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斯疑惑道：“不用等待灰熊领贵族们集结的部队？”
哈维摇头笑道：“他们慢吞吞的落在后面更好，让拉尔夫大公派出的探子误以为自己能提前埋伏我们。”
两人商议完毕，哈维拍了拍皮尔斯的肩膀道：“可惜没办法和你们一同乘坐铁甲舰船南下，亲自指挥北境军作战……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水上作战，还是和南境贵族直接交锋。”
皮尔斯以为哈维这番话是暗示对自己指挥能力的不放心，连忙躬身道：“大人，请千万放心，这次作战由我指挥应对，必会为您大败拉尔夫公爵，拿下三岔镇的控制权！”
一番莫名其妙的口头军令状，反倒弄得哈维哭笑不得。
……
当夜，灰熊堡城外码头。
三艘整装下水的铁甲破冰船静静停泊在深水码头区域，堤岸上点起一支支明亮的火炬，五百名北境军士兵静默的列队整齐，在长官的指令下依次登上舰船。
随着三声汽笛嗡鸣，破冰船的魔动力仪器立刻激活全功率运转，破冰船前端的坚锐的钢铁撞角直接破开河面上冻结的冰层，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冰块破碎声中，速度越来越快的向拉尔夫河下游驶去。
皮尔斯站在第一艘破冰船的船头，丝毫不受夜晚冰雪寒风的影响，脑子里反复回想起出发前领主大人亲口交代的作战计划。
“抵达预定作战位置之后，先派遣部分士兵登陆河道两岸，建立两侧防线。”
“等拉尔夫公爵的船队进入伏击河段之后，先利用破冰船高机动性的优势，对公爵的船队实施两翼包抄的阵型，等三艘破冰船完成三角包围阵型后，再统一对敌人实施炮火覆盖打击。”
“如果拉尔夫公爵的船队不顾伤亡，执意冲出包围圈企图登陆作战，则提前埋伏在两岸的士兵立刻予以阻击，让他们在毫无遮蔽的河滩上成为魔能枪的活靶子。”
至于据守在三岔镇的那位草包男爵嘛……等半道上收拾完拉尔夫男爵的精锐骑士船队，再遥遥对着三岔镇来上几发炮击，估计立刻镇上就会升起投降的白旗。
眼下皮尔斯唯一担心的，是被扣押在三岔镇的那五百名农奴，经历了接近一周的时间，天寒地冻缺衣少食的情况下，不知道还能活下来多少健康的劳动力。
第360章 三岔镇突袭战（上）
钢铁破冰船在魔动力仪器的满负荷运转下，趁着夜色在封冻的河面上全速前进，时不时能听到船头撞破脆薄浮冰时发出的喀喀声响。
从灰熊堡往南河道就变得越来越宽阔，再加上冬季夜晚的月亮照在河岸边的雪地上，反射出足够为夜间行船指明方向的光芒，完全不用担心船只触岸撞礁。
一路沿途虽然也有不少村庄和城镇修建在沿河两岸，但如此隆冬的寒冷深夜，也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冻结着浮冰的河上会悄无声息地驶过三艘幽灵般的无帆船。
第二日午后，铁甲船比哈维预想的更早抵达了预定的作战地点。
只零星飘荡着少许浮冰的水面上雾气腾腾，拉尔夫河正是在此处分出两道支流一条往南通向黑山港，一条向西途径丰原城直抵圣瓦伦王都金辉城。
天上下着稀稀拉拉的小雪，让整个三岔河段能见度都非常低。
船只靠岸后，皮尔斯召集了全部中下层军官开始紧锣密鼓的布置起来。
“敌人的船队从丰原城方向的河道过来，所以我们的主力部队需要扼守在两岸。”他指着摊开的地图，简单画出提前埋伏的位置，“你们的任务是防止敌人弃船登岸，同时也要截断他们在河道上的退路，所以要先隐藏起来，等他们经过后再关门打狗……”
这次随皮尔斯外出作战的部队是韦恩带领的营部，他本人自然肩负起在两岸阻击敌人的主要任务，“指挥官，我不太明白……”
韦恩挠了挠头，有些不解道：“我们埋伏在两岸倒是没什么问题，可直接将敌人的船队放过去，万一他们根本不靠岸，就直奔三岔镇了怎么办？”
皮尔斯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三枚钱币分别代表三艘铁甲船，其中两枚就正正好放置在三岔河段的南向岔口处，剩余一枚则处于他们目前泊船的位置不动。
“两艘铁甲船扼守南边河段，他们过不去的……”皮尔斯随后看向炮兵组，简明扼要的吩咐道，“炮兵四组留在船上负责舰炮，其余四组分别随伏击队伍登岸。”
