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至尊,真正的统治者——整个王国,只有一个意志,一个声音!
渴望的眼神令人浴血喷张,站在台阶之下的贝里昂甚至没有察觉到仅仅是几个月的时间,自己的鬓角已经花白,曾经饱满的额头皱纹也越来越多,但他确实体会到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难以维持,很多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但越是如此,就越是必须坚持下去——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分一秒的休息都是无比奢侈的事情,如果不再加紧的话,难道还要将这份梦想带到棺材里,让那些死去的鬼魂嘲笑自己?
绝对不允许停下,绝对不允许阻拦——任何挡在自己前面的人,要么臣服,要么毁灭!
至于自己死后会发生什么,贝里昂根本不担心——两个儿子虽然年幼,比安森还要小一点儿,但等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也应该长大了,足以继承自己留给他的这笔无与伦比的遗产,将这个梦想继续下去。
但事实上,就算到时候亲爱的安森侄子夺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当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力摆在面前,有哪个国王能够拒绝?就算他恨透了自己,恨不得将自己挫骨扬灰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仍旧会变成另一个自己,将焕然一新的都灵王国延续到光辉十字陨落的那一刻。
因为这才是正确的。贝里昂的嘴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轻轻的敲门声从身后传来,紧闭的房门被推开了一道缝。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的小教士表情淡然的走了进来,朝着这位掌玺大臣微微鞠躬:“祷告时间到了,贝里昂·马尔凯鲁斯殿下,您该返回王宫了,整个队伍都在等您。”
“哦,多谢提醒。”心情愉快的贝里昂甚至不忘了道谢,转过身来看着站在自己正对面的韦伯·亚历山大:“但请帮我把门在关上,然后站在那儿——这只是一个请求,不是命令,你可以照做也可以拒绝。”
虽然说的很恳切,但贝里昂的口气却是无比的不容置疑。小教士只好关上门,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请问有什么事吗,殿下?”
“韦伯·亚历山大,从海牙堡的乡下来到了都灵城的光辉十字圣堂,我那位可爱的侄女阿黛尔甚至把你称之为‘圣徒’,我也从一些人的口中听说过关于你的事迹。”贝里昂微笑着开口问道:“你曾经在东城区的贫民窟中传教,对吧?”
“任何人都有资格得到光辉十字的眷顾。”小教士微微低头:“也许您会觉得我这样对您不敬——但在光辉十字面前,贵为国王和乞丐之间,他们的灵魂没有丝毫差别。”
“我很敬佩你的这种举动,现在的教士们大多养尊处优,很少有像你这样虔诚的了——亲爱的安森侄子肯定也是因为这一点,才会把你留在王宫。”贝里昂微微侧头:“你真正接触过他们,了解过他们,我相信你一定对他们非常熟悉。”
“我就是他们的一员,我们都是都灵的子民。”
“那么告诉我,虔诚的教士。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应该如何证明自己的存在,如何让自己的存在变得有意义,而不是浪费了光辉十字赐予我们的生命?”
“做你所需要做的,做你应该做的,做你最渴望的。”精通教义的小教士韦伯对答如流:“不要留下遗憾,才能放下执着。”
“那我现在非常清楚,我要做的就是成为前所未有的国王,我要完成所有的国王都未曾完成的,光辉十字会庇佑我妈?”贝里昂的表情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一个执着而又迷茫的信徒:“都灵的子民们,会希望看到这样一个拥有前所未有权力的国王吗?”
“您想要问的是哪个我——都灵的子民,还是虔诚的教士?”
“二者都有。”贝里昂的脸上带着几分期待的笑:“但你可以一个一个说。”
“如果是都灵的子民,他们需要的是安稳的生活,清洁的饮水,果腹的食物以及能够让他们得到这一切的工作,让他们活的有尊严。”小教士摇了摇头:“至于谁是他们的国王?恕我直言,但我所见到的人大多并不在意这个。”
“那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爱戴我亲爱的王兄贺拉斯?”
