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兵们把路上的藤条扯下来,包裹在枪托上,省的等会动手的时候,枪托砸死了人。
这一路上,走的并不安静,枪声一直在极远的林子里响着,有的时候距离很近,夏远并没有带着他们动手,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夏远让他们停下来休息,让侦察兵去附近侦察,龙文章申请去林子里侦察,夏远同意了。
孟烦了看了眼夏远,他们的团长正靠着一棵树下休息,他对其他溃兵们点点头,溃兵们把枪托然绕着藤条,一个个眼神带着一丝坚定地‘凶狠’。
龙文章很快就侦察完,枪提在手上,从树叶和清晨朦胧的雾霭中钻出来,迷龙就想要迎上去,被孟烦了踢了一脚。
“等死啦死啦过来。”
死啦死啦在接近他们的时候,把枪挂回到了肩膀上,那是一种放松的姿态,脸上却带着一股阴晴不定,“前边有”
然后他打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迷龙的表情,也看到了溃兵们所有人的表情,那是一种在半开着的房门上放了一桶水,然后等某人推门的表情。
他定定的看着众人,布满胡须的嘴唇嗫嚅了,回头看了眼夏远。
但见夏远闭目养神,似乎并不打算管眼前这一幕。
迷龙不再等了,把枪托猛地挥起来,包裹着藤条的枪托发出咧咧的呼啸,死啦死啦往后一跳,让这一枪托挥空,然后转身就逃跑,迷龙毫不犹豫的追上去。
溃兵们暂时还没有帮迷龙的勇气,孟烦了又腿瘸,想帮也帮不了,夏远眯着眼,打量两人,这两个货在丛林里绕着树跑,迷龙的枪托屡次都挥空,死啦死啦逃跑的路线也非常怪,沿着直线跑突然又一个拐弯,迷龙来不及刹车,再去追的时候,又跟死啦死啦错开。
死啦死啦忽然也不跑了,一个急刹车,猛然的转身,迷龙猝不及防,只见死啦死啦伸出一拳,挥在迷龙侧颅,然后摁着迷龙一顿猛锤,溃兵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那家伙下手极狠,把迷龙打的怪叫。
死啦死啦在迷龙肋条上来了一脚,然后看着溃兵们,“日本鬼子现在就跟地上这蠢货一样。”
他喘口气,又踢了一脚,迷龙怪叫一声。
他继续说,又似乎是在劝说夏远,他说:“他们自认为自己赢定了。英国人撤退,跑疯了,日本人也跟着追疯了,一个联队拉出了一个旅团的战线,我们输的溃不成军,他们赢的溃不成军。我们一直在逃,一直在输,没人敢对他们开枪,他们再追下去,连枪都要扔了。”
“想要打胜仗,就要像对这个追我追的得连战斗站不稳的蠢蛋一样,一根指头捅下去”
为了助长自己的声势,他又对迷龙通了一指头,猛踢一脚,迷龙怪叫,别看迷龙输得惨,但在收容站也是打败天下无敌手,死啦死啦还是小看了迷龙的抗揍程度,迷龙的溃败有一定程度上是装的,死啦死啦一个不注意,就被迷龙抱住了脚,另一只手变成拳头打在了死啦死啦的裆部。
死啦死啦哎呦一声,抱着裆部跳着、蹲着,一蹦一跳的,刚刚凝聚出来的气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夏远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但对死啦死啦刚刚说的话又十分的认同。
迷龙被死啦死啦揍得够呛,在地上爬着摸到他的枪,冲溃兵们大叫着:“愣着干啥玩意儿,一起上啊!”
死啦死啦则蹦蹦跳跳的进入了树丛,消失的没影。
迷龙用枪撑着站起来,回头看,喊着:“我家巴事儿呢?家巴事儿呢?人呢,他人呢?”
蛇屁股指着死啦死啦消失的树林,道:“树林,树林。”
迷龙轮着枪,怪叫着冲进树林,孟烦了一瘸一拐的叫着:“一起上啊!”