如此一来，当敌人的船队正式驶入拉尔夫河的三岔口的时候，就等于落进一个被提前布置好的三面陷阱往南行驶会直接遭遇两艘铁甲船的阻击，往北的河段虽然只有一艘铁甲船扼守，但逆流而上没办法行驶太快，更容易变成炮组的活靶子。
当然，如果敌人贸然掉头逃离或直接弃船登岸，埋伏在西段河口两岸的炮组就能发挥作用了，如此近距离的炮击，几乎闭着眼睛都能击中行驶在河道中央的帆船。
……
没想到拉尔夫大公的船队，抵达三岔河口的时间比皮尔斯预计的还要晚上半天，直到他们布下埋伏的第二日傍晚，八艘中型风帆船才缓缓出现在三岔河西面的河段。
接到消息的炮兵组长山猫立刻向自己负责的河岸炮组下达了预备指令，左右河岸各有的两个炮组立刻行动了起来。
“这些家伙真是比乌龟还慢……”韦恩拿起望镜从岸边的壕沟里探出头来，向河道上张望。
他们登岸布置好防御工事后，原本以为第二日一大早就能看到敌人的踪迹，谁知道对方姗姗来迟，害的士兵们又在冰天雪地的壕沟里咬牙切齿的多等了大半天。
炮长山猫凑了过来，小声跟韦恩交谈起来，“要是皮尔斯指挥官下达指令，我的河岸炮组现在就能命中这些飘在河面上的乌龟，距离太近了，甚至都不需要怎么精确瞄准……”
韦恩翻个白眼呵斥道：“没有命令谁敢轻易开炮？再说了，河岸上就四门炮，对面可有八艘船，其中两艘还被夹在中间，你的炮弹威力再大，莫非还能直接穿透一整艘船，命中夹在中间的？”
山猫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呵呵笑起来。
比起手握魔能枪的普通北境军士兵，已经能熟练操控魔动力大炮的炮兵组成员，明显对自己手中的武器更有信心普通士兵还需要时刻担忧自己射击精准度的问题，遇上突发情况和遭遇战时，也不得不偶尔装上刺刀和敌人贴身肉搏，血腥残酷的搏杀同样考验他们的勇气。
但炮兵就不一样了，魔动力大炮带来的强悍威力，以及超远距离就能杀伤敌人的特殊攻击方式，让他们早已失去了战斗带来的紧张感，只需要重复操作训练时熟记的规定动作，按规定流程装填炮弹、按规定流程瞄准目标、按规定流程开火射击，然后获得胜利。
特别是在河谷前哨轮驻对抗邪兽人的时候，明明敌人是身强力壮悍不畏死的人形野兽，他们也只需要呆在堡垒城头，不断重复装弹开火的步骤，半小时便能结束一场战斗，作战的激烈和疲劳程度甚至不如训练时绕着领地行军拉练。
……
“收到预备攻击指令！”
“装填弹药！”
河岸的炮组阵地立刻忙碌起来，预备步骤已经练习和实操太多次了，炮兵们闭着眼睛都能将炮弹塞进弹仓中，然后五秒钟内解除弹药保险，在不用考虑射击角度的情况下，三十秒就能完成一次平射开火。
可山猫迟迟没有等到位于铁甲船上的指挥官皮尔斯发来的开火指令。
而拉尔夫大公的船队已经缓缓从他们面前驶过，正式进入了三岔河口，比起在海上航行的多桅帆船，河运风帆船体型要小上很多，船身更加低矮，在冬季风力减弱的时候，甲板两侧都坐着一队水手奋力地滑动手中的船桨。
营长韦恩也有些焦躁，跟山猫小声抱怨道：“怎么回事？指挥官是想让我们直接放他们过去吗……”
还没等他话说完，原本平静的河面上，突然响起一声轰隆巨响……隔了几秒钟不到，又是两道沉闷的的轰鸣声如闷雷般炸裂。
位于铁甲破冰船上的炮组率先开火了！
韦恩和山猫同时拿起望镜锁定河面上的目标，随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敌人行驶在首位的一艘风帆船甲板上突然腾起两股黑烟，火光乍起中甲板碎片和断肢残臂四散飞溅，挨挤着划桨的水手被开花弹击中后死伤惨重，整个甲板上鲜血与内脏肆意流淌。
山猫还从望镜中清晰的看到一名盔甲齐整的骑士直接被炸飞挂到风帆桅杆上，不过只剩下上半身。
“呕~”炮兵组长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换来身旁营长韦恩的不屑嗤笑。
第361章 三岔镇突袭战（下）
拉尔夫大公的船队在第一艘帆船上的水手死伤惨重后，立刻就失去了一大半的前进动力，后方的其它船只前进速度也跟着减缓了下来，纷纷偏转船头想要绕过瘫痪在河道中央的首船。
