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昆摇头:
“一定错了,虽然视野不清,但我感觉不对……”
正说时,偃师的声音自旁边雾中隐隐传来:
“错了错了,方向错了!”
接着便是蚁王的声音:
“不会错,我的噬金蚁是靠气味辨别方位,跟着噬金蚁走错不了。”
偃师道:“真的错了!别看我老头子一把年纪,记性却好得很。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佛堂出口方向,可没有这两尊罗汉石像的。”
蚁王道:“那你说该往哪个方向走?”
偃师叹道:“我也不知……”
蚁王闷声道:“你的牵机线,不是可以隔空连接傀儡吗?方才突然被师姑娘挪移进来时,你的傀儡应该大多都留在塔林那边,你用牵机线连上塔林中的傀儡,不就能顺着牵机线走出去了?”
偃师苦笑:“师姑娘的迷雾幻境,可以颠倒乾坤,隔绝内外。雾境一起,我的牵机线便连不上留在外面的傀儡了……”
“那你废话作甚?先跟着我的噬金蚁走。若真的错了,未能找到出口,找到墙壁也行,咱们可以径直破壁而出。”
“可是越靠近四壁,罗汉像便愈是密集。此地的罗汉像可邪门得很,据说很多都是误入石佛寺,失陷在此的活人所化……”
刚说到这里,两人的声音蓦地消失。
却是师琪发动了雾境消声之能,除了挡不住病郎中专门针对她传播疫毒的咳嗽声,其他人的声音,都无法传出三步开外。
“教主,我们……”苏荔话音戛然而止,皱着眉头沉吟一阵,忽而一脸迷茫地问道:“教主,我们在这儿干什么?”
失忆!
倪昆眉头一皱,知道石佛寺的诡异已开始发作,苏荔已经开始失忆,若再拖延下去,恐怕会非常麻烦。
正待挥剑放血,试试自己的鲜血,能否破除这雾障,长乐公主忽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我能找到师云生的女儿。放我下来,我给你指引方向,你过去制住她,破了她的雾境。”
嗯?
连我都开始迷失方向,连凭气味辨别方位的噬金蚁,都找不到出路,公主居然可以找到那位被病郎中唤作“棋魔”的师姑娘?
这也是她底牌的能力?
倪昆也不多说,轻轻一颔首,放下公主,“请公主指路。”
长乐公主转过身,背对倪昆,眉心浮出形似凤凰展翅的火红纹路,瞳孔深处,亦燃起两点火光。
瞳中火光映照之下,三步之外,不能视物的雾境,已被她一眼洞悉,再不能遮蔽她视野分毫。
“跟我来。”长乐公主轻移莲步,向着就在十几步外的师琪走去。
倪昆招呼苏荔一声,跟着公主前行两步,却没听到苏荔脚步声。
回头一瞧,就见苏荔满脸茫然,东张西望,一副呆乎乎模样,像是失忆症正逐步加深,当下也不多说,返身一把握住她柔荑,牵着她紧跟上长乐公主。
苏荔突然就害羞了,红着小脸,小声说道:
“教主,怎么突然之间,就牵上我的手啦?我……人家还没准备好……”
倪昆嘴角微微一抽:之前你好几次主动要我牵你的手,这会儿就害羞起来了?
真是莫明其妙!
用力握着苏荔的手,带着她快步赶上公主,紧走十余步,眼见已能看到那位师姑娘跪坐在地的模糊身影时,倪昆忽听身上响起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
探手入怀,摸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黑铁令牌,上有七颗熠熠生辉的黑宝石,正是“宇光挪移令”。
这宇光挪移令,设定好“回归点”之后,一年之内,都不能移动。需过去一年,才能作出改动,重新设置回归点。
倪昆也不会前知,本以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将在京城活动,真没料到会有随长乐公主离京出巡这事,因此早将回归点设置在灵渠河底,到今天不过六七天,自是不能重新设定。
要不然,他上山之前,将回归点设置在凤凰山下,接到公主之后,直接催动宇光挪移令,早就能带着公主安全离开了。
此刻,这面宇光挪移令上面,竟不知不觉,爬满了细小的裂痕。每一条裂痕内部,都呈现出石质的灰白色泽。
那早已自动充能完毕的七颗黑宝石中,也渗入了丝丝诡异的灰白。
七粒黑宝石正自幽光大盛,抵御那诡异灰白的侵蚀。
“石佛寺的力量,正在侵蚀宇光挪移令?宇光挪移令很大可能来自‘神墓’,所以……这是两大绝地的力量水火不容,彼此倾轧?”
