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降临 第17节

长乐公主又默诵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

“不过……周家令,在你看来,倪昆是聪明人么?”

周延道:“倪公子当然是聪明人。”

长乐公主悠然道:

“既是聪明人,听韩三自报家门之后,还敢当众出口成章,作诗辱他,你觉得,倪昆心里会没有几分计较么?”

“这……”周延一阵迟疑。

“敢当着本宫的面,当众折辱右相韩思远之子,若说倪昆心里没有几分计较,身上没有一点恃仗,本宫倒还真瞧不起他了。任他人才再俊,文彩再佳,若只是个为求扬名,不计后果,口出狂言的狂生……”

长乐公主微微摇头:

“诗词文章可不能治国。一介没有自知之明,行事狷狂的狂生,就算作得锦绣文章,也只能做个弄臣。于本宫,于大周,又有何益?”

她的确欣赏倪昆。

无论外貌、气质、文彩,倪昆都极得她青睐。

可这又如何?

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不会因一己好恶而对一个人下定论。

就算当年,还只是个小姑娘时,她那已经过世的皇兄为她招附马,召天下才俊齐聚京师,任她挑选之时,她一样能做到不为外表所惑。

当年那可是天下才俊。

其中,论人才外貌不逊倪昆者有之,论气质风度不输倪昆者有之,亦有外貌俊朗、慷慨豪迈、武功惊人的将门虎子。

可她硬是一个都没瞧上。

倪昆再优秀,再是集外貌、气度、文彩、武功于一身,在宴厅之中,再是众皆瞩目,光芒四射,再是令她怦然心动,心潮湃湃……

可按下冲动,冷静下来之后,她还是不会轻易作出论断。

须得再考验一番。

若倪昆就这么被“报仇不隔夜”的韩三给抹了,那便说明他毫无自知之明,对形势没有一点判断,对危险也毫无嗅觉。

这样的人,就算死了,长乐公主也不过会为之郁郁寡欢一阵,今后捧着他的诗作缅怀一二而已。

倒是可以借他之死运作一番,重重敲打右相韩思远毕竟,谁都知道,倪昆得罪了韩三。若倪昆当天就没了,那凶手是谁,不问自知。

话说,右相的权势,近年来愈发膨胀了。

以至于区区韩三,都敢如此没有自知之明,将她堂堂大长公主视作禁脔,无视谁想接近她,都要试着打压一番……

简直该死!

当然如果倪昆安然无恙,那事情就更有趣了。

“明天下午,再派人去成功坊,召倪昆来本宫府上作客。如果到时候,他还在的话……”

……

“三公子要我们抓襄州士子倪昆?不是,倪昆这个名字,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记错了吧?倪昆这名字,我才第一次听到。”

“等等,让我想想……倪昆,倪昆,倪……嘶!想起来了!前两天我在茶馆听说书,说书先生讲了一段南疆故事。说南疆最近出了一个盖世魔头,有‘天魔’之称,名字就叫倪昆!”

“南疆?嘁,那种化外蛮荒之地,能出得了什么奢遮人物?所谓南疆魔头,恐怕也就只是一个杀过几个人的山匪草寇,被无知盲愚一通以讹传讹传,越传越离谱,以至到了这万里之外的京师,把区区一个山匪,传成了绝世魔君吧?”

“唔……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那说书先生故事里的天魔倪昆,据说是身高丈二,魈首人身,能吞云吐雾,有移山之力……听起来是有点离谱哈!”

“哈,倪昆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有同名之人不足为奇。咱们今天要抓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襄州士子而已,说不定手无缚鸡之力……”

“噤声!快瞧瞧,那小子,是不是跟三公子交给咱们画像上的倪昆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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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报仇不隔夜]

月上柳梢,凉风徐来。

苏荔撑篙将小舟靠到晓月池西岸码头,刚刚跟倪昆下船登岸,就见一辆马车从旁驶来,停在他们面前。

两条彪形大汉从车上跳下,一左一右堵在倪昆面前,看也不看易容改扮,作艄公打扮的苏荔一眼,盯着倪昆沉声道:

“可是襄州士子,倪昆倪公子?”

倪昆两眼微眯,看着这两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大汉,心念一转,立知究竟。

当下给了苏荔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淡淡说道:

“正是襄州倪昆。二位拦住倪某,不知有何贵干?”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面露喜色,再开口时,声音已透出一丝不容质疑的胁迫意味:

“我等奉我家主人之名,特来请倪公子赴宴。请倪公子配合一下,不要让我们难做。”

倪昆淡淡道:“好啊。”

“倪公子你最好……嗯?”

两个大汉眼神咄咄,逼视倪昆,欲再出言威胁时,忽地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倪昆居然并未拒绝,而是痛快答应了。

这士子是不是傻的?