然而炮弹炸响的轰鸣声没有丝毫停歇，每隔半分钟就会再次响起，同时伴随着敌方船只上突然腾起的一团巨大火光，没过多久，一艘在河道中央打横的船只高高耸立的桅杆喀嚓一声断裂，向侧面倒去直接压到了旁边隔得极近的另一艘船。
几匹被拴在甲板上的马匹挣脱了束缚，剧烈受惊之下连着撞翻了好几名骑士，最后竟然噗通噗通地跳入冰凉刺骨的河水之中。
受损严重的船只彻底在河道中央瘫痪不动，位于后方的其余船只上人头攒动，不少人一脸茫然的凑在船头位置，似乎完全不清楚是遭到了什么袭击。
与此同时，河岸上的炮火打击也紧跟着降临了。
拥挤的甲板上立刻血流成河，几乎每一发命中目标的炮弹都能在敌人堆里炸开一蓬血雾，浓稠的血浆肉泥铺满甲板，有些人虽然并未处在炮弹的第一落点，但随后也立刻被高速飞溅的金属弹片和甲板碎屑生生削成几截，捂着断裂的四肢和流淌的肚肠痛哭哀号。
侥幸躲避了炮击的人彻底顾不上其它，纷纷丢下沉重的武器和盔甲跳入水中，宁愿冻死在冰凉刺骨的河水中，也不愿在血火交融的地狱之船上多待一刻。
“亏我还担心敌人不管不顾的冲过岔口，直奔三岔镇码头呢……”韦恩放下望镜，小声嘀咕道，“没想到三艘铁甲船仅凭六门魔能舰炮，就能将敌人的船队直接阻击在河道岔口位置。”
……
比起在河岸边远远眺望的地面部队，身处破冰船上的指挥官皮尔斯对战况的观察更为直接。
三艘铁甲船分别扼守南北河段岔口，船身直接横向停泊拦在河道中央，船头与船尾两门固定安装的魔力舰炮在绞盘的转动下调转炮口，正正对上了自西而来的敌方船队。
作战目标相隔不过五百米远，船上的炮兵组有条不紊的重复着瞄准开火的规定动作，四人一组不断的将尖头炮弹送进炮管尾端的弹仓之中，接着解除保险拉动开火装置，将混溶了龙焰粉末和铁皮弹片的炮弹以雷霆之势发射出去。
虽然站在船身中后部的驾驶舱内指挥作战，皮尔斯远超常人的敏锐听力仍旧被隆隆炸响的炮火声折磨得有些难受，他下意识地抬手又紧了紧填在耳朵里的棉塞，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比起河岸上的魔动力大炮，这些炮兵好像更喜欢轰隆作响的魔力舰炮……他们难道不厌恶这可怕的巨大噪音吗？”
还有混入龙岩粉末的炮弹射出炮口后，弥漫在整个船上的浓烈呛人味道，仿佛硫磺混杂着铁锈的古怪腥气，实在是让皮尔斯这种五感灵敏的血族暗自作呕。
随着又一次炮声响起，沉重的铁甲船也微微颤动了几下，眨眼间炮弹就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影，径直向几百米外的敌人舰船飞去，直接在对方用木板拼接粘合的船身侧面上轰开一个巨大的破洞，随后灌进船舱之内轰然爆炸。
实力超群的皮尔斯立刻就看到那个船身侧面的破洞中，喷出一股夹杂着血肉残肢的碎屑，看来躲在船舱中的敌人也没能在炮火中幸免。
河风微漾，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血腥气息飘散而来，让皮尔斯忍不住有种此刻身处奢华宴会之中的错觉，口鼻中尽是香甜的味道。
他喉头微微滚动，语气冰冷的下令道：“启动魔能装置，靠近敌方船队！”
……
拉尔夫大公的船队在看到远处的三艘古怪无帆船朝自己驶来之后，也开始缓缓移动向两岸靠去，显然他们总算察觉到了，自己遭遇到的残酷攻击来自那三艘古怪的舰船，眼见敌人主动靠近，自然忙不迭的想要登岸躲避。
铁甲船的航行速度飞快，此刻再想要驾驶着残破的帆船，调头从河面上逃离明显是不可能的，收拢残兵登上河岸才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可惜直到他们的船只不管不顾的冲上河滩搁浅，再纷纷弃船登岸之后，早就埋伏在河道两岸的北境军士兵，立刻毫不留情的开火了。
一根根长长的魔能枪管架在战壕掩体上，随意瞄准一个湿漉漉从冰凉河水里爬上岸的目标，轻松的扣下扳机，魔力子弹就如雨水般朝敌人泼洒过去。
在丝毫没有掩体的光溜溜河滩上，刚刚自以为逃出生天的敌人像雨打的麦穗一样齐刷刷的倒下一片，随后整支船队的敌人直接崩溃了，跳船登岸的人又哭嚎着想要重新返回船上，而拥挤着想要逃离下船的人，又挤在船舷边上大声怒骂，更多人惊慌失措下竟直接调头扑进河水中，奋力朝另一边河岸游去。