倪昆心下诧异,也没有多想,见这令牌有些不对劲,便抬手一扬,欲将令牌远远抛开。
哪知令牌刚刚离手,便砰地一声,炸成粉碎。
七颗黑宝石也同时碎裂,爆出一片阴影般的幽暗光晕,先将侵袭进幽光之中的诡异灰白荡涤一空,继而大网般覆盖下来,将整个佛堂笼罩在内。
须叟,幽光消散,佛堂之中,亦恢复寂静。
既不见障目迷雾,也再不见半个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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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头脑昏沉。
倪昆用力摇了摇头,刚甩掉脑中的恍惚眩晕,就觉香风扑面,一副温软娇躯,倒撞进自己怀中。
倪昆顺手搂住,低头一瞧,就见长乐公主正晕乎乎地背倚在自己怀里,而自己方才那随手一搂……
左手还好,只按在公主平坦柔软的小腹上,右手的落点,却似乎有些不对。
若无其事地把手往下一滑,改为扶住公主纤腰,倪昆环顾身周,就见苏荔也是一副晕乎乎的醉酒模样,只勉强还能站稳而已。
而那位“棋魔”师姑娘,则伏在面前的棋盘之上,看上去已经昏迷过去。
十几步外,背着大木箱、平凡农夫打扮的蚁王,和身边跟着人偶姑娘的偃师,正双双跌坐在地,背靠背大口喘气。
大力神张威提着殒钢大锤,一脸茫然地东张西望。
病郎中左手掐着自己脖子,右手猛捶自家胸膛,焦黄脸憋得通红,像是又被自己唾沫呛到了。
人好像都还在,又似乎少了谁。
倪昆略一回想,就想起了一个黑袍人。
“所以那个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的家伙是留在石佛寺里了?祝他不朽……
“那么,我们现在,又到了哪里?”
倪昆心中思忖,见四周像是山野环境,不禁怀疑,难道宇光挪移令破碎之下,释放出的力量,将除黑袍人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挪移出了石佛寺,随机送到了凤凰山中的某处?
正沉吟时,忽觉有人在掐自己软肋。
低头一瞧,就见长乐公主秀手用力掐着自己,俏脸酡红,凤眸微眯,正用相当危险的眼神盯着自己。
倪昆诧异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长乐公主压低声音,忿忿道:
“何意?你刚才抓我……总之你又轻薄本宫,且更加过份!你自己说,该受何惩罚?”
倪昆剑眉一扬,低笑一声:
“就罚我……一路抱着公主殿下回去?”
“你!”
长乐公主贝齿轻咬樱唇,眼神愈发忿忿,可掐也掐不动,打又打不过,只得轻哼一声,嘴上发狠:
“还敢调戏本宫,回去之后,定要杀你的头!”
倪昆嘴角翘起,浮出一抹桀骜笑意,正想再逗逗公主殿下,忽听张威发出一阵狂喜的大笑:
“真气,真气!我竟然修出真气了!”
倪昆霍地侧首,凝目望去,就见张威把锤子扔在脚边,满脸狂喜地握拳,一挥。
嗵!
一声破空巨响,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气浪,自张威拳头上飙射而出,直至十步开外,落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上,轰地一声,将大树拦腰炸断。之后余势不歇,又撞在树后一块卧牛石上,直将那卧牛石炸出一个磨盘大小的深坑。
隔空十几步,断树碎石,这等威力,连倪昆都做不到。
他拳掌指爪固然足以轻松粉碎钢铁,可除非使用兵器、石块、人体等投掷物,否则也无法隔空伤敌,非得实打实物理命中才行。
而现在,只是他手下败将的张威,居然打出了如此威力的隔空拳劲。
虽这威能,只是入门级真气最粗浅的运用,与神通法术没有半点关系,但……
张威真的修出了真气?
不仅倪昆被张威的表现震动。
偃师、蚁王、病郎中,刚刚醒转,正自痛苦呻吟着揉捏眉心的棋魔师姑娘,以及苏荔、长乐公主,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威,难以置信他竟然真个修出了真气。
张威固然是成名已久、勇冠三军的猛士,以他之天赋异禀,经八年前血战磨砺,沉淀数年,臻至洗髓换血的武圣境界不足为奇。
可就算是武圣,当今之世,早已灵机断绝,哪里还能修出真气?
所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时代变了吗?
这时,小试牛刀的张威,猛地回头,望向倪昆,咧嘴一笑:
“倪教主,现在,我们可以好好打上一场了!”
之前佛堂之中,别人都在讨饶,唯张威还想与倪昆死磕。
棋魔师姑娘欲同归于尽,别人也都在求恳,唯张威大笑就该如此。
此人乃是真正视死如归的猛士,不敌倪昆之时,尚且敢与他搏命到底,更何况现在已然修出真气?
见张威气势高涨,倪昆双眼微眯,意念一动,催动“不朽金身”凝炼真气的法门。
他“不朽金身”筑基已成,修行基础的炼体四步功夫:炼力、炼筋骨、炼脏腑、洗髓换血已臻至绝顶,若非天地限制,早就可以凝炼真气。
此刻张威都能这么快凝炼真气,他倪昆没有理由不行。
然而……
功法运转之下,“不朽金身”不为所动,一丝真气都没有衍生。
倒是悬于不朽金身金色字符之下,代表“雪河剑法”的一枚剑形符文,在不朽金身功法催动之下,微微一颤,旋即倪昆便觉丹田之中,有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流悄然衍生。
这……
不朽金身未曾凝炼出真气,反倒是雪河剑法衍生出了剑气?
倪昆本能感觉这情形有些不对。
且不对的,只怕并非是他的功法,而是……
正整理思绪时,张威忽然厉啸一声:
“天魔倪昆,接我一拳!”
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