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被沈宵雪一双玉臂，压在车厢后壁上，感觉自己就像，那种女频小说中，霸道王爷的小娇妻。
可惜，这位霸道王爷，眼圈微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啧，还是，差了点味道啊！
于是，虽然是被近在咫尺的沈宵雪，压得有些呼吸困难，苏岩却还是有些挑衅地说道：“往后，夫人要是再提那纳兰燕一次，我便也再提一次。”
“砰！”
下一瞬，车厢里的沈宵雪，便是直接一脚踹碎车门，提着苏岩，消失在原林深处。
红烛未点，月光也被厚厚的帘幕遮蔽，黑暗中，红罗帐翻飞。
如此又是从夜到昼，又从昼到夜，整整七日。
女儿们不在身边，两人世界，总是要放纵些。
这般，两人在炎京小住几月，直到收到苏雪传来的，谢霆病重的消息，才匆匆赶回水木阁。
谢霆这位亚圣，不到九百岁，便以油尽灯枯，只因当年，中了血衣老祖一掌。
没错，便是苏岩还是镇北王时，在故都，以一把天阶魔刀为报酬，请他来斩杀粤海龙女的那个血衣老祖。
他也是这一代的传灯楼主。
传灯楼，是史源界最神秘的几个圣地之一，也属魔道，但更像一个杀手组织。
只不过，他们杀人，报酬是其次，主要的目的，似乎便是为了喂养那盏死海照命灯。
世上罕有人知，水木阁的阁主，琴剑双绝，谦谦君子的谢霆，也来自传灯楼，且，与那位让人闻名丧胆的血衣老祖是师兄弟。
“每一代传灯楼主，都会收九名传灯弟子，但九人中，只有一人，最终能执掌死海照命灯，其余八个，都会成为灯中骸骨。”
观潮亭内，苏岩静静听着谢霆叙说过往。
虽然，当年他带着幼小的苏雪，来到水木阁时，便对谢霆的来历，有所了解。
那年，他创立宵岩阁，行商江南时，两人便有交集了。
但究是不如此时听他亲口叙说。
“三百年前，我在师傅最后的考核中，败给了师兄，本该当时便死，师兄却打破了传灯楼的先例，给了我三百年，寄情山水，闲云野鹤的日子。如今，也是该我把命还回去，重归死海的时候了。”谢霆似早已有心理准备，很平静。
苏岩沉声道：“老谢，你再撑个十年，等等看，我能不能炼出那地阶清血丹。”
清血丹，是史源界四大解毒圣丹之首，也是四大圣丹中，唯一一种玄阶丹方。
虽是玄阶，效果却是超越了几乎所有的地阶丹方。
药帝曾有评价，清血丹出，百万方废。
可惜的是，这张药方也很难往上突破了。
自此方现世千年，一直便是停在玄阶三品。
谢霆闻言，也是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苏啊，到了我这个年纪，早已知天命，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药医不死病，自古至今，除了曲指可数的那几位帝君，谁人能不死？你老苏在炼丹上，确实有些天赋，但还能超过药帝吗？”
第124章 山河一指，天地一吸
“雪儿，你来。”谢霆玄即，又向着静立一旁、眼眶通红的苏雪招了招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架古琴，放于膝上：“你的琴艺，已得为师八分真传。”
“为师回首江南三百秋，饱食终日，一无所成。自忖惟一可称道处，便是谱下了这半曲扑灯散。”
“虽则，为师此去，不可能真的扑灭师兄手里的那盏灯，但你若习得此曲，再帮为师谱完下半曲，纵使今生不能封圣，也可凭此曲斩圣！”
“哈哈，哈哈哈……”一双枯瘦的手掌，轻按着膝上古琴，谢霆仰天大笑：“古之剑圣，一草一木，皆可为剑，皆可杀人。而自为师之后，琴音，也可为剑，也可杀人！斩神！灭世！开天！”
随着琴音，自他的指下，流淌而出。
苏岩，沈宵雪他们，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便是风。
与春夏秋东的风都不同。
好像天地间，每一缕气都在律动。
吸呼，嘻嘘，嘻呵，吸哈……
呼呼呼呼呼……
嘘嘘嘘嘘嘘嘘……
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哈……
树木，蒿草，山石，每一道缝隙，每一个孔洞，都在吐吸，在共鸣，在跟着那琴音，发出不同的声音。
苏辰瞪大眼。
她看到眼前，无论是参天的万年古树，还是天上的太阳，甚至虚空，都在风中，随着琴音舞动。
