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闭车门,等待天黑!”
声音在车厢里传递。
呼啦!
战士们纷纷把车门关闭,又开起了小会,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邵指导员走过来,给大家解释道:“太阳还没有落山,美军的飞机随时会出现在边境上空,如果看到我们这辆运兵列车,他们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要等到太阳落山之后,我们才能继续出发。”
宁辽安东市的临江小镇浪头镇位于鸭绿江边,哪怕是到了一九五一年,我军都还没有掌握制空权,美军的飞机有的时候会飞到边境,对边境进行轰炸,而那时候联苏也有支援的飞机和飞行员,但那个时候的联苏支援的飞机不能够主动出击,对美军实施打击。
联苏的支援是,如果美军飞机飞跃了鸭绿江,轰炸了你们的国土,我们会派遣飞机帮助们看好你们的领空,如果美军飞机并未飞跃鸭绿江,我们就不会派遣飞机帮助你们。
这就造成了美军飞机来轰炸边境,收到消息的联苏飞机起飞,抵达边境的时候,美军的飞机早就跑没影了。美军也知道联苏和中方的合作,他们就学聪明,只轰炸边境,不向里边深入,毕竟苏联的飞机不会一直待在天上不落下来。
自抗美援朝战争之后,靠近鸭绿江边的后勤补给线一直笼罩在美军轰炸机的阴影下,而美军轰炸机一旦发现他们这样的运兵列车进入火车站,是绝对不会放过轰炸他们的机会,所以他们在在这里等待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再出发。
听到邵指导员的解释,一连的战士们没有不愤怒的,马舜耀骂骂咧咧:“rita八辈祖宗!老子的家还不能回了,等到了朝鲜,你看我怎么收拾这帮畜生!”
战士们用力点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给美国鬼子一点颜色看看。
火车已经靠近边境线,温度开始下降,空气已经变得寒冷,战士们张嘴就能够吐出大量的白雾,夏远身体素质强壮,勉强能够抵挡冷空气的侵袭,好在这次他们有了服,不像刚刚长津湖刚入朝那会儿,穿着单衣,冻得浑身直哆嗦。
王小亮站起身在车厢里来回踱步,刘铁柱笑着说:“看把王小子冻得。”
王小亮道:“这里天太冷了,我们家那边的天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王小亮是川四人,川四那边的冬天也的确没有这么寒冷,习惯了暖气候的人来到北边,还真的有些受不了这里的寒冷,不过南方的冷跟北方的冷有很大差别的,南方下雨的时候那种湿冷就是多穿几件衣服都抵挡不住的。
北方的好歹穿厚一点是没啥问题。
他摸了一下怀里的馒头,就像是摸到了一块石头一样,“排长,你看,馒头都已经冻得硬邦邦的。”
夏远笑了笑,“你把馒头揣在怀里,暖一暖就好了。”
王小亮是排里的新兵蛋子,虽说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已经不再是新兵,只是他还没有上过战场,排里的老战士都把他当做新兵看待,而且王小亮的个子不高,较为瘦弱,再加上他的性子比较活泼,老兵们都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小同志。
刘铁柱站起身,扯开身上的服,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软乎乎的馒头塞给王小亮,把他手里那块冻得梆硬的馒头揣在自己怀里,说道:“赶紧吃吧,等一会儿馒头又冻得梆硬了。”
王小亮开心的咬了一口。
刘铁柱又道:“下次可得长点急性,等到了朝鲜那边的天更冷。”
王小亮点着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杨靠着夏远,把手揣在袖子里,喷吐着白雾,问:“老夏,你见过雪没有?”