溃兵们动了,就像是一群苍蝇一样,乌乌炸炸的,他们在树林里追着死啦死啦,把他用藤条绑在树上,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死啦死啦在那里喊:“你看看,永远都是对自己人下狠手,也没见你们对日本鬼子那么凶狠,没有团长,你们就是一群蛋,什么都不会干的软蛋。”
这句话犹如一根针一样深深地刺进溃兵们的心窝子。
他们回想着自己在收容站的种种,回想着刚刚死啦死啦说的话,是啊,如果没有夏远的出现,他们估计现在都还在收容站里,漫无目的的活着。
死啦死啦继续说:“被我说到痛处了?你们应该感谢你们团长,他是我见过最有种的人。”
溃兵们在他身上宣泄,他依旧不依不饶的喊着:“秦娃子的死还没有唤醒你们,你们是想要看着更多的人在你们面前死去?”
他说着:“没有你们团长,你们跟甸缅的溃兵有什么两样,甚至不如甸缅的溃兵,你们比他们更加愚蠢,更加窝囊。”
溃兵们手上的动作继续,他们脸上带着愤怒,被死啦死啦的话深深的刺激到。
死啦死啦扯着嗓子,任由溃兵们欺负他:“对不起啦,死了的弟兄,他们不行,他们是窝囊废,你们把希望寄托在一群溃兵身上,还不如把希望寄托在一群猪身上,最起码吃了猪肉还能填饱肚子。”
他又神神叨叨的唱:“东北东南死了的弟兄,战死中原的弟兄,死在江浙的弟兄,湖北湖南埋在焦土下的弟兄,死在甸缅的弟兄.”
溃兵们不再动手了,他们沉默着,死啦死啦的话让溃兵们内疚,有些人低着头,把头埋的很深。
他们的耳边又响起了夏远说的话:“三十万人,全中国死在日本鬼子手里的有多少.”
夏远走了过来,死啦死啦看着夏远,脸上露出牵强的笑容:“团长,你的兵行不行啊。”
夏远说:“他们行不行不是你跟我说的算,是他们自己说的算,他们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承担着国家兴亡的责任,我们死了,国家就亡了,百姓们就会永生永世活在日本鬼子的统治下,日本鬼子会把他们当人看吗?”
夏远拔高了声音:“还记得阿译的老爹是怎么死的吗?日本鬼子把阿译他爹当靶子,你说说,日本鬼子打赢了,你的家人,你的家人,会不会被日本鬼子当靶子?”
他点着孟烦了的肩膀,点着要麻的肩膀。
溃兵们沉默。
夏远继续骂:“杀了几个日本鬼子,就认为自己赢了,就认为自己能打胜仗了?骄兵必败,骄兵必败。”
龙文章也不吭声,静静地看着夏远骂,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溃兵们说的羞愧不已。
夏远骂累了,不吭声了,他看着丛林,听着远处的枪声,说道:“每一声枪响,就意味着一个秦娃子离我们而去,就代表着一个同胞离我们而去,他们以为屠杀了金陵城,就能让中国人胆怯,让中国人不抵抗,但他们小看了我们中国人。”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充满传奇色彩的民族,打不垮,炸不烂,就算今天,我们死了,我们没有胜利,明天也会有另一个你,另一个我站出来,为了中国的未来,前仆后继,抛头颅,洒热血。”
“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人!我们也从来不是为自己战斗!”
“我们为的是明天,为的是民族的未来,为的是祖国的未来,为的是人民的未来!”