“因为是贺拉斯陛下给了他们这一切——数十年如一日,王国安享太平。”韦伯·亚历山大的表情无比的诚恳:“失去才会感到珍惜,正因为即将失去,他们才明白曾经日子是多么的惬意,而正是这份惬意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恐惧。”
掌玺大臣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尽管对贺拉斯一贯以来的懦弱不屑一顾,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懦弱确实让他得到了许许多多的爱戴,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为他祈祷。哪怕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所有历代君主羡慕不已。
“至于光辉十字会不会庇佑您……其实您是知道答案的。”
“哦?”
“我不知道。”韦伯·亚历山大缓缓抬起头,澄澈的眸子和贝里昂对视着:“但如果我说‘光辉十字绝对不会庇佑您’,难道您就会立刻停止这一切了吗?”
短暂的死寂,而后刚刚还温文尔雅的贝里昂突然疯狂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夜枭般的笑声在狭窄的房间内不断的回荡着,狂笑不止的贝里昂甚至弯下了腰,整张脸都扭曲的不成样子,甚至需要竭力强忍着,才没有让身体抽搐倒地。
小教士站在原地,目光平静的注视着贝里昂大笑的模样——没有恐惧,更没有半点激动,就像是已经看到结局了一样。
这个人完蛋了——从他彻底疯掉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他的未来,只有一片灰暗的地狱——光辉十字也许会庇佑魔鬼一样恶毒的人,思维疯狂的怪人,但绝对不会庇佑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幕拉开(六)
腥臭的血水流淌在排水沟里,染红了下水道半个都灵城的大屠杀,让整个城市都变的安静了,安静的就像是一座宏伟的陵墓。
往日里曾经对戍卫军团不屑一顾,对那些穿着破旧罩衣士兵们指指点点的,骄傲的“都灵子民们”,现在却温顺的像是一群予取予求的绵羊,当那些简陋的武器指向他们,哪怕是腰缠万贯的商会会长,也会谦卑的跪倒在一个乞丐出身的年轻士兵面前,用自己身上所有的家当去为自己赎命。
整个戍卫军团完全变成了贝里昂·马尔凯鲁斯的私人军队,这支被扩充到了将近六万人的军队在街道肆无忌惮的横行着,彻底变成了一群蝗虫,执行着“贝里昂大人和王国的意志”——将自己放在了王国的前面,足以证明他已经狂妄到了何等地步。
首先是平民,然后是那些著名的富商,各种有钱有势的人们,以及名下拥有大批财产和地产的低阶贵族们,各个工会——巫师、工匠、粮食、绸缎、远洋……各行各当在“贝里昂的意志”之下被剥夺了所有的财产,一个接着一个被带走,至于他们的命运是什么,没有人能够说得清。
反抗从未停歇过——从东城区到西城区,烈焰焚烧着每一个街道,血肉模糊的尸骨越堆越高,但换来的却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大屠杀。即便是某些极有号召力的年轻贵族们,在面对数量惊人的戍卫军团士兵和整个王国最精锐的骑士团,也和一只会反抗的兔子没什么区别。
死亡就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盛宴,整个马尔凯鲁斯山丘上的都灵贵族们弹冠相庆,古老的都灵王国终于回到了过去他们的父辈们曾经无数次提起的模样,他们再一次成为王国唯一的主人——他们,才是真正骄傲的都灵子民,其余的不过是一群贱民,一群为他们提供所有需要的一切的贱民!
米内斯特家族的宅邸变成了一片废墟,所有珍贵的收藏、书籍、财富、产业……全部都被所有的都灵贵族们洗劫一空,精致的喷泉花园也被士兵们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什么都没有剩下。
“要用最最猛烈的手段,彻底清洗被肮脏和污秽所浸染的都灵城,让她变成原本圣洁的模样!”每一个冲进平民家中,狰狞着一手举着剑,一手举着火把的士兵们都在喊着这句口号:“为了圣洁的都灵!”