“雪?见过啊。”
夏远点点头,说道:“老家入了冬,都会下很厚的雪,踩在雪上嘎吱嘎吱响。”
老杨说:“跟着连长南征北战,还真没有见过雪,听说朝鲜那边的雪很厚,河水都结了冰,人都能在上边走。”
夏远笑了笑,说道:“按照朝鲜那边的天气,别说是人了,就是车子都能在上边跑。”
一些没见过雪的战士们都凑过来,眼睛瞪得老大,“这咋可能,车子那么重,咋能在冰上跑呢。”
夏远抱着手臂,说:“那朝鲜的天可冷了,零下三十多度,就是你出去撒泡尿,提裤子的功夫你洒的那泡尿就已经冻成冰了。这么说吧,你去吐口吐沫,吐沫还没有落地,就已经结成冰了。”
战士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不少战士都是南方人,对于北方的冷是没啥感念的,但是听夏远这么一形容,顿时感觉到朝鲜那边的天是真的冷。
老杨也问:“真有你说的这么冷?”
夏远道:“那骗你干啥,到了朝鲜那边,你们可别用手去摸自己的枪,天太冷了,手摸到枪上的铁,皮肤都能粘掉,带好手套,记住没有。”
“记住了!”
战士们内心一凛,异口同声道。
在长津湖那会儿,经常需要夜间作战,他们好歹是从美军那边缴获了保暖服和大衣,情况好一些。有些部队那才叫惨烈,穿着单衣在夜间行动,人冻得早就没啥感觉了,有的战士走了走着就停下来,身后的战士一碰,直接倒在了雪地里,搀扶起来才发现人已经冻得梆硬了。
有的战士的鞋子连着脚上的皮肉,晚上都不敢脱鞋子,一脱鞋子那真是连皮带肉的就脱下来了。他们刚入朝那会儿,是把稻草往衣服里边噻,然后把裤腿绑起来,不让空气从裤脚窜进去。
到上甘岭的时候,就好了很多,虽说是十月份的天,温度有下降,但是没有那么大,再加上战斗进行的激烈,那阵地上都是一片焦土,抓一把混着弹片的土在手里,都是热的,坑道就像是夏天一样,不脱大汗淋漓的。
这是他第二次在这么寒冷的天气前往朝鲜了,回想现在的时间段,已经是第四次战役末期了,第四次战役用不了半个月就结束了,而他们六十军前往朝鲜,就是为了进行第五次战役,第五次战役是大兵团运动战。
西线佯攻,中线阻击,东线猛攻,真正的大兵团作战,结果显而易见,第五次战役说是胜利,其实也算是失败,说是失败,其实也算是胜利,美军一直打到了铁原,六十三军抵挡半个月,整个军牺牲了两万多人,几乎全军覆灭,才堪堪保住铁原。
第五次战役结束之后,志司总结了第五次战役的经验,志愿军并不适合大规模的兵团作战,前几次战役,敌人没有摸清楚我军的规律,第五次战役,不论是礼拜攻势,还是月圆攻势,乃至穿插绕后,均被李奇微掌握,甚至第五次战役期间,李奇微学习志愿军的穿插,形成机动部队穿插,成效显著。并且在围困一八零师的时候,李奇微甚至学会了围点打援的战术。
所以在第五次战役结束之后,我军就进入到了阵地防御,实行零敲牛皮战略,以小股部队出击打敌人小股部队。
夏远对抗美援朝战役是非常清楚的,毕竟前两个任务世界都是在抗美援朝战场,每次回归之后,他都会查询抗美援朝的资料,抗美援朝的很多大事件他心里也都清楚,只是对于一八零师被敌人包围始终是摸不清楚,只知道当时是决策出现了问题。
现在已经快到边境,他的内心始终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火车停在铁轨上,战士们又活跃起来,缠着夏远继续讲三国演义,夏远无奈,只好坐在车厢里,继续给战士们讲:“关公身在曹营心在汉,再说董承自受密诏之后,日夜思量如何灭曹扶汉。恰此时曹操头风病发作,董承的盟友太医吉平,决定趁机下手。没想到家人将董承告发,密诏之情败露,吉平、董承等人被杀,汉献帝差点被废掉。曹操本就将刘备看作心腹大患,此时更有理由征讨刘备。于是发兵二十万,分五路杀向徐州。刘备势弱,向袁绍求援,袁绍借幼子生病,不肯发兵相救”
太阳在天上悬挂一段时间,开始渐渐的向西边落下,黄昏下的阳光是呈现一片金黄,透过车厢大门的缝隙照射进来,形成一道狭长的金线,战士们听着三国演义,渐渐的没了声音。
直到车厢传来微微的抖动,况且况且的声音传出来,战士们站起身看着门缝外缓缓而动的景物,说:“开了开了,火车开动了。”
夏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老杨赶紧问:“那赵子龙究竟有没有投靠曹操?”
