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离开冰泉镇时，被后妈抱在怀里的赵曦冲自己挥手的画面，他就对赵嵩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感到愤怒。
这或许就是作为“人”才会有的感性吧？
那些在修行中被功法偏移了认知，泯灭了人性的人，当真可怕！
但据说这其实是无法避免的……“洞玄”之下还好，但一旦成为“真人”，“洞见”大道的种种玄机后，就会不可避免地被“道”同化。
这一过程里，自身身为“人”的部分自然会被磨灭。
对此，有人觉得无所谓，只一心追求大道，为此舍弃一切，哪怕是自己。
但大部分人却是依旧坚持以“我”为主，所以他们会刻意加强自己某个方面或某几个方面的个性，以其对抗“大道”的侵蚀，而保住其他正常的身为“人”的欲望和情绪。
“洞玄”修士在某些方面往往会显得很极端，也是这个原因。
但具体要怎么加强，又该如何做，赵晨暂时还不得而知……
只能确定和各派的“渡劫”之法有些关联……‘心魔劫’也是‘劫’嘛。
祁菲梦不知道赵晨的思绪一下子飘了那么远，她对于类似的事情倒是看得很淡，只诧异问道：“关于‘钥匙’，你不是早就知道？”
毕竟这方面的内容，李家那位“天剑”都推算到了，也被“福地之灵”展示了出来。
赵晨收回思绪，摇摇头道；“我没想到他在得知‘钥匙’是什么后，竟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李湖的计划……
“要知道，赤金山那个封印入口的手法恐怕来自宋无瑞从洞天带来的‘天魔’手段，需要剔骨、剜肉、抽魂啊！
“虽然记忆里没有‘轮回’的印记，但我推测每一次‘开门’时，恐怕都是他在举行那个制作‘钥匙’的仪式……
“泯灭人性至此，你觉得他不该杀吗？”
“该杀！”祁菲梦默默点头，忽然叹了口气道，“我觉得我们在第一次‘轮回’里先进行观察的计划有着不小的问题……”
“是啊。”赵晨没反驳，而是苦笑道，“我现在扮演了赵嵩，却怎么也不可能去向我的弟弟妹妹下手的……这戏也就没法演了。”
“我也一样……我无法坐视‘四凶堂’血祭百姓。”虽然已经过了“大慈大悲”的扮演阶段，但祁菲梦依然保持着慈悲本心，这也是她的特质和偏执。
毕竟《大慈大悲观自在心经》就是那些特殊的，在“洞玄”之下就会侵蚀人性的功法之一，她从真气阶段，就得一直突出着某种性格，不能“破戒”。
两人相视一笑，不用再交流，都明白了彼此心里的想法……那就是，能演就先演着，尽量获取更多情报，等演不下去时，就直接发难。
直到这时候，稍稍放松下来的赵晨才不怀好意地打量起祁菲梦化身的“狐狸”，笑眯眯地说道：“既然先‘演’着，那你这小妾是不是该给老爷我侍寝了？”
祁菲梦却懒得搭理他，淡淡回应道：“但实际上，现在是我‘四凶堂’的傀儡，哪有你提要求的份？”
……
冰泉镇唯一的客栈内，唇红齿白、气质飘逸的“赵钦”望着与往日没什么区别的“星空”，却忽然扯开嘴角，仿佛自嘲般笑了起来。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虚假的星空，违和的心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冥土……
“让我想想这是第几次了？十七八次，还是二十次？
“但我的尝试似乎都不太成功啊……
“而且，提前去那所谓赤金山遗迹没有任何作用，‘晨光之钥’并不存在于那里。
“只有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正确的人同时满足，它才会出现！
“但正确的时间我大致能猜到，正确的地点也比较明确……正确的人又会是谁呢？
“我之前已经实验过，哪怕有那黄九宫捣乱，也依然让当时在场的大部分人进行了尝试……难道是被献祭的镇民，或者其他什么我还没注意到的？
“又或者……是黄九宫？
“如果真是他，那可就难办了啊……
“更何况，找到‘星神遗宝’只是第一步，后续该如何解除‘历史迷雾’，也没半点头绪呢。”
赵钦抓了抓头发，很想在镇子内挑起种种矛盾，让人们自相残杀，让他发泄一下……但想了想，却又没有行动。
毕竟前面几次“轮回”内他也不是没这么做过，但每次都会惹来黄九宫……
而与他争斗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自己什么事都干不成。
“嗯，这次就从赤金镇的新任捕头开始实验吧……就算正确的人在三镇被献祭的镇民里，也该是修士才对。”
……
金镖武馆旧址内，由于沙蛇帮的人都被派出去封锁道路和组织居民了，这里显得空空荡荡，荒凉得紧。
坐在自己住了多年的房屋内，黄师傅端起茶杯了一口，笑着摇摇头道：
“看来‘摩呼罗迦’也想起了什么，否则不会这么安静……他前面有几次可是肆无忌惮得很呢。”
说着，他的视线透过窗户，望向了赵家宅邸的方向，感慨道：“小晨如果知道他的父亲是那样禽兽不如的人，他的弟弟妹妹即将遭遇那么悲惨的命运，恐怕会非常伤心吧？