“倘若今天你我死了,日后会有千千万万个你,我站出来。”
“你们失败了,就愿意趴在地上?如果都像你们这样,我们这个民族完啦,都完啦。”
龙文章说:“团座,您言重了。”
夏远瞪了眼龙文章,说道:“还有你,身为副团,跟他们较真个什么劲儿。”
龙文章连连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团长说得对,我做错了。”
夏远对溃兵们道:“还不赶紧把副团长放下来,给他道个歉。”
溃兵们沉默着把龙文章放下来,龙文章活动了一下筋骨,说道:“道歉就不必了,这件事情我也有错。”
“行了,继续出发吧,你们还是饿的轻。”
第218章 粗大条的迷龙
溃兵们简单的整队了一下,继续向机场方向进发,机场方向位于他们十一点钟的方向,具体位置并不清楚,地图上标明的山川河流也十分简陋,这座机场是在甸缅的一处盆地,四周有山,地势并不是很高。
晌午的时候,溃兵的数量已经从五十多人发展到了一百多人,往前走他们遇到的溃兵数量越来越多,到后边甚至不需要夏远他吭声,那些流散的溃兵们就自愿加入到了他们的队伍。
原本一列纵队的队伍,也发展到了两列纵队,龙文章看着日益壮大的队伍,显得十分高兴,他是队伍的副团座,队伍壮大后,自己能够指挥的人也越来越多,相比较夏远,龙文章是最会讨溃兵们喜欢的。
他会来自各省的口音,了解的东西非常多,总能够跟溃兵们打成一片,而夏远是相对沉默寡言,带队打仗或许不行,但单兵却十分强悍,在整个队伍是无人能及,哪怕是迷龙和龙文章两人联手,也撼动不了夏远。
在溃兵们和龙文章和好之后,孟烦了就一直怂恿龙文章去和夏远pk一下拳脚,龙文章想着,反正也是没事,就去问夏远,有没有想要切磋一下,点到为止,夏远同意了。
溃兵们听得龙文章找夏远切磋的事情,并且夏远还同意了,溃兵们立刻激动起来,他们在一片空地上,围了一个圈,就像是角斗场一样,溃兵们抱着枪坐在地上歇息。
郝兽医问孟烦了:“是不是你。”
孟烦了一头雾水:“什么是不是我?”
郝兽医意有所指,孟烦了明了,说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是不是你心里比我清楚。”郝兽医不再吭声了,其他人看不出来,但郝兽医活了大半辈子,他比谁都了解孟烦了,这家伙心脏着呢。
溃兵们聚集在一块,低声商量着,猜测着谁能赢,其实不少人都认为龙文章可以赢,只有以前见过夏远出手的老溃兵们认定夏远会赢,而认为龙文章能赢的这些溃兵都是新加入进来的,在一次次溃败中基本丧失了对胜利的信心,而龙文章的出现却犹如一盏明灯一般。
凭借着自身的个人魅力,他在川军团里很快就收拢了一批效忠于他的溃兵们。
夏远自始至终都未管过。
孟烦了还找过夏远,说:“您这么让他在川军团胡来,迟早把您给架空喽。”
夏远比孟烦了还要熟悉龙文章,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他不会。”
他比谁都相信龙文章,多次孟烦了没再吭声,只能看着龙文章在川军团树立起了很高的威望,他在思考,思考如何能够挫一下龙文章的锐气,能够提升一下夏远这个隐形人的威望。
孟烦了想到了让他们切磋一下的想法,只要让夏远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打败龙文章,就能打击龙文章嚣张的气焰,让溃兵们看到自己团长真正的实力。
要麻、不辣、阿译、迷龙这群从收容站里走出来的老溃兵才是永远相信夏远并跟随着夏远,夏远的出现,让他们找到了一丝希望,给他们灰暗的人生带去了一丝光亮,而夏远也做到了,在刚入甸缅的时候,便带着他们打了一次胜仗,胜利的果实虽然不大,但也让溃败依旧的溃兵们尝到了甜头。
川军团更是夏远一手拉扯壮大的,他们是不允许川军团里出现第二个声音。
对于孟烦了这样的做法,阿译他们是绝对支持和赞成的。
刚加入川军团的溃兵们还在商量、猜测着两人谁能够胜利的时候,老溃兵们早已经对夏远充满信心,他们坚定地认为夏远会赢。
因为夏远在收容站里表现出来的实力是有目共睹的。
“龙团长应该会赢,毕竟龙团长是从甸缅走出来的,经常跟小日本鬼子打交道,而咱们这个团长平时也不见他吭声,总是闷着头赶路,谁知道他的实力呢,龙团长可是经常扛着枪呢,一看就是能打仗的。”
“可不是,咱们这个团长就带着一把短枪,也不见他吭声,也不见他说话,跟一个隐形人一样。”
“龙团长看着就壮士,就是会打仗的,我还是比较喜欢龙团长。”
新入团的溃兵们一口一个龙团长,让老溃兵们听着心中暗自不爽,要麻开口骂:
“你们说啥子,什么龙团长,明明是龙副团长。”
一名新溃兵说:“这不是龙副团长听着不太好听嘛,咋啦,你咋急眼了。”
要麻一听,不乐意道:“谁急眼了,死啦死啦的官职还是团长给的呢。”
但见要麻、不辣、豆饼等人一脸怒意,新溃兵见状,便笑着说:“你们认为团长会赢?”