夏远笑了笑:“老杨,你觉得赵子龙会不会投靠曹操?”
老杨犹犹豫豫的说:“应该,不太会。”
“那就是了,赵云丢了甘、糜二位夫人及小主人阿斗,怎么回头去见主公呢。”夏远看着缝隙外的世界,说道:“火车又出发了,这次我们将要直达边境了。”
往前开了约么半个多小时,战士们又有些昏昏欲睡的,就在这时,隔壁车厢的二连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雪,雪。”
一连的战士们闻声而动,趴在门缝看,就看到外界的地面上这儿一片白,那一片白的。
马舜耀说:“这都是没见过雪,等到了朝鲜,估计不会再稀奇了。”
顿了顿,他扭头看着一旁抱着枪的陈烈,问:“我记得老陈不是也没有见过雪吗?怎么不去看看雪长的啥样子?”
陈烈闷闷的说道:“到了朝鲜就知道了。”
夏远笑着说:“老陈这是还在想自己的枪呢,换了新枪不习惯。”
老陈没说话,表情却是如此,就是想着自己以前的枪呢,如果不是那种枪到了战场上不好补充子弹,他还不愿意更换呢。
马舜耀说:“不就是一把枪嘛,这都给你换上了新枪,怎么还想着那老枪呢。”
夏远说:“一把枪对于一名战士其实很重要的,老陈不是枪法好,那种拉栓的单发才能在老陈手里发挥巨大的作用,你经常用冲锋枪,让你去用拉栓的三八式,你能用的习惯不。”
马舜耀挠了挠头。
夏远拍了拍陈烈的肩膀,说道:“没事,到了朝鲜,我给你搞一把好的,美国佬的枪很先进,精度高,射程远,又能连发。”
马舜耀道:“连发的那不是冲锋枪吗?”
夏远说:“也不全是冲锋枪,美国佬的枪叫半自动步枪,到了朝鲜你们就知道了。”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不少战士第一次看到雪的那股兴奋劲儿已经没有了,靠坐在床上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火车的速度渐渐缓慢下来,车外也传来嘈杂的声音,紧跟着车门哧啦一声就从外边打开,一股冷空气呼的从外边倒灌进来,冷风一吹,不少战士都清醒过来。
马舜耀站起身,紧了紧衣袖,抱着手臂来到车厢门口,说道:“这天是真特奶奶的冷啊!”
第378章 沉重的委托
他们已经抵达宁辽安东市的临江小镇浪头镇,这个小镇紧挨着鸭绿江,与朝鲜隔江相望,空气也变得愈发寒冷,车厢本来是温暖的,但随着车门被打开,冷空气灌进车厢,不少战士都被冻醒了。
“以连为单位,下车集合!!集合!全体集合!”
远远的听到车站传来集合的声音,整个车厢都震动起来,战士们从车厢里下来,在车站的空地上集合。
车站上没有打灯,四周一片漆黑,风就像是刀子一样刮着战士们的脸,生疼生疼的。
雷连长的声音从前边传来:“一营一连集合!一营一连集合!”
夏远轻轻踢了一脚还迷糊的战士,大喊道:“快,下车集合!”
战士们抱着武器下了火车,好奇的看着这个边境小镇,可惜天太黑了,又没有照明设备,看到的只是模糊的建筑影子,隐隐约约能看出来他们所在的是一个边境小镇,但火车并未开进镇子之中,而是在镇子外停了车,这里是一个简易的火车站。
估计也是为了防止被美军的飞机轰炸,甚至连灯都没有开。
战士们都是摸黑集合,有的战士站错了队都不知道,直到听见自己的连长喊着自己连的番号,这才寻着声音摸过去。
一营一连都在一个车厢里,下了车就听到了雷连长的声音,集合之后,就被带着前往休息的营地,三月十三日出发,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十八日,他们要在这里进行为期三天的休整。
在前往营地的途中,从极远的东南方向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声音持续了足足一分钟,战士们警觉的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负责给他们带路的战士抬起头说:“这又是美国鬼子的飞机发现了我们的后勤运输部队,正在对后勤运输部队进行轰炸呢。”
雷连长问:“这大晚上的,美军飞机也能飞?”
