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零团还传来消息,城隍堂丢失后,敌人组织了两个师,疯狂向鸡冠山进攻,鸡冠山阵地一度沦陷,丢失,五四零团和第十军两个师反复争夺,陷入苦战。
郑师长随即派出一个参谋到五三九团,传令五三九团王团长派出一个营,协助五四零团控制鸡冠山。
可是来不及了。
美军已经完成了在后方的部署。
陆战一师、美七师、美二十四师、伪六师,大量的美军和伪军混杂在鸡冠山,阿尔蒙德显然早就摸清楚了第一八零师的战略意图,美二十四师在前往城隍堂的路上遭到了敌人的阻击,战斗数个小时,突破志愿军的封锁,顺利占领城隍堂。
他们放弃了往日继续休息的念头,由阿尔蒙德指挥,一部趁着暴雨,以机械化部队向芝岩里移动,控制沿途的高地,一部协同韩六师向鸡冠山进攻。
实际上鸡冠山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几天,五四零团的对手是韩六师,美二十四师的加入,扭转了僵持的局面,五四零团的阵地向后方急剧收缩。
郑师长现在派出增援部队,已经来不及了。
师指挥部刚到达蝎柯洞,郑师长就拿好望远镜,对两位战友说:“老段,老吴,你们都随我上山来。”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观察敌情,郑师长显然不会放过,他把望远镜的倍数调整到了最大值进行观测,透过镜头,郑师长清楚的看到城隍堂的美军大汽车正在向北移动,他细数着能有多少辆,凭借着多年战场经验,他能够判断出敌人的兵力多少,还有他们的作战意图。
城隍堂丢失了,师部所有人都猜测到了夏远现在的处境,五四零团早就发过来电报,将七连阻击美二十四师的战斗情况送了上来,根据侦察兵描述,阵地上的泥土都被翻了一遍,到处都是敌人的尸体和自己人的尸体,血水顺着高坡往低处流淌,坦克的残骸和装甲车的残骸到处都是。
七连、一连和阵地共存亡了。
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的心头都是沉重的。
郑师长一根烟抽着一根烟。
正在这时,从鸡冠山西南角传来了枪声,吴主任用望远镜观察了这一区域,他放下望远镜说:“师长,五四零团那边出事了。”
三人迅速下山。
原来五四零团刚刚占领鸡冠山,立足未稳,就遭遇到了美军猛烈的进攻,战斗十分惨烈,在鸡冠山以西阵地驻守的三连,连排干部全部牺牲,最后仅剩下十来个战士自觉组织起来,仍旧顽强的坚守阵地。
郑师长立即派一个参谋长去叫五三九团的王团长调出来一个营去协助五四零团,派出去的参谋刚走不到两分钟,鸡冠山方向传来的枪声突然变的异常激烈,从这种火力程度,大家第一直觉就是鸡冠山已经岌岌可危了。
段副师长说:“师长,我看已经没有必要让五三九团增援鸡冠山了,你看呢?”
他们都是经验十分丰富的指挥员,知晓这个时候派去增援部队,绝对是来不及了。
郑师长知晓鸡冠山绝对不能丢,按照夏远所讲,鸡冠山是他们通过,抵达鹰峰的一个必经之路,城隍堂是一条路,鸡冠山也是一条路,不过城隍堂距离近,鸡冠山远了一些,但也算是一条路。
鸡冠山丢了,他们真就没有路了。
郑师长急切的说:“我们去五四零团!”
到了五四零团团部后,从五四零团团长,刘团长口中得知,他们刚刚派出去了一个连夺山头,郑师长稍加思索,当即打消了他的想法:
“这个连线别去攻山头了,顺着山梁子向西打,要不然,敌人从山上下来的话,蝎柯洞的伤员,师部大行李,包括指挥所很容易被敌人敲掉。”
刘团长立即按照师长的命令,改变了进攻方案,这支侦查连开始截堵西面的美军。
与此同时,五三九团在堵北面缺口,依托有利地形节节抵抗。
段副师长喃喃低语说:“鸡冠山肯定是不能打了,美军一个师,韩军一个师都集中在城隍堂方向,太难啃了。”
夏远的计划终究是出现了纰漏,他失算了,按照夏远的计划,七连哪怕全部牺牲,只要将美二十四师拖住,即便是晚上美二十四师进入城隍堂,也会因为夜间,不便于他们行动而放弃北进。
整整一个晚上,都是留给一八零师布防、休整的时间。
可是敌人非但没有休整,反而是趁着夜色,一部向芝岩里进攻,一部向鸡冠山进攻,鸡冠山阵地岌岌可危。
从西北两个方向传来的枪声渐渐稀少了,没有听见炮击的声音,可能是美军的重炮还没有过江,这样一来,美军单纯依靠步兵攻击,效果很不理想。
攻打北面缺口的是第十军第一陆战团第八步兵营,营长叫卡洛斯上尉。
太平洋战争初期,在威克岛岛屿争夺中,卡洛斯还是一个二等兵,在炮火与血的磨砺中成长,到今天的上尉军衔,是他英勇善战的结果,卡洛斯并没有去过军校学习过任何指挥技能,但他的实战经验在美第十军中,不比同级别的军官逊色多少,他是典型的职业军人,并不是匹夫之勇。
卡洛斯上尉在第八步兵营中很受士兵们喜爱,这与他的打仗作风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从战场上的二等兵升到上尉,卡洛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同时也知道战争中普通士兵面临的什么,所以他尽量不拿士兵的生命当做儿戏,为了完成任务,让大量的士兵送死。
前几日的交战中,与五三八团一营对峙的罗尔步兵营,晚上遭到我军的袭击,罗尔少校因为警戒疏忽,被处分了。从此以后白天的进攻由卡洛斯的第八步兵营负责。
面对五三八团一营的拼死抵抗,卡洛斯的第八步兵营伤亡巨大,如果没有航空兵和炮兵的帮助,第八步兵营早就打残了。
卡洛斯现在非常郁闷,第八步兵营是进退不得。这时候,三名迫击炮手向卡洛斯上尉报告弹药消耗情况,不容乐观,炮弹已经打光了。
刚才在进攻的时候,迫击炮炮弹携带的根本不多,炮手在步兵第一轮冲锋的时候,一口气给射光了。
“增援部队呢?”