豆饼说:“那可不咋,我们团长会赢的。”
又有人说道:“未必,单从两人体格上看,团长身材要消瘦不少,龙团长的身材就看起来比较壮实。而且咱们团长看起来就不像是会打架的。”
“可不是,龙团长可是连迷龙都撂趴下的。”
新入队的溃兵们绝大多数都是被龙文章人格魅力征服的,也有一些讨论的比较客观的,从两人身材角度入手分析,绝大多数的溃兵都是认为龙文章能够赢的,在川军团里,龙文章是远比夏远这个闷葫芦更加受欢迎的,溃兵们喜欢龙文章,希望他赢也不是没有道理。
相比之下,支持夏远的人就比较少,只有从收容站里走出来的要麻、不辣他们才会相信夏远能够赢。
在这样的热议之下,夏远和龙文章相对而立。
他们距离飞机场已经不远,眼下是在一片山林之间歇息,众人寻找点乐子,也不是不可以。
龙文章看着夏远,扯着嗓子喊道:“团长,得罪啦。”
夏远脸上带着平静的笑容,似乎周围的议论声并未能够影响他半分,龙文章的人格魅力他是知道的,看过电视剧的基本上都会被龙文章的人格魅力征服,他嘴上说着一些不着边的话,但总能够引人深思,他的想法很怪,但往往又能够照顾到每一个溃兵们。
他渴望战争,渴望胜利,他是比溃兵们更先了解自己的人,也是第一个愿意带着溃兵们,寻找他们丢失的魂。
溃兵们的魂最终是没有被龙文章找到,而死啦死啦也最终是败在了唐基手中。虞啸卿喜欢龙文章,升起爱才之心,他认为龙文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留在川军团这个由一群溃兵、炮灰组成的炮灰团里,而应该为虞师效力,带领着虞师这样的精兵悍将,唐基是人面兽心,他是比谁都想弄死死啦死啦的人。
夏远对于死啦死啦在川军团里利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收拢忍心,也不在意,川军团很大,也很小,夏远也不是什么勾心斗角的人,如果死啦死啦真有能力带着川军团走向辉煌,他并比介意把川军团这个团长让给死啦死啦,可惜死啦死啦最终是被虞啸卿压了一头,被唐基坑了一把。
夏远自然不会看着死啦死啦把川军团推向深渊。
借此机会敲打一下,也是不错的。
死啦死啦在说完之后,便动了,他朝夏远冲过去,想要将夏远抱住,夏远十分灵敏的避过死啦死啦这一抱,未等他停下来,夏远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死啦死啦的手臂,脚掌斜跨一步,穿插于死啦死啦胯下,扭转身体,将死啦死啦手臂置于肩膀,微微用力。
死啦死啦便感觉到天旋地转,视线定格在了蓝天白云的万里晴空上,死啦死啦有点懵,溃兵们更懵。
他们的叫好声停了下来,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龙文章,又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夏远,这些溃兵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沉默寡言,平日里不说话的团长手上的功夫竟然这么厉害,一个照面就把死啦死啦放倒了。
沉默的新入团的溃兵和高兴欢呼的迷龙、孟烦了、阿译等一群溃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死啦死啦有点难以置信的撑着身子,对夏远道:“厉害厉害,没想到团座的拳脚功夫竟然这么了得。”
夏远说道:“了得算不上,学过一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