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进酒这等水准的诗作,上哪儿能买得到?
这可是足以轰传天下,乃至传唱后世、千古流芳的杰作。
能作出这种诗篇的文人,可称文豪,又怎可能将诗作卖出去?
原作者自己不想成名吗?
这种诗买是不可能买到的。
强抢抄袭,将原作者杀人灭口倒有可能。
可问题是,倪昆以诗在公主面前露脸扬名,今后不可能不再作诗。
长乐公主可不是好糊弄的。
若是倪昆今后再也无法像今天一样,应时应景,作出咏柳、大鹏一日同风起、将进酒这等诗作,甚至连首打油诗都作不出来……
轻则被长乐公主怀疑真实水准,严重一点的话……
他是不想留着吃饭的家伙了?
没人相信,倪昆是个为图扬名,连命都不要的狂徒。
再者他的诗才,不仅在于咏柳、将进酒。
方才骂韩林,骂那两个中老年文人时,也是出口成章,瞬间成诗,甚至还出了“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这等亦足以流传后世的名句。
没人相信,他连应景骂人的诗,都能提前抄好。
所以厅中众人,只当倪昆这番话,是针对他们方才质疑他“买诗”的戏谑讽刺之言,根本不敢开口反驳。
生怕他又现场甩出几首好诗,当众啪啪打脸被人用诗作当场打脸,当着公主的面,脸被打肿、颜面扫地不说,名声可是要随着倪昆诗作,一并流传于后世的。
像韩林,待得倪昆诗作传开,韩三公子必然要作为成诗的背景板,被人反复提及的。
一张脸算是丢进了泥里,要被人反复踩踏。
韩林显然也想到了自己的下场。
只觉在场所有人,都在用轻蔑的眼神盯着自己,暗自嘲笑自己哪怕此刻压根儿没人瞧他。
宴厅已是呆不下去了,如坐针毡、如芒在背的韩林强抑羞愤痛恨,对着公主行了一礼,声言嘶哑地出言告退:
“公主恕罪,在下身体不适,请先告退。”
说完后抬头一瞧,就见公主仍自含笑瞧着倪昆,连一丝眼角余光,都没有落到自己身上,不禁气得手脚冰凉,脸色发白,也不等公主回应,重重一跺脚,快步抢出宴厅。
大获全胜的倪昆,看都没看韩林一眼,又向公主看了一眼,对她微微一笑,这才在周延亲自安排下,施施然落座上席。
酒宴再开,丝竹再起。
公主侍女如穿花蝴蝶一般游走厅中,为众宾客斟酒布菜。
只是气氛比之前稍显清冷。
方才还在公主面前高谈阔论,争相表现的士子们,此时各自交谈着,说话也不敢再那么大声,生怕引来倪昆关注。
不过虽惧了他的“诗才”,怕惨遭打脸不敢再作任何质疑,京城士子们的傲气排外也不会就此改变。
咱不针对他,但可以不理会他呀!
一时间,没人跟倪昆交谈半句,只当他不存在一般。
倪昆也乐得清静,自顾自品尝公主府自酿的美酒琼浆,全当打牙祭了。
而长乐公主貌似也并未刻意关照倪昆。当其余士子发表言论时,仍然对他们抱以关注。
见倪昆不再大出风头,而公主似乎也并未对他太过关注,众士子心思又渐渐热络起来,说话声慢慢变大,渐渐又恢复了几分此前的热闹氛围。
但无论士子们如何口若悬河,高谈阔论。
长乐公主关注其余士子之余,仍然不自觉地频频将视线落到倪昆身上。
哪怕倪昆不发一语,自斟自饮,不再作任何惊人之语。
长乐公主此时的心思,也不会再放到任何其他士子身上了。
……
韩林快步出了宴厅,顿时有两个韩家家卫迎上,见他浑身透湿,酒香四溢,不禁讶然问道:
“三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韩林眼角微微抽搐一下,紧咬牙关,一言不发,直到离了公主楼船,坐上自家座船,他这才面红耳赤地咬牙低吼:
“竟敢在公主面前当众羞辱我,害我颜面扫地……倪昆必须死,我要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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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公主心思]
酒宴结束,倪昆回到乌蓬船上,苏荔撑篙开动小船,远离楼船后小声问道:
“教主,情况如何?”
倪昆笑了笑:
“还算不错,诗抄得很成功。”
苏荔精神一振:
“那长乐公主有没有私下召你问对?”
