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格也拿起酒杯细细品味着。
叔侄二人在这里一坐便是一整天，听着外面细密的雨声，谁也没有提起开店的事，也没有人提起那扇待维修的窗子，还有那窗边被雨水侵袭着的地板，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两人便默契的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这也是鲁格首次没有完成自己的冥想计划。
药剂店培育室里那些花花草草，蛇虫鼠蚁，小地底兽们也莫名地迎来自己饿肚子的一天。
不过用老伦瑟的话来说，偶尔饿一次也能促进它们生长，让它们感受一下生在野外，长在野外的不规律的危机生活。
连绵的血雨又下了三天。
三天后，按照伊莲娜的请求，将贾克塞埋葬，鲁格和老伦瑟悄悄地将他埋在了城里那不算高的山上，并不是靠近传送阵或者那些山洞的位置，而是在远离山路的一处小山坡中，这是鲁格提议的，也算满足贾克塞想一直住在燃血之城的愿望。
接连两次漫长的降雨，让很多人都窝在屋子里休息，即使雨水停下，街上的人影依旧不多。
血雨造成的过于潮湿的空气让一些人更加难熬，一部分人即使走在街上也是为了囤积更多的异化版净化药剂，连续两次长时间的降雨，已经让他们怕了。
鲁格和老伦瑟也因此忙碌起来。
又过了几天，街面上才渐渐恢复人气。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正常。
老狗头伦瑟在上面的培育室忙碌着，
刚换来看店的鲁格，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斜对面的雕像老先生依旧在晒着血日之光。
鲁格将下巴抵在柜台上，双手伸直随意地翻看着次级锐利术，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个零环法术，灵毛滋养术。这个当初得自牧毛者升华仪式的小法术，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他甚至想搁置次级锐利术的学习进度，但又忍住了，毕竟距离次级锐利术的完全掌握，应该不会太远。
无论以后是否会选择牧毛者升华仪式，他都打算在学会灵毛滋养术后严格按照升华仪式的要求，坚持每日的法术使用，以法术将身上的毛培养到达成仪式标准的程度，即所谓的有备无患。
老伦瑟的忙碌告一段落，从楼上走下来。
“叔叔，你真的不去？”鲁格斜眼看向老狗头。
随着血雨的停止，一些心思活泛的人在静静等了几天以后，见那反常的雨水没有再次落下，便悄悄出城赶向血堡。那里的各种店铺，商品魔石，领主家族的私藏等等，都成了不设防的目标，也许还会有点法阵之类的小阻拦，但那不会拦住燃血之城的饿狼们，到那时便会发现到处都是擅长各种手段的巫师天才。
而之前死在这里的那些血族，大多数都没有带随身的储物口袋，这更让燃血之城的人们坚信宝贝都留在血堡领地。
但让鲁格意外的是，一向嗅觉敏锐的老伦瑟竟然一直安稳地待在店中，完全没有出城的意思。
“我敢说有一些不要命的家伙在血雨没有停的时候就已经动身了，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状态糟糕的血脉改造者，”老伦瑟慢悠悠从楼梯上走下来说，“有一些故意晚一步的人，他们是懒得亲自去搜刮，是要在半路截下一部分必须回到燃血之城的人，但其实他们都是缺乏对血堡的了解，你别忘了那个黑狱，那些脱困的人才是第一批在血堡搜刮的人。”
鲁格坐直身体，轻轻地为爱财而不昏头的老伦瑟鼓掌。
老伦瑟瞥了他一眼，一边来到货架旁补货，一边道：“现在过去，也就是拼着头破血流捡一些垃圾，不如多炼制一些特色药剂，那些平日里买不起的家伙，这次赚了钱，还是要回来花出去的……”
鲁格闻言不住地点头，对老伦瑟的话表示赞同，同时他留意到，店外面的邻居，那位黑底白花的猫头小姐回来了，正在雕像老先生身边耳语，看起来比他们勤劳勇敢的叔侄二人还要温馨。
第190章 旧友与空想
啪！悠哉的老伦瑟忽然一拍额头，站在货架前补完货又往楼上走去。
鲁格直起身往楼梯方向望了一眼，便又趴了回去，下巴抵在台面上继续看书，之前老伦瑟还会说他几句，现在老伦瑟对他懒洋洋的样子已经懒得去管。