“好在他这会儿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这时候，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拿起的茶杯也被放下，继而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应起什么。
十几息后，黄九宫重新睁开眼睛，他蹙起眉毛，无声自语道：
“‘星神缴天’给予的‘预言’又多了一句……‘非梦亦非幻’？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和‘化作菩萨蔓’那句并不连贯……”
第479章 命运轨迹
冰泉镇，某个隐秘的房间内。
“四凶堂”正在举行行动前最后的一次聚会。
成功混进来的祁菲梦戴着“狐狸”面具，表面仰着脖子，故意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实际上则暗中观察着在座的众人。
她之前通过“他心通”大致了解过“狐狸”的性格，扮演起来毫无压力。
包括我和那所谓的“虎”大人在内，一共十二人……
嗯，“豺狼”的状态不对，内里似乎蕴含着某种极为恐怖的力量，随时可能爆发出来……所以才被束缚住？
可这种简单的“束缚”怎么可能会有效果……
等等……谢伯都要血祭三镇民众，目的是让某种力量降临……但实际上，这种力量在赤金山地区被拉入“历史迷雾”前就已经降临了，只是在这次“轮回”中还没到它出场而已。
也就是说，“豺狼”体内的力量，其实是某位妖邪的分神？
但谢伯都层次不够，只能看出“豺狼”有异常，却不知道它“异常”的根本原因……他显然还不知道压根没必要再进行“血祭”，那妖邪的分神到了时间恐怕“自己”就出来了。
不过就算他有所怀疑，也无法肯定，到时候还是会举行“血祭”仪式的。
祁菲梦正思索时，坐于最上首的“虎”大人谢伯都在环顾了一圈后说道：
“来自玉门，甚至是张掖的干涉随时可能到来，我们的时间不多……
“‘蛇’、‘獾’、‘鬣狗’，你们准备的如何了？”
“蛇”等三人肩负着布置仪式法阵，将两镇一乡化为祭坛勾连起来的重任，
这显然不是靠几个人能完成的，必须组织民众来进行建设。
为此，他们不得不借口“祭祖”活动，又是准备“席面”，又是“发钱”，才说动了不少镇民来进行搭建。
“主体已经完成，天亮后就可以开始，就是隐匿法阵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布置好。”“蛇”肯定地回答道。
而“獾”和“鬣狗”也相继点头。
这么快就能完成？祁菲梦有些诧异，但考虑到这里是“历史迷雾”的“轮回”内，没准从最开始就是搭建得差不多的状态。
“很好，不过无需搭建隐匿法阵了，天一亮就立刻勾连三城，发动血祭。”谢伯都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说明自己的手下里还是有能办事的人的。
但他很快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仔细想了想后，发现是“狐狸”显得有些安静，竟然没有对“蛇”进行挑衅……
谢伯都不动声色地牵动起掌中的“黑线”，待确定那无形黑线其中一根的尽头正在“狐狸”头顶后，这才在松了口气之余，试探着问道：“‘狐狸’，你那边呢？”
祁菲梦自然察觉到谢伯都暗中运转了《神虎役鬼度人上经》，虽然她研究这功法两个多月，只要对方不深入探查，想要瞒过去问题不大。
但谢伯都运转这法门本身，就说明对她起了疑心。
哪里露出了破绽吗？祁菲梦念头急转的同时，学着“狐狸”的语气回答道：“‘虎’大人，我已经解决了那个白露，而赵嵩也依旧处于我的控制下，对我言听计从……”
说到这里，祁菲梦忽然醒悟过来为何会被怀疑，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有“犯蠢”，于是话锋一转，故意问道：
“‘虎’大人，您抓住李秀凌那贱人了吗？如果抓住了，能不能交给我处置？”
说话间，她没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上还流露出明显的扭曲。
在座众人都知道“狐狸”一直嫉妒李秀凌的“好运”，想要折辱对方，令其在绝望和崩溃里死去，但这个时候，却都只默默道了声“蠢货”。
“虎”大人若是真的留下了李秀凌，那他之前就会说了……你这不是揭“虎”大人的短吗？
闻言，谢伯都心里确实一阵别扭，但他也彻底不再怀疑“狐狸”，毕竟她还是那么“蠢”……
“李秀凌的事先放到一边，她一个不会几个法术的法力修士翻不起什么浪来……”谢伯都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后，严肃说道，“能否救出‘赤须龙’大人，取悦主上，就看明天了，