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走,我给你打掩护!”老齐架着枪,瞄准了日本鬼子。
小六咬咬牙,他看着身后的防线,在老齐的掩护下,他的确可以冲过去,但撤退了,就意味着自己再一次当了懦夫。
紧咬着牙,他看到了躺在战壕里的郑大用,赵崖,想到了老雷的牺牲,班长的牺牲,一扭头,趴在战壕里,甩了一颗手雷出去,“齐排长,你先撤,我给你打掩护!”
“用得着你给我打掩护?”老齐扯着几乎沙哑的嗓子喊道。
日本鬼子的炮响的不是很利害,枪声也不激烈,他能听得到小六的声音。
“林家宅的时候,我跑了。泗塘河的时候,我也跑了,现在我不想跑了,我不要当一个懦夫。”
小六的面漆止不住的颤抖,哆嗦。
“好小子,等着!”老齐从尚未倒塌的墙体后钻出来飞快的冲向后方的阵地,日本鬼子的机枪弹扫射过来,子弹噗噗的打在了他身后的地面上。
冲到后方,他做飞扑的动作,翻滚进战壕里,顾不得胳膊的疼痛,飞快的架起枪,瞄准远处来犯的日军。
五六个日本兵已经跳进了战壕里,正在向小六的位置摸索。
战壕挖的是弯弯曲曲的,小六靠在战壕壁旁,从腰间抽出刺刀,装在枪口上,用力的呼气,吸气,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怪异的硝烟味,头顶又传来了日本鬼子的呼喊,但见一名日本兵出现在战壕上,他看到了战壕里的小六,大喊大叫了一声,用刺刀捅向小六。
小六个子并不是很高,身材瘦弱,身子扭动的很灵活,日本鬼子的这一枪刺偏了,落了战壕的壁垒上,小六的反应速度很快,又或者是在林子里经过夏远和一群老兵的熏陶,眼疾手快的拎着刺刀捅了过去。
刺刀插在了日本鬼子的侧腰上,那名日本鬼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提不起来。
小六死死的摁着日本鬼子,带着仇恨,抽出被鲜血侵染,而变得猩红的刺刀,再次刺了下去,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在身体受到巨大痛楚的情况下,日本鬼子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
“报仇!”小六满脑子都是仇恨,抽出带血的刺刀,连刺三四下,直到这名日本鬼子的身体被自己捅的稀巴烂。
“八嘎!”
几个日本鬼子沿着弯曲的战壕,寻着动静跑过来,看到自己人惨死,那几个日本鬼子怒不可遏,一名日本鬼子冲上去,便把小六压在了身下,其他几名日本鬼子则顺势冲过来。
明晃晃的刺刀举起,小六面目狰狞,双手死死的扣着身上日本鬼子的皮肉,“今天不把老子弄死,老子也要弄死你们。就算我死了,连长也会给我报仇!”
小六此刻已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噗!
突然,举起刺刀的日本鬼子脑门被一颗子弹贯穿,击穿钢盔时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短暂的愣神儿,日本鬼子已经倒下去。
“八嘎,支那人还在,快,躲避!”
“纳尼?”
这几个日本鬼子迅速躲在战壕里,一名日本鬼子想要帮助压着小六的日本鬼子,但听到那枪声再次响起,露出来的半个脑袋再度被击中,子弹噗的穿透了钢盔。
吓得其他几个日本鬼子连动钢盔都不敢露出来,小心翼翼的蹲在地上,朝缠斗的两人靠过去,小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面目变得狰狞,用牙齿狠狠地咬着日本鬼子的手指,甚至听到了咔嚓的声音。
“啊!”