连我们的来历都没有问,居然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三公子要我们抓的,就是这么一个呆呆的家伙?

两条大汉一脸古怪地对视一眼,又看向倪昆,左右一闪,让开道路:

“请!”

倪昆又给了苏荔一个眼神,大大方方地自两条大汉中间穿过,来到马车之前,一撩青衫下摆,登上马车,钻进车厢。

两条大汉亦随之上车,坐在倪昆对面,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车夫一抖缰绳,马车辘辘开动,朝着码头外驶去。

苏荔双眼微眯,盯着马车,待马车驶出百步开外,方才身影一闪,借夜色掩护,跟了上去,远远吊在马车后头。

马车离开码头,朝西郊方向行去,足足行了半个时辰,终于驶进一座庄园之中,停在一栋大宅之前。

还没等倪昆下车,外边便传来一声迫不及待的喝问:

“可是把倪昆带来了?”

车内两条大汉连忙应道:

“三公子,正是倪昆,我们把他带来了!”

“好,好得很,带他下来!”

两条大汉狞笑着瞪视倪昆:

“倪公子,还在等什么?我们家主人,可是已经亲自迎了出来,可别让我们主人久等啊!”

倪昆嘴角微翘,眼神微妙地瞧了两条大汉一眼,起身出了车厢,跳下马车。

下车之后,抬眼一瞧,就见大宅正门洞开,韩林在数人簇拥之下,站在门槛之前,正一脸亢奋地凝视着他,眼中满是行将大仇得报的快意。

“倪昆!咱们又见面了!”

倪昆好笑地看着韩林,不咸不淡地说道:

“原来是韩三公子。三公子请我来,有何贵干啊?”

见他一副从容不迫模样,韩林不禁恨得牙痒:

“你不知我为何请你过来?

“呵,你不是大诗人么?诗人连这点脑子都没有?

“当着大长公主的面羞辱本公子,害本公子颜面扫地……踩着本公子的面皮上位,你以为本公子会就此认栽?你以为就没有任何后果?”

倪昆仍是一从容模样,悠然道:

“能有什么后果?”

“哈!”韩林嗤笑一声:

“好个狂生!你以为你得了长乐公主赏识,本公子就不敢对付你了?”

倪昆淡淡道:

“我倒想知道,韩三公子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别急。容本公子先给你介绍几位朋友。”

韩林森然一笑,指着簇拥着他的数人中,一个身形瘦削的精悍男子说道:

“这是‘人屠’庄飞。擅使两把短刃,曾有过将人活剐三千三百刀,令人哀嚎一天一夜才死的记录……”

那精悍男子亮出两口短刀,舌尖一舔刀刃,若打量肉猪一般上下打量倪昆,声音沙哑地说道:

“倪公子,瞧你身形甚是壮实,或许能让庄某多剐几刀,破了三千三百刀的记录。”

倪昆面不改色,微微颔首:

“刀法还行,是个合格的刽子手。”

“死到临头还死撑?这就是诗人风骨?可笑!”

韩林也不知倪昆为何如此从容,本以为听说“人屠”庄飞的手段后,会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却不料居然还是一副不咸不淡模样,这让韩林心中隐隐生出一股挫败感。

他可没打算让倪昆好死。

非得将之折磨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能出一口心中恶气。

而在正式开始折磨之前,他更想看到倪昆惊骇恐惧、涕泪齐流、磕头哀告,苦苦求饶的模样。

可现在瞧来,这襄州来的穷酸士子,胆子似乎有点大过头了,听了庄飞手段,不但不怕,居然还开口点评……

是狂妄到失去了判断力,还是真以为本公子不敢动手,只是在诈唬他?

韩林心中冷笑,对这狂生愈发厌憎,指着一条身着无袖短衫,露出两条粗壮胳膊的彪形大汉,冷冷说道:

“这一位是‘虎爪’郑烈,一手虎爪功,有开碑裂石之力。不过郑烈更擅长的,是捏人骨头,曾有过将人浑身每一块骨头寸寸捏碎,让人活活痛死的纪录。”

那“虎爪”郑烈拿出一块石头,五指一错,砰地一声,将石头捏得粉碎。然后一边让碎石自掌心洒下,一边狞笑着看着倪昆:

“倪公子放心,郑某定会使出毕生本领,好生招待你的。”

倪昆皱了皱眉,渐显不耐:

“韩三公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倪昆,死到临头居然还在嘴硬!真以为长乐公主赏识你,本公子就不敢动你么?”

见倪昆仍然毫无惧色,甚至还摆出一副颇不耐烦的模样,韩林也没了猫戏老鼠的兴趣,一脸凶戾地盯着他,厉声喝道:

“本公子今天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你直说不就好了?”倪昆嗤笑一声:“喋喋不休废话连篇,与市井怨妇何异?”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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