倪昆摇摇头:
“那倒没有。
“不过酒宴散后,公主府家令周延送我出来时,特意问了我投宿之处。
“不出意外,近两天或许就会有公主府的人,去我们住的地方找我了。”
“好!”
苏荔欢呼一声,笑道:
“恭喜教主。只要能得长乐公主青眼,接近大周皇帝的谋划,就算是稳了。”
倪昆微微一笑,低声道:
“也不能算是彻底稳了。长乐公主……似乎并不简单。”
之前宴厅之中,长乐公主大半心思都落在他身上,瞧他时的眼神,都让倪昆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在馋自己身子。
可她眼神都那般热烈了,偏生还是能忍着没有单独召他问对,单这份耐性,就让倪昆觉得,她并不是个简单人物。
苏荔笑道:
“皇家人物当然不简单啦。不过我相信,以教主的手段,定能将她拿下。”
倪昆哈地一笑,忽想起一事,问道:
“长乐公主今年多大年纪来着?”
苏荔道:“她是前代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比前代皇帝小了十一岁,算来今年该有二十八岁了。”
倪昆又问:“她可曾婚配?”
苏荔摇了摇头:
“未曾。当年前代皇帝继位时,才二十岁不到,长乐公主也不到九岁。待她成年后,长兄为父,她的婚事,自是该前代皇帝张罗。
“可长乐公主眼界奇高。当年前代皇帝想为她招附马,先是召遍了京城名门子弟,却无一人能得公主青眼。继而又召各地俊杰入京,给公主过目,仍然没有一个能被公主看上。
“前代皇帝宠溺幼妹,也没有强逼她成亲。长乐公主的婚事,就这样磋陀了下来,至今未曾成婚。话说,如今新君继位,更不可能逼她这个嫡亲姑姑成婚了。”
倪昆缓缓颔首,低语:“难怪……”
苏荔好奇道:“难怪什么?”
倪昆低笑一声,道:
“难怪今天几乎全场士子都在敌视我,还有人当场跳出来试图打压我。
“我原以为这是京城人士傲慢排外,现下想来,或许还因为不少士子,心里对公主存着妄想,不忿我一个外地乡下人,在公主面前抢了他们的风头……”
……
楼船上,一间幽雅宁静的小厅中。
家令周延立于一副竹帘前,躬身一揖,禀报道:
“公主殿下,宾客们都已散了。倪公子也已乘上了他来时的小舟。”
竹帘后方,长乐公主散了云鬓,秀发垂肩,意态慵懒地斜倚软榻之上,秀手捧着一张横幅,一边默诵着横幅上抄录的倪昆诗作,一边悠然问道:
“可问了倪昆宿处?”
周延道:“已问清了。倪公子目下正宿在玄武街成功坊,一家民宿小院。”
玄武街的成功坊,及附近数个坊市,乃是京中贫民聚居处,三教九流混杂其中,环境复杂,治安极差。
不过在物价腾贵的京师之中,成功坊一带的房租算是便宜,正合倪昆襄州寒门士子的人设。
说了倪昆宿处,周延又道:
“殿下,倪公子住处不甚安全,今日他又当众恶了韩三公子……是否需要臣帮倪公子安排一二?”
长乐公主默诵着“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口中则淡淡道:
“你不是说,倪昆会武功么?”
周延道:
“倪公子轻功确实不错,潇洒利落。可别的方面,却是看不出来。”
长乐公主道:
“轻功好,就能跑。真遇上什么麻烦,他难道还不会跑么?”
周延迟疑道:
“可是韩三公子……唔,素有报仇不隔夜的名声,臣担心……”
二十年前,长乐公主还只八岁时,周延就已做了公主府家令。
虽与长乐公主君臣有别,但在看着公主长大的周延心目中,长乐公主就如他的女儿一般。
这些年来,眼见着长乐公主年龄渐长,却始终没有觅得如意郎君,周延心里也是替她暗自着急。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倪昆,无论相貌、气度、文才都堪称一时之选,还会武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长乐公主看上去似也对他颇为青睐,周延觉得,这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至于倪昆家世清贫……
放眼大周天下,真讲门当户对,又有哪户人家,配得上大周天子的嫡亲姑姑,皇家大长公主?
在长乐公主面前,家世最是不值一提。
真要傲慢起来,贫寒农家与宰执贵胄,于长乐公主而言,又有何区别?
只要公主喜欢,家世什么的,根本没必要在意。
“韩三报仇不隔夜的名声,本宫也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