日本鬼子发出凄厉的惨叫。
身后两名日本兵则迅速冲上去。
外围的日军也开始向枪声响起的方向靠过去,接着,他们就惊惧的发现,从侧翼响起的枪声并不密集,但每一次枪声响起,都伴随着一名日军士兵的死亡。
连着五名日本兵被射杀,其他日本兵变得更加小心翼翼,他们甚至连敌人的位置都没有找到,只听到了零星的枪声。
两名日军曹长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侧翼是支那人,那么他们的人,显然是在侧翼战斗结束后,被支那人消灭了。
再看手下的士兵,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继续向侧翼进攻。
当务之急是要先把杜家宅打下来,等拿到杜家宅后,依靠着杜家宅坚守,等待援军到来。
两名曹长躲在掩体后,商量一下,便命令剩余的士兵,不惜一切代价向杜家宅进攻,他们已经打下了杜家宅围墙的阵地,只需要打进去,依托着支那人留下来的掩体工事,总能够抵挡着支那人的进攻。
但他们小看了外围的支那人。
当几个日本鬼子站起来,冲向围墙的时候,一颗颗子弹嗖嗖的从侧翼飞射而出,精准的贯穿了日本鬼子的身体。
“纳尼!!”
两名曹长傻眼了。
第684章 慌乱的日军
他们小看了支那人的战斗力,更高看了自己的士兵。
从他们的阵地到支那人的阵地,有一片开阔地,即便是这片开阔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着点,但也不足以容纳一个士兵躲藏,如果是在正面,通过高低起伏的开阔地,还不足以射击到他的士兵。
从侧翼,则看的十分清楚。
“还好,我们已经有一小队的士兵抵达了支那人的阵地!”
哪曾想,他的话音方才落下。
便听到从支那人的围墙阵地上传来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两名曹长惊愕的抬起头,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爆炸,卷起来的不是褐色的泥土,而是鲜红的血雾。
说话的曹长意识到,他们的进攻失败了。
他们的脸上却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仿佛不愿意相信这一幕的发生,可现实却发生了,并且发生在他们面前,两名曹长是从登陆后,就开始同国军部队作战,参与了登陆战,罗店争夺战,对国军的可以说是相当熟悉了。
落后,愚昧,作战能力弱,这几乎成为日军内部所公认的。
一个日军小分队,便能够攻坚国军一两个排,甚至一个连坚守的阵地。国军需要付出七八个,甚至十个士兵的生命,才能够换取他们一名日军士兵的生命。
作战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差。
要说唯一值得他们认可的,可能就是国军士兵不怕死。是真的不怕死,一群人,连任何战术队形都没有,便冲了过来,日军士兵恨不得把三八式步枪给扣烂了,人太多了,完全是依靠着人数的优势,和他们打仗。
但是就在今天,落后,愚昧,作战能力差,只会依靠人海战术的支那人,却给他们上了一课。
两名曹长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日军老兵,从枪声上就判断出,支那人的兵力并不多,甚至比他们还要少,但偏偏,就是这般稀少的兵力,却把他们消灭了七七八八。
两名曹长感觉到近乎不可思议。
难以置信。
震惊。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他们心里浮现。
“撤退,撤退!”
第三分队的曹长看着身边只剩下两三名士兵,心里已经感到恐惧,枪声稀少,听得清楚,只听到了那一声声枪响,伴随着一名名日军士兵倒在地上,没有动静。
那枪声就像是催命的死神一般。
剩余的士兵连头都不敢露,把自己藏在狭窄的缝隙里,生怕冒出身子,被那个如同死神一般的支那人射杀。
枪声停止了,隐约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零星的枪响,在他们这个方向,枪声却显得十分稀疏,甚至停止下来,没有任何动静。
战场上,日军士兵的尸体横七十八的躺着,每一具尸体上,都有一个致命的枪伤。
剩余的日军仅剩下五人,躲在一片低矮的废墟内,把身体全部藏在掩体后,此刻,他们方才意识到,中队长所言,负责上午进攻的几个日军小队伤亡巨大,而负责坚守阵地的支那人兵力却不多,这其中的关键究竟是为何。
是那个开一枪,便能射杀一名日军士兵的支那人所为,他的作战能力非常强大,是两名日军曹长从军以来,第一次见到拥有这般强大作战能力的支那人。
战斗似乎结束了,枪声消失了。
整个战场似乎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剩余的几名日军心脏突突跳动,总感觉他们这么什么都不做,等待下去似乎有些不太稳妥。
“支那人没有我们人多,也许我们应该尝试着冲出去。”
“别想了,刚刚那么多人,都没有冲到支那人的阵地上,就凭我们五个人。”
“也许还有办法?”
