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抽不出手,便轻喝一声道:
“上!”
一旁的冯乐宾率先出手,刀锋直指无口饿鬼的胸膛!
他所使用的下品利器,是一柄由卧虎石制成的石刀。
虽不算锋锐,却也蕴含着一丝凶虎意志!
可伤魑魅魍魉!
果不其然。
其胸口部位的皮肤,竟也生长出一张獠牙大口,死死咬住了兵刃。
只是石刀深处,陡然传来低沉虎啸之音。
“吼!”
凶虎幻象陡然爆发,一副比狰狞巨口还要大上二倍的虎口,顿时咬了上去,鬼血淋漓!
阮铁汉亦拿出新刀,重重砍向无口饿鬼的腰肢。
“咔嚓!”
也许是材质普通的缘故,新生的狰狞巨口,尖牙一咬,便将刀刃咬成两截。
阮铁汉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我刚领的新刀啊!”
说完。
阮铁汉心中恼怒,一巴掌便狠狠抽打在无口饿鬼的面庞。
啪!
声音响亮!
姜尘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过望:
“嘴!”
“有嘴的地方,不能再长出第二张嘴!”
话音刚落。
在场唯一的生力军预备队,女鬼薇瞬间出手,卷起一阵阴风,化作数十柄阴寒风刃,飞快插入无口饿鬼身上的三副狰狞巨口,以及爬满了铁钉的面庞。
刷!
大股大股的阴煞气息,顺着风刃造成的伤口,喷薄而出,散入天地之间。
随着力量的外泄,无口饿鬼顿时虚弱了许多,身形摇摇欲坠。
旷野之中,唢呐声亦随之哀婉低沉……
姜尘心里一惊,总觉得不太对劲,急忙吩咐道:
“这里人手足够,薇,去看看究竟是谁在吹唢呐?”
薇应允。
正要循声而去之际,无口饿鬼瘦弱的身躯,陡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强悍的力量,将所有人推开数米之远。
下一瞬!
无口饿鬼竟主动排出体内阴气,周遭空气顿时阴暗寒冷了许多。
而那唢呐之音,则愈发响亮,像是……
进入了高潮阶段!
“你是说,要来看我吗?”
远处幽幽暗暗,一道手持唢呐的身影,从容不迫,迈步走来。
周身黑暗汲取着无口饿鬼外泄的阴气,最终弥漫至方圆数百米。
见状。
二头老青牛吓瘫,当场跪倒在地,偌大牛目涌现出深深恐惧情绪。
而姜尘原本骑乘的那头老青牛明明浑身颤抖,却始终不曾跪倒臣服。
在过去数年间,它只是一头寻常至极的老耕牛,每日耕田,吃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不知为何,贴上符纸,被姜尘倒骑奔行数个时辰后,它的内心便渐渐滋生出种种情绪与智慧,它不想跪!
渐渐地。
姜尘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本能地抬头望天,便见到了一副极为熟悉的画面情景。
怏怏血日!
这里是鬼蜮?
只不过,这一次的鬼域,远远不能同鬼门关相提并论。
纯粹是以无口饿鬼的阴煞气息为基础,在一声声唢呐曲律中,风雪渐生,幻化出数百年前的光景
【《前汉书》卷九十,增补,西域列传,第八篇】:
“西域三十六国,遭陨霜恶雪,颗粒无收,岁大饥,人相食!”
唢呐鬼狞然一笑:
“你们青州兵最怕的东西,一是火焰,其二……便是这严寒吧?”
“在这般环境下,你们还能撑多久呢?”
冯乐宾与阮铁汉冻得直哆嗦。
姜尘则挠了挠头。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拾荒者……
第86章 西域三十六国百年一遇的大危机!陨霜恶雪!鬼蜮成形!
鬼蜮之内,阴阳颠倒。
但若要真正使其成形,无口饿鬼必须贡献出自己的记忆,这也是它十分不喜欢唢呐鬼的缘故。
但嗅着石质祭坛内,气血魂液的香甜气息,无口饿鬼咽了一口口水,最终选择妥协。
尘封了百余年年的苍旧记忆,如暴雨倾盆一般涌出,齐齐汇入鬼蜮之内。
……
那是楼兰建国百余年时,所发生的灾害。
一场前所未有的霜雪,席卷西域三十六国全境,持续时间长达一年。
史称“陨霜恶雪”。
官府统计死亡人数一千零六十二人,实际死亡人数……约三百万。
漫天风雪中。
一位姓许的老翁,佝偻着腰肢,携着十三四岁的少年,艰难踏过戈壁砾土,身上背着一篓烧好的木炭,朝着西犁城外,燕氏庄园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位卖炭翁。
半大少年裹了裹身上破棉衣,背着一小篓木炭,缩着身子道:
“阿爷,好冷啊~”
老翁衣衫单薄,却笑了笑:
“天冷才好嘞,炭才卖得出价钱。”
“这些炭,能换好几十斤麦子,咱省着点吃,一日两顿饭,够咱爷俩吃上整整五天。”
半大少年唤作许婴,一听到“饭”字,顿时就精神了,伸出十根手指:
“我要吃十天!”
老翁摸了摸许婴的脑袋,温和笑道:
“行,一天一餐,你吃十天。”
许婴憨憨一笑。
但很快,便乐不起来了……
行过数里,老翁忽然脚底一滑,被一具冻死的尸骨绊倒,整个人前扑摔倒在地。
背篓倾倒。
百十块木炭滚荡落在雪地里,很快便湿透了。
“我的炭啊!”
老翁面露惊恐,扶着发痛的老腰,连忙拾起雪里的木炭,自我安慰道:
“没事的,湿了,晾一晾就成。”
可等二人辛苦赶到庄园,却吃了一份大大的闭门羹。
管事打开朱门,细细一瞥,便拒绝了这些湿炭,让他们明日再来。
许婴饿着肚子,远远透过朱门,瞥到了庄园内的景象,佳肴美馔,钟鸣鼎食,无数山珍海味被当做垃圾一般倾倒在地上。
内里的赈灾官员夹起一片鲜嫩鱼肉,细细品尝后,才故作嗔怪道:
“大灾之年,过分了啊!”
……
“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回家吧。”
老翁叹息一声,将许婴拉走。
回了家,许婴在睡梦中,仍然记着那如神仙一般的庄园生活。
艰难挨了一夜的饿后,老翁拉着许婴,天一亮便背着炭,匆匆赶往燕氏庄园。
可还是迟了。
另一家卖碳郎瞅准机会,抢走了为庄园送炭的好买卖。
从此。
许家的日子,便一天天坏了下去,一天天苦了下去。
许婴没读过书,日日夜夜想着,何时才能吃上“十天”的饭?
老翁总说,明天。
可一觉睡醒,许婴还是饿肚子。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