战士道:“能飞,但是视野不好,我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月,经常听到后勤运输部队被飞机轰炸的消息,运输部队一般都在深夜运输物资,美国鬼子知道咱们是晚上运输物资,特意在晚上也出动一些轰炸机,对我们的后勤路线进行轰炸,美国鬼子的飞行员轰炸的也很准,我经常听到咱们的车队被美军飞机炸坏的消息,损失了不少的物资,有的时候在车里都找不到司机同志的遗体,都被美军的炮弹炸碎了。”
王小亮捏着拳头:“咱们不光要给王胡子的娘报仇,还要给牺牲在朝鲜战场上的同志们报仇!”
战士们义愤填膺道:“对!一定要给美国鬼子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那位战士说:“你们去了那边可要小心美国鬼子的飞机,他们的飞机会投下一种燃烧弹,落下去之后能爆炸出一片火海,我听从前线下来的伤员说,那种燃烧弹能直接把人烧成灰,连人都找不到,你们去了一定要小心。”
战士们内心一凛。
雷连长说:“多谢同志提醒。”
带路的战士又说:“不用谢,很多第一次跟美国鬼子交手的同志就是不知道,还以为那是普通的炮弹,结果.唉。”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都是教训,连长告诉我,在让我接赴朝作战的部队时,一定要把这方面的知识告诉大家,不过你们在这里休整的时候,上级也会派一些跟美国鬼子打过仗的战士来给你们讲美国鬼子的一些手段。”
这名战士把他们带到休息的营房里,说道:“同志,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明天上级就会下来人的。你们去了前线,一定要小心。”
邵指导员感激道:“多谢同志,你们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放心吧。”
那名战士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邵指导员转身对着一连的战士们:“进入房间挑选一个床位大家就赶紧睡吧,床位不够两个人挤在一块睡。”
有些疲惫的战士们进入房间,随便挑选了一张床位,把被褥一铺,衣服也不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翌日。
天空有些昏沉。
夏远起了个大早,带着战士们跑操,这个镇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军事化小镇,道路上随处可见的是装有物资的汽车,上边用杂草作为伪装,各类物资在山野中伪装着,后勤运输的战士们正在忙碌,看到夏远他们,纷纷驻足。
一名后勤小战士问:“同志,你们是哪部分的?”
老杨喊道:“我们是六十军一八零师五三八团一营一连。”
那后勤战士又问:“同志这是要去前线?”
老杨回:“是!”
那后勤小战士赶紧跑过来,说道:“同志,可以麻烦你个事情吗?”
老杨道:“同志,你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会帮忙。”
那名战士赶紧从怀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相片,递给老杨,热切的说道:“同志,这照片上的人是我哥,他参加部队后就没了音信,我娘临死的时候,一定让我找到我哥,我听说我哥跟着部队前往了朝鲜,我也就过来了,但是由于我是后勤兵,不能上前线,就麻烦同志,能不能帮我问一问,要是找不到就算了。”
老杨看了眼照片上的人,是一个没有见过的生面孔,这件事情他也不好定夺,扭头看了看夏远,夏远接过照片看了眼,不由分说的揣在口袋里,说:“同志,这件事情我帮你!”
小战士脸上露出激动:“同志,谢谢你们,我叫陈树湘,我哥叫陈树生,应该有二十七了,如果同志找到了他,就告诉他,娘很想他,就是再也不能见到他了,等日后打跑了美国鬼子,让他去娘的坟前看一看娘,我娘已经七年没见我哥了,她临终前最后的愿望就是见一见我哥,可是也没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