“还在路上。”
“航空兵和炮兵呢,他们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155榴弹炮太重了,我想早就甩到后面了,鬼知道他们到的时间。”
说话的是b连连长。
一旁的通讯步兵用步话机与总台喊完话之后,对卡洛斯说:“上尉,飞机还在机场加油,航空大队说还需要两个小时能赶来,即便是能赶过来,这么恶劣的天气”
卡洛斯挥了挥手,从北面缺口环形山路的地面上上下下,埋伏的都是五三八团的战士,说实在话,卡洛斯上尉对志愿军这样难缠的对手很胆怯,因为,这段时间他被五三八团打怕了,没有空中支援,再往前冲无异于白扔性命,还无法取得有意义的胜利。
卡洛斯只能够无奈的下命令,停止进攻,原地待命。
待命,这算是对上峰最好的交代了,出发前,他便已经知晓这支中国军队,第一八零师已经被第十军包围,无论如何是跑不掉,所以他原地待命,并不会延误战机。
一八零师师部,侦察兵跑近,报告说:“西面和北面的缺口已经堵住,敌人进不来了,现在已经没有威胁了。”
消息是个好消息,但并没有驱散一八零师师部上空笼罩的阴霾,他们都知道这一切都只是短暂的,从几十年在国内打仗积累的经验来看,对手现在的情况是完全知道,一八零师插翅难逃,索性暂缓了进攻的脚步,从不从缺口进入,将一八零师彻底撕裂,那只是时间问题。
暂时的小胜利,并没有让大家可以乐观的。
雨停了,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泥土的芳香。
郑师长用望远镜再次观察周围,天空灰蒙蒙的死一样地沉寂,没有任何鸟类等生命的迹象,正刮着西北风,这几天,在南岸打阵地战,留在那边天空中的硫磺味道和烟尘顺着风也飘了过来。
汉江北岸的天空越来越黄,这样环境如果炮声种植,会让人感觉到异常地可怕,死一般的寂静后面,也许隐藏着死亡。
郑师长放下望远镜,对大家说:“情况紧急,现在是难得的空闲时间,现在临时召开一次党会,大家要踊跃发言”
师部里除了郑师长、段副师长、王参谋长和吴主任四人,还有五三八团庞团长、五三九团王团长、五四零团代团长刘团长、师保卫科闫科长等人。
现在的师部跟开战之初的条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连个像样的桌子也没有了。大家都在弹药上挨着坐,纪要科长文青云站着记录,使不得大功率电台架在几块大石头上,天线则由一名战士高举,为的是与上级保持联络。
为了会议安全,保卫科长闫科长又从五三八团抽调了三十人,在二十米之内负责警戒。
也可能是当下的情况对一八零师并不理想,大家伙的情绪有点悲观,谁也不出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郑师长先开口说话:“我说,大家为什么都不发言呐,现在敌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炮击声一出现,你们马上又要回到队伍里去战斗,以后,像今天这样开会的机会,恐怕都没有了。”
段副师长在一旁吸着烟,就是不出声,他跟郑师长在一些决策上意见不同意,应该是有一点情绪。
郑师长为了活跃气氛,就对段副师长风趣了一下:“老段,你一直是在抽我的烟,你原来就抠门,这回可是找到机会,抠到家了,趁着战乱,抽起来没完没了。”
段副师长粗声粗气地说:“师长,入朝前在安东我买过两包烟,早抽光了,我现在闹心,借你的好烟抽抽,我谢谢你了,以后保证还你。”
在现场的人听了,低声笑了起来,这哪里像是一名师长和一名副师长的谈话。
郑师长也不恼,笑着说:“有情绪,不妨现在说一说。”
段副师长听了,猛吸一口烟,火烧到了嘴角,吸溜了一声,把烟蒂扔在地上:“师长,咱们打了这些天,争取出来的宝贵时间,我想已经让东线友军撤得很远很远了,上级让我们阻敌北上的任务基本完成了,所以,我建议立即突围。”
政治部吴主任毕竟是做政治工作的,他怕段副师长太极端,马上劝道:“老段,你不能这样冲动,上级自然有上级的考虑,我们作为一名党员,又是一名军人,随时要有牺牲精神,就算把我们师全拼光了,但是为了掩护大部队转移,从全局上来看,也是值得的。”
段副师长瞪着吴主任:“啥?拼光?仔卖爷田,你心不疼啊!”