只是告诫他，要留意自己的习惯，不怕贪吃不怕懒，就怕发生奇怪的改变，那种情况一般就是融合的血脉出了问题，血脉巫师受到血脉习性的影响是可以接受的，也是无法完全避免的，但要有个限度，不能一步一步陷进去。
鲁格想着老伦瑟平日里的样子，不由得猜测起老伦瑟的血脉习性。
他其实一直很好奇，老狗头的改造血脉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有老狗头原本长什么样子。
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老伦瑟药剂店的门被轻缓地推开。
鲁格立刻收起书坐直身体。
门被推开了，人却还没有进来。
先入眼的是一只迈进来的脚，然后是一截深蓝色的裙摆，随着更多的部分从推开的店门空隙出现，能看出来那依旧是一件巫师袍，只是样式经过一些精心的改造，同时淡淡的香味在店内弥漫开来，鲁格向来不喜欢什么香水之类的东西，但这次却不讨厌，淡淡的清香仿佛不是盘绕在他的鼻尖，而是轻柔地飘荡在心头上，让人身心放松，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
鲁格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位客人可能不一般，他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叫老伦瑟下来。
正当他做出种种猜测，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不紧不慢地身影已经走了进来。
深蓝色的裙袍，温和的微笑，女人头戴一顶款式奇特的尖顶帽子，帽子是黑色的看起来料子光滑。
女人在好奇地看着鲁格。
她看起来三十岁的样子，最多不超过四十，美丽，恬淡，是鲁格匮乏的形容词中稍微合适一些的，但是她自然流露的那种无法言明的气质，又给鲁格一种感觉，仿佛她的年龄很大，甚至已经不小于老狗头伦瑟，要知道老伦瑟单只是在这燃血之城就已经生活几十年了。
女人眨了眨眼睛，只是简单的眨眼动作，却又将那种年老的感觉击碎。
“欢迎光临老伦瑟药剂店，美丽的女士，除了货架上的药剂，本店也接受药剂的定制。”
鲁格看着这个奇怪的蓝袍女人。
女人闻言眼睛一亮，轻轻点了点头，尖尖的帽子随着头晃动，光滑的料子反射着光亮。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随时叫我。”鲁格又道。
女人却是看着他露出思索状。
“你……是伦瑟埃伦迪尔的药剂学徒？”她轻声说。
鲁格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位是老伦瑟的熟人，而且身份不是城中的哪间铺子的主人那么简单。
他从椅子上起身：“是的，女士，我是他的学徒。”
女人闻言，礼貌地笑了笑。
“也是他的侄子。”鲁格补充道。
他看着女人的眼睛在一瞬间瞪大一些，又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需要我去将叔叔叫下来吗？”
不明所以的鲁格试探着说道，这里面似乎有一些他不了解的情况正在发生。
“你是他的侄子？”女人轻抚帽檐微笑着说道。
“是的，女士。”
鲁格一边说着，已经绕过柜台。
这种情况，还是立刻去找老伦瑟为最佳选择，正好他也要去冥想了。
“你来早了。”
老伦瑟出现在楼梯前，正看着美丽恬淡的女人。
女人看到老狗头，立刻笑了起来。
绕过柜台的鲁格左右看了看。
“叔叔，我回房间冥想了。”
鲁格说着往楼上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对老伦瑟使了一个眼神，再配以他着重叫的那声叔叔，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明，他这个侄子并没有露馅。
鲁格走在楼梯上，身后还在传来两人的聊天声。
“他不只是你的侄子这么简单吧？”
女人的话音很温柔，没有丝毫强势的感觉，反而还透漏着一种关切的语气。
“我就猜到会这样，你一定会比约定的，要早来很多……”老伦瑟说道。