“扑灯散，扑灯散，师傅，原来，扑灯的不是风，而是那天地之吸啊！”苏雪口中喃喃，听得痴了。
曾有武帝证道时说过“山河，一指也！天地，一吸也！”
当琴音引动天地之吸，造化也要随之起舞。
“想不到，谢掌门这一曲，竟引动了天地气韵！想不到，曲乐之力，竟能至此！”便是已有了能媲美圣人战力的沈宵雪，也不由神色凝重。
自古以来，无论是武王，还是圣人，都是先承运，再用运。
这还是沈宵雪第一次看见，有人不以肉身，或运鼎承运，而直接引动天地气韵的。
此时她们的衣衫、秀发都在风中乱舞，飘飘欲飞，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那只是因为，谢霆对她们没有杀意，否则这无孔不入的天地之吸，恐怕能瞬间吹散武者百年苦炼的不碎金身吧！
“古往今来，诸天还没有以音声证帝者，若他根基未损，再给他千年，或许有可能出一条路！可惜……”旁观的龙阙神妃，心中也是不免有些惋惜感慨了。
……
苏雪他们又留了谢霆半月！
这半月内，谢霆也是将水木阁掌门之位，正式地传予了苏雪。
半月后，他们在长亭，给谢霆送行。
他此去传灯楼，给血衣老祖，弹那一曲扑灯散。
众人皆知，他有去无回。
“老苏啊，百年前，那晚，我也是站在那里，看着你往北齐去的。”
“我在幽界等你啊！别我前脚去，你后脚就跟来了！”
“呵呵，我现在有妻有女，可是很惜命的，不会像你一样找死。你就在下面等五百年吧！”
“雪儿，这把琴，是为师少年时偶然所得，这几百年，我虽然集齐了史源界十大名琴，却觉都不如它。它本无名，今日，为师为它取名君行远。愧我半生落拓，望君此生行远。”
谢霆将那日弹奏扑灯散的古琴，送给了苏雪。
“师傅，你还有时间，能不能，不去？”
苏雪抱着琴，哭肿的眼睛，带着最后的希冀望着他。
谢霆苦笑着摇头：“雪儿啊，为师做了三百年乌龟，临死前，总要把头，从龟壳里，钻出来那么一次的。”
他最后望向已经长成一个婷婷少女的苏辰：“小团团，再见了！师伯祝你，一路好花好酒，高卧到圣境！”
苏辰闻言，看上去，比她阿姐，还要难过几分：“呜，师伯，你这一走，往后午后日好，谁陪我去那怡红院听曲啊！”
风，静止了。
沈宵雪：“？”
沈宵雪：“？？？？？？？？？？？”
不提谢霆尴尬离去后，沈宵雪与苏辰之间的鸡飞狗跳。
在这之后一年，苏雪也点燃了命灯，成功突破了亚圣。
这世上，能从王境突破到亚圣境的，本就万中无一。
且是她这个年纪，放在那些大圣地和世家中，也足称天才。
但在母亲沈宵雪和妹妹苏辰的衬托下，便有些暗然失色了。
而沈宵雪，确实也是没有投以太大关注。
正如苏雪对自己的判断，沈宵雪对苏雪未来的估计，也是止步亚圣境。
她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管束小女儿上，浑然不知，她对小女儿的教导，只是帮倒忙，推倒车。
好在，她留在水木阁的时间，比以往更少。
随着沈宵雪的强势崛起，史源界与堕天界的战局，也在发生着此消彼长的变化。
更多时候，作为大炎神霄王，她还是在争战诸天和争战诸天的路上。
清灵小界，无尽海。
九名模样相同的沈宵雪，同时面对着一只九面百臂的青色巨人。
这是堕天界在清灵小界的海眼镇守，圣人境九面巨人。
他的九面，分别为九副死象。
百臂，各握一种兵器，都是地阶三品以上的神兵。
此时，九个沈宵雪，分立八方，手中都握着长剑。
位在东方的沈宵雪，第一个出剑，血色剑气，宛若天河，浩荡而下。
九面巨人脸上，同时浮现不屑之色。
百臂之中，只是举起十分之一，便轻易接下了这一剑。
然而，位于东南方向的沈宵雪紧接着出剑，这一次，剑气之威，足足是第一剑的九倍。
九面巨人不犹变色，匆匆举起三十只手抵挡，还是后退了半步。
这半步，便是地动山摇。
但玄即，第三个沈宵雪又出剑了，此剑之威，竟是第一剑的十八倍。
九面巨人终于骇然，瞬间百臂齐动，百把神兵的宝光交错，这片小界的虚空，都似乎要被撕扯成了片片破布，但也不过堪堪阻下那第三道剑光。
第四剑……
第五剑……
第六剑……
第七剑。
第七剑后，九面巨人的尸身，与亿万顷海水，一起沉入了海底。
万丈海下的地层，直接被斩出来一道不知深几许的裂谷。
此时，海天之上，已只剩下一个沈宵雪。
红衣猎猎，她不由的便是轻抚剑柄，仰天长笑，笑声清悦，如若凤鸣。
碧落九重剑，她出到第七剑时，已可斩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