询问其他住户有没有听说过类似的话术。」
「已经安排了。」伊登道。
「好，然后是第三个问」
「伊登副官！林恩先生！」没等林恩问出第三个问题，哥达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欣喜若狂道，「受害者彼得苏醒了！」
伊登难以置信地看向哥达：「你说什么？！」
「得亏林恩先生发现得早！第一时间对彼得展开了急救！之后又及时地把他送往医院！现在在医生们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彼得已经恢复了大半！」哥达道。
伊登面露喜色，站了起来，看了看哥达，又看了看畏畏缩缩的行骗夫妇：「受害者醒来了，你们最后的机会也没有了！现在无论你们决不决定坦白，我们都可以从受害者那边获知真相！」「我们……」男主人茫然地看向女主人。
镇定的林恩将男主人、女主人得知受害者被抢救过来后的表现看在眼里。
这其实是他的试探。
他刚刚以上厕所的名义出去，就是专门找到哥达，让他配合自己演一出戏，通过这出戏来判断这对夫妻是否在说谎。
现在看来，他们不像是说谎。
指认他们是凶手，欠缺说服力。
「林恩，我们走！」伊登被蒙在鼓里，还真以为彼得苏醒了，兴冲冲地就要拉着林恩一起过去问话。
「好。」林恩跟着伊登出了屋子，在楼梯间叫住了伊登，「伊登，等一下。」
「怎么了？」
「彼得没有苏醒。」林恩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给了伊登。
伊登了解到这是林恩在试探夫妻俩，表情僵住：「你怀疑他们不是凶手？」
「应该不是。」林恩很希望他们是，但分析过后，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他们仍然在原地踏步。
「为什么？！」伊登担负着巨大的压力，这股压力在揪出这对夫妻后终于倾泻出去，现在形势一变再变，他有点承受不住了。
「如果这对夫妻是凶手，故事就不可能只编到前五位死者那里。今晚出事的五个人，必然也在其中。」林恩知道这是件很令人感受到打击的事情，但他不得不逐条阐明自己的分析，让伊登认清现状。
伊登摇摇头，不认可林恩的话：「他们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写！」
「他们如果是凶手，那早就知道今晚这五个人会出事，又怎么可能存在来不及写的情况？好，就算可能是他们还没来得及写。那你觉得，以他们能蛊惑十人死亡的心智，可能把被吓成这副模样么？可能让我们搜出来这几个笔记本么？」
「他们是在伪装！故意装出胆小无辜的模样！你的试探肯定也被他们识破了，所以他们将计就计，继续装了下去，等着我们无可奈何！」伊登情绪有些激动。
林恩指出伊登话中无法忽视的错误：「如果他们的演技这么好，你最开始盘问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不自然？难不成是在故意让你发现他们？他们活得不耐烦了么？」
「因为……」伊登说不出来。
这确实说不通。
能蛊惑十人自杀，手段非同一般。
不可能在接受他们盘问时露馅，又莫名其妙在审讯时恢复了演技。
更不可能在蛊惑他人自杀时做了充分的准备，自己编撰故事牟利时，进展却这么迟缓。
「他们应该真的只是临时起意，想借着这件事昧着良心赚钱的骗子。」林恩一字一顿道，「该抓，可不是我们最想抓到的人。」
「呼……」伊登靠着墙，蹲坐了下来。
他的双眼无神。
巨大的绝望感袭上心头。
凶手真的这么难对付吗？他们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就差把克林街掘地三尺了，居然还是没有揪出凶手。
难道说，无论怎样都无济于事？
「林恩……」情绪冲上高点，又迅速回落，伊登顿时变得疲惫颓靡，「我发现，自己好像真就是个笑话。」
「别这么说。」林恩站在伊登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到认输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再做些什么了。」伊登惨笑一声，「呵，或许我现在最该做的，是写一封道歉信。给死去的受害者们道歉，给这段时间被打搅的无辜居民道歉，给治安局道歉……」
林恩无言以对。
「有时候我很恨我自己……」心力交瘁的伊登说起埋在心里的话，「我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人，我没办法改变治安局的风气。以前我很狂妄，我觉得既然改变不了治安局，那我就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可……身为一名治安官，我连案子都破不了。看上去，没什么是我力所能及的了……我或许真的不适合做这份工作。融入不了治安局勾心斗角的氛围，也没办法帮助民众们生活在安稳之中……」
第二百一十章：跪阶
伊登的肺腑之言，说到了林恩的心坎里。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对堕落的人们来说，这个世界宛若天堂。对正直的人们来说，这个世界犹如地狱。
林恩从来到这个世界，再到熟知、立志改变，经历了和伊登同样的情况，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感受到蚂蚁撼动大象是多么的荒诞，不切实际。
「我绝不会和别人说这样的话。」林恩瞥了蹲坐的伊登一眼，还保持着站立，哪怕他背后的伤势一直隐隐作痛。
面如死灰的伊登缓缓抬头，看向站姿挺拔的林恩。
「遇到和我志向一样的人时，我只会坚定地告诉他，我们会成功。不管多难，一定成功。」伊登没选择用不痛不痒的安慰来让伊登振作，「这条路或许很难，我们的努力或许不值一提，但一定会成功。」
「……为什么？」陷入迷茫的伊登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那些丧气的话，给志同道合的朋友头上浇冷水呢？」林恩耸耸肩，「我们不是都很清楚这条路无比艰巨么？那最该做的，其实是相互鼓励，相互扶持。浇冷水，是敌人才会做的事情。」
敌人，才会说你是个笑话，你什么都做不了。
伊登的表情凝固。
眼神翻涌。
「我们不该做自己的敌人，做朋友的敌人。」林恩等着伊登想通这件事。
「我们……」伊登神情不再那么悲伤。
「我们一定会破了这个案子，也一定会改变治安局的风气，让这个世界朝好的方向发展。」林恩做了个示范，「不是么？」
「……是。」伊登深吸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
「这就对了。」林恩看了眼那户人家的屋子，朝楼下走去。
「你去哪？」
林恩脚步不停，抬起手摆了摆：「你继续排查，我要试着摸索另一条捷径。」
离开了住宅楼，林恩站住脚，叹了口气。
开解别人容易。
想给自己注入强心剂，却相当困难。
好在他本身就要比伊登更抗压。
伊登破不了案至多被免职，而他可是会丢掉性命。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自乱阵脚。
回到教堂后，林恩朝告解室看了眼，这次坐在告解室里的费奇神父没有出声邀请他进去聊一聊，他便径直赶到了经书室，在安静的环境中坐下沉思。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死者们全部死于自杀。
始作俑者，就是诱导、推动他们自杀的人。
当下很难从现有的线索中推导出始作俑者这么做的目的，林恩索性换了个方向，从每个死者的死法研究起来。
既然是自杀。
为什么没有人留下遗言？
为什么不选择些体面的死法？
为什么有人要跳进下水道？有人要溺死自己？有人要让自己过敏而亡？
这些各不相同的死法，或许就是每个死者留给世间最后的答案。
林恩从第一位老太太开始回顾。
老太太临走时，将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家里的食物也被吃完，没有浪费丝毫。最后，在深夜十一点钟，她打开窗户，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打扫卫生，以及没有浪费食物可以看出，老太太是很认真地在对待自己即将离开人世这件事。
那她对待自杀的方式，应该也是无比慎重，做了很多考虑的。
跳楼未免过于草率。
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