吴主任说:“你以为就你心疼是不?为什么师长开会?这不是让大家交换意见,想办法吗?你也是个老党员了,关键时刻为什么这么不冷静?”
段副师长气哼哼的说:“老吴,你对我有意见,打完仗了你去军党委反应我去,现在我没工夫给你讨论党性。”
吴主任无奈:“你这人!我”
郑师长及时打断吴主任,说道:“行了行了,你俩别吵了。”
其实他俩吵架都是在为部队的下一步的出路寻求办法,心里都着急。
打仗的时候,因为意见不合,指挥员之间吵吵几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争吵过一会儿,自然就好起来了。
第511章 苏醒
王参谋长看他俩现在谁也不瞅谁,只是背对背坐着,他也没时间劝说两人,决定抓紧时间说正题。
“庞团长,五三八团现在的伤亡情况咋样了?”
庞团长说:“上岸后,清点人数,三个营共被大水冲走194人,刚才北面伏击没有伤亡,现在除了重伤员,胳膊腿能动弹的,只要伤势不大,都还用着。”
说完,他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连伤员都用上了,可见现在的一八零师处境并不好。
郑师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散给大伙,拍了拍段副师长,见他不理人,笑了:“咋地,还让我点上放你嘴里。”
段副师长气呼呼的接过烟,也不抽,就这么攥着。
郑师长点上烟,示意王参谋长继续。
王参谋长就继续问:“王团长,你呢?”
王团长回道:“和老庞的情况差不多,除了战斗减员,过江后冲走208人,我一个营里有的班长已经当连长了。”
他的语气夹杂着埋怨的意思。
段副师长在一旁有点听不下去了,面对如此大的伤亡,他特别难过,打断了王参谋长的话,说道:“听听,听听,这都什么光景了,弹药补给没有,粮食补给没有,过了江仍然看不到突围的苗头,这么拼下去,一八零师迟早要在鸡冠山覆灭,师长,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郑师长似乎早就想好了,“为了以防万一,让师部机关马上转移,这样,今后就可以放开手脚打了,没有了后顾之忧。实在不行,我们就落地生根,就在这一带与美军打消耗战,就是破裤子缠腿,我也要缠死他,机关转移了,我啥也不怕了,我要缠死阿尔蒙德,别看他强势,他不一定是我这个老游击队员的对手。”
“你们有什么意见?”
大家听完这句话,面面相觑,第一直觉就是师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并不是说这样的做法不对,但是师长做了最坏的打算,大家就觉得前景不乐观了,只剩下了绝对重生的奇迹,没有人提出异议。
段副师长说了一句:“嗯,我马上就去安排,天一黑,就立即让机关转移。”
郑师长看了看天,他现在预感敌机马上就会出现在上空。
夜晚转移是常识性,不过当下的形势太紧张,不能再等待天黑了,于是,他说:
“快去把张杰叫来,现在就让他们走!”
师机关就好比人的大脑核心,是部队的重中之重,什么都可以丢,唯独它丢不得。所以,外界胡说的一八零师全军覆灭的谣言是根本站不住脚的。
风呼呼的吹,雨淅淅的下。
吹散了硝烟,浇灭了热土。
雨水和血混合,形成一股溪流,从山上汩汩流到公路上。
身上覆盖着一层泥土的尸体抖动了几下,恍恍惚惚的爬起来,像是睡了一觉,头疼的厉害,朦胧间记得自己的头部受了伤,好像是从山上摔下来导致的。
踉踉跄跄的爬起来,腿部一阵钻心的疼痛。
腿摔断了。
“有人吗还有没有活着的人”
声音有些嘶哑。
活着的人是夏远,在坦克和装甲车的协助下,敌人进攻高地尤为猛烈,为了破局,他组织了一支敢死队,把七连的炸药和爆破筒全部集中起来,准备炸掉敌人的装甲车,向后迂回的时候,泥泞的路面又湿又滑,他和另一名同志从山上摔了下来,福大命大,没有摔死,后续的战斗就不清楚了。
密林郁郁葱葱,树叶子上的雨点啪嗒啪嗒的砸下来,草丛上悬挂着到处都是雨点。
夏远趴在地上,张大嘴巴,接着掉落的雨点,抿了抿嘴唇,看了看自己身体的状态,不由得苦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裂开,露出脏兮兮的身子,一条腿摔断了,身上到处都是擦伤。
喝了点雨水,感觉了恢复了点力气,捡起地面上一根湿漉漉的棍子,撑着身子,踉跄的往前走,忽然看到草丛里躺着一个人。
“同志,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