而为了圣洁的都灵——抢劫、纵火、奸淫掳掠、恃强凌弱……全部都是“必要的”手段,对于这些出身地痞和贫民窟的都城戍卫军团士兵们,贝里昂无比的慷慨,甚至允许他们将“缴获”而来的财富截留一半,上到每一个旗团长,下到刚刚“入伍”的新兵,每一个都拿到了这位掌玺大臣的赏赐,“忠心耿耿”的执行着贝里昂“神圣庄严”的使命。
盛大的晚宴,肆无忌惮的酒会,奢靡的假面舞会……马尔凯鲁斯山丘上每一个豪门权贵的家族尽情的享受着摧毁了大半个都灵城之后聚集起来的财富。虽然在他们看来这根本就是盛世即将到来的前兆。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着,等待着贺拉斯陛下彻底咽气,贝里昂带上王冠加冕的那一刻——所有的权力,整个王国的财富,所有的实权都会像一块巨大的蛋糕一样摆在他们的面前,任由他们去切割拿走。
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至少在这些世家贵族们的眼中,是他们帮助贝里昂赢得了王冠,自然贝里昂在拥有了王座之后需要给他们“理所应当”的回报。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将来海马港的贸易份额应该归属于哪个家族,如果贝里昂“陛下”要派遣一位总督去南方,谁更有资格前往,就像是他们已经拥有了整个王国的大权了一样。
至于圣树骑士团——不过是一群东境的乡巴佬罢了,分他们一点残羹剩饭都是对他们的赏赐,想要让高贵的都灵人把权力分给他们,除非光辉十字降临才行。
能够让他们为王国效劳,都是无上的荣幸——居然还指望着分享权力和财富?难道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牺牲精神吗,难道他们不懂得应该这世间的一切都应该分享给伟大而高贵,真正的都灵贵族吗?
而就在整个都灵城的贵族们享受着这繁华盛夏的时候,统帅着整个瀚土城军团的小王子安森·马尔凯鲁斯已经在都灵城的路上了。
自然,都灵城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都灵城在燃烧,在哭泣,我的首席副将!”军营大帐内的小王子将佩剑直接扔在了桌子上,愤怒的盯着还在那儿看地图的格林·特恩:“而我们还在干什么,一个城镇一个城镇的向前走,像是乌龟爬一样——我要进军都灵城,不是去参加贝里昂的加冕仪式!”
“但如果您想要得到属于您的加冕仪式,就必须争取到整个王国的支持——我们正在一个一个的拿下所有沿途的城镇,如果贝里昂企图叛乱,他们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您的身后。”尽管同样是心烦意乱,贝里昂还是尽可能的为小王子解释着:“而爱德华正在为您争取米内斯特家族和整个南方,如果王家舰队能够向您宣誓效忠,我们就可以……”
“企图叛乱——如果你把他在都灵城做的事情都叫做企图叛乱,那你到告诉我什么才算是谋反?”安森忍不住咆哮着:“难道是要把整个都灵城都烧成灰烬吗?!”
“只要他还没有戴上王冠,贺拉斯陛下还没有前往星空神国,就还不能称之为叛乱。”首席副将诚恳的说道:“我知道您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意气用事,就让整个局面都……”
“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我们还要多长时间,才能抵达都灵城?”安森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还要多长时间我才能看到贝里昂那张可恶的脸?!”
“大概是两周的时间,快一点可以压到十天——我们已经走完大半的路程了,剩下的几个城镇您甚至不用亲自前往,他们就会主动来向您投靠的。”格林·特恩叹了口气,猜测似的说道:“毕竟您才是贺拉斯陛下的继承人,而贝里昂早在几十年前就输给了贺拉斯陛下,真正支持他的人,只有都灵城内的大贵族们,剩下的这些小城镇的权贵都是被盘剥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