河滩上血肉横飞人仰马翻，场面混乱不堪。
三艘铁甲破冰船正好行驶到河道中央，船上的士兵们纷纷举起魔能枪依靠在船舷上，低下枪口朝河中挣扎扑腾的敌人随意射击，一朵朵血花在水面上翻腾不息。
韦恩清空了第三只弹夹，面无表情的下令道：“差不多了，配合三艘破冰船清扫战场吧……侥幸没有战死的敌人都统统抓起来，躺地上只能喘气儿的那种就不要了，别浪费伤药。”
士兵们纷纷换上新的满额弹夹，给魔能枪装上锋利的刺刀，然后整齐列队跃出战壕，朝河滩上仅余的少数幸存敌人压了过去。
船上的皮尔斯身侧站着一个明显是炼金学徒打扮的年轻人，正捧着一本册子快速的记录着，口中还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着什么。
“开花炮弹和魔能炮弹均能击穿木质船体……造成范围型穿透伤害，效果优。”
“但这两种炮弹无法直接击沉一艘中型帆船，船身都打得跟筛子一样千疮百孔了，竟然没有因为大量进水而直接沉没……啧啧，这方面效果差。”
皮尔斯有些无语的问道：“你们记录这些是要干嘛？一场战斗不是只需要关注胜负结果、人员伤亡、弹药消耗吗？”
年轻的炼金师笑眯眯合上册子，礼貌躬身道：“指挥官阁下，这是领主大人要求的，每次新式武器投入实战，都需要严格精确的记录下使用效果，便于后续的武器和弹药升级改良。”
武器弹药升级改良……领主大人难道后续还能制造出比连发魔能枪和魔能舰炮威力更大的新式武器？
皮尔斯只觉得头皮微微发麻，照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指挥军队作战的时候，根本连和敌人面对面厮杀的机会都没有，只需呆板重复的操纵这些魔法武器，就能将对方歼灭在千里之外？
第362章 “和平”交接
清扫战场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临近午夜时分，才因为夜间气温过低而不得不停止。
三艘铁甲船靠到岸边，河滩上扎起冬季作战特配的毛毡帐篷，敌人冲滩搁浅的帆船残骸被毫不留情的拆得七零八落，全数用于士兵们野外扎营的取暖燃料。
忙完战场清扫的士兵们按照长官的指示分派出夜间警戒和巡逻的班组，空闲下来的则三三两两的围坐在温暖的篝火旁，取出配发的罐头放在火堆旁加热烘烤，时不时小声讨论白天战斗时发生的趣事。
韦恩和副官亲自押着两名俘虏走进指挥官皮尔斯的营帐。
还没等皮尔斯开口问讯，其中一人就提前嚷嚷起来，“我是斯科特男爵，请让我面见灰熊堡的领主，我要求获得贵族战俘应有的尊重和待遇！”
另一人也连忙说道：“我是布里克男爵的次子汉森布里克，请允许我面见灰熊堡的主事军官，我们愿意缴纳赎金。”
皮尔斯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冷淡回应道：“这里没有灰熊堡的领主，我本人就是最高指挥官。”
他顿了顿，沉声问道：“拉尔夫大公为什么要派兵前来三岔镇？男爵扣押灰熊堡的贩奴商队，是否出自他的直接授意？”
两人有些讶异的对视一眼，斯科特男爵艰难的活动了一下肩膀，“我们只是响应领主征召出战的贵族骑士，主事的军官是公爵阁下的侄子，但他已经阵亡了……”
“死了？”皮尔斯有些失望的挑挑眉，“看来你们的指挥官也够倒霉的，那么就由你们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大公在丰原城还有多少精锐骑士？施法者顾问有几人？后续有什么针对灰熊堡的计划……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我自然有办法分辨你们话语中的真假。”
斯科特男爵闻言立刻闭紧了嘴巴，神态高傲的将脑袋偏到了一边去，而布里克男爵次子则犹豫了片刻，“这位指挥官阁下，我们都是向大公宣誓效忠的正职骑士，绝不会做出违背骑士精神和誓言的行为……”
“哦……”皮尔斯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一声，“带他们到船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