老狗头的话语中看似是某种指责，但却没有指责的语气。
这两个人说话的语气都和内容对不上。
鲁格摇了摇头，一路回到自己的小阁楼。
但他没有开始冥想，楼下情况未明，尽管现在看起来是和气一团，可还是让人不放心，所以他依旧是拿出次级锐利术的法术书翻看着。
他在阁楼窗边，感受着血日的光照，心中忽然一动。
想起那天见到的景象，想起那个被锁链和法阵束缚着的巨大人形，他摸出自己许久未动的恶魔骰子，在手中端详，平日里他怕失误脱手，都是将骰子收起，很少拿出来把玩。
记得半人说过，所谓奇物，是这世上位格极高，且独一无二的无法复制之物。所以别看某件奇物的作用可能很是小打小闹，但这些小打小闹依旧能够对一些强大的存在造成影响。
那么穹顶上这位，够高够大吗？站在这里看着血日，丢出骰子，会导致再次下起血雨吗？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
他看向法术书，又看向手中的恶魔骰子。
忽然发现，他还没有对恶魔骰子使用过神物术，若要说他身边最珍贵的两件东西，一个必然是黑书，另一个就是恶魔骰子。他一边端详着骰子，以精神力阅读着上面历任主人的惊悚小故事，一边按耐下心中的冲动。至少今天是不行，以后可以找个合适的时间，稍稍看上那么一小下，看一看这个骰子在神物术的作用下会让他这个阅读出什么东西。
一条淡蓝色的线，依旧在骰子的一角，连向世界的某处。
鲁格知道，这代表着达索雅繁星还活在世上的某处，那位带走她的圣裁巫师和其所属的组织并没有处决她，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犹豫片刻，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淡蓝色的命运之线。
在朦朦胧胧之间，一种明悟涌上心头。
似乎淡蓝色的线另一端的人，正在经历着某种苦难。
鲁格再次摇了摇头，像是要将这些不明所以的事情甩出自己的狗脑袋。
一直到晚餐的时间，鲁格才悄悄地打开阁楼的小门，尝试着往楼下走去。
第191章 约定与血脉
鲁格其实也一直在猜测那个女人的身份，当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伦瑟的旧情人，也许老伦瑟变成狗头之前也是一个帅小伙，而且巫师们的审美接受程度在大多数情况下，比他们的法术还要强大，所以哪怕老伦瑟很久以前就是个狗头，也是一切皆有可能。
平日里喜爱吱呀乱叫的旧楼梯，在鲁格的轻身术下难得的闭上了嘴巴。
他一路竖起耳朵，没有听到任何交谈的声音。
只见老伦瑟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三楼的餐桌旁，桌上摆放着准备好的晚餐，似乎是在等着他。
其实，往常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用餐完毕。
他下来的已经稍晚一些。
沉思中的老伦瑟察觉到他的到来，抬起了大狗头。
“我机智勇敢的侄子，快来尝一尝叔叔的手艺。”
老伦瑟热情地招呼着他，明明前两天他们俩人还在为谁来负责餐食而打赌，甚至抛掷起太阳币来猜正反面。
鲁格则是一边往餐桌走着，一边竖起耳朵转着眼看四处扫视。
老伦瑟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当鲁格落座，他举起酒杯。
“这一杯敬我挚爱的侄子。”老伦瑟说。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便开始大快朵颐。
味道和丰富程度都不可避免的有所下降，但还算及格，鲁格想。
他品鉴时没有掩饰的神情，自然也逃不过老伦瑟眼睛。
其实一些非血脉改造者的普通巫师，或者个别特殊血脉拥有者，对餐食的需求不算强的那些人，在平日里甚至会选择服用一种用来维生的药剂，服下药剂后几十天吃一餐便无碍，可以更专心的修习法术与实验。反而一些在更高阶的一些巫师中不会这样做，随着在超凡路上的远行，美食就会变成为数不多的平凡乐趣，甚至不只是乐趣这么简单，还是一种认可与定位。
老伦瑟看到鲁格神情后，便一边吃着，一边讲一些巫师界关于餐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