“不能拖延下去,继续拖延下去,支那人可能会绕过来。”
“绕过来也许是一件好事,总比我们连他们人影都没有看到,他们却把我们的人给消灭了。”
“狡猾的支那人!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一定要杀死他们!”
“我想回家。”
“八嘎,我们才刚来!”
他们的声音很小,很细微。
“停,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脚步声”
一颗手雷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们头顶,轰的一声,破碎的弹片四溅的到处都是,深深的潜入废墟里横着的大门上,五个日本鬼子,当场被炸死了三个,两个曹长也死了,剩余两个日本兵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显然是活不成了。
老兵和牛前飞快的冲过来,两人脸上带着怒火,特别是老兵,日本鬼子冲到前沿阵地上,又这么长时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郑大用他们很有可能是很出事了。
老兵满腔怒火,看到两个还没有死透的日本鬼子,怒火一下子塞满了胸腔,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枪口带着刺刀,对着其中一个日本鬼子的心脏狠狠的捅了下去,刺刀从后背穿出来,他拔出刺刀,狠狠的刺下去。
一次,一次,又一次。
那名日本鬼子已经死透了,胸膛被戳的稀巴烂,刺目的鲜血侵染了瓦砾,泥土,砖石,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牛前也用刺刀把另一名还没有死透,但已经奄奄一息的日本兵捅死,仍旧不解气,以同样的方式,把日本鬼子的身体捅的稀巴烂,血肉模糊,一块白,一块红。
围墙阵地,夏远抱着枪,看着战壕里的惨状,老兵和牛前从后面跑了过来。
“连长,都解决掉了。”老兵目光扫了眼战壕,视线停留在郑大用身上,他把郑大用扶起来,探了探鼻息,心里充满了苦涩,“这小子,跟着连长你走了这么久,终究还是牺牲在了这里。”
夏远叹了口气,望着战壕里的惨状,说:“我曾经答应过他们,要带着他们活着打出去,打出去是打出去了,但答应他们活着的,没有一次能做到的。”
“连长,这不怪你,子弹不长眼睛,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中弹了。”
枪弹无眼,很多时候,大伙想着自己只要安静的躲起来,偷偷射击,那是不是就能活着,但子弹可不长眼睛,躲得再好,总有那么一两颗不长眼睛的子弹飞射到你躲藏的位置,有的时候,脑袋刚露出来,就被一颗子弹打到,这颗子弹,或许是敌人的机枪,无心扫射,火力压制,也有可能是敌人用步枪胡乱射击。
在阵地上对射,情况大都是这样,胡乱的射击,像夏远这般精确的瞄准,对不少人而言,都相当震惊。
郑大用的身体被子弹打穿了,双方间隔一二十米,可以把三八式步枪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赵崖也死了,半个身子被炸没了。
小六只剩下一些断肢残臂。
老齐还活着,但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昏迷,显然是刚刚的战斗,因剧烈运动,导致伤口破裂。
先给老齐止血,随后三人把牺牲士兵的遗体进行掩埋。
接着打扫战场,把战壕清理,后方的预备队也调到了前方,日军增加兵力,加大了进攻的力度,这对他们而言,是一件好事儿,日军越着急,他们防守就越从容。
夏远考虑到两条战壕之间彼此不能连接,便让人挖掘弯弯曲曲的交通壕,又在交通壕两侧挖掘避弹掩体。
半个小时后,大伙忙的热火朝天,仍然不见日军的进攻部队到来。
老齐已经醒来,失血过多,脸色都显得苍白,手臂上的绷带又缠绕了一圈。
“连长。”
“你小子可算是醒了。”夏远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用铲子拍了拍战壕上的泥土,说道:“休息休息,日本鬼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打过来的。”
“郑大用他们呢?”老齐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郑大用他们的身影。
“都牺牲了。”夏远看上去像是在说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
“牺牲了”老齐目光凝固,叹了口气:“我以前还说小六是个怂蛋,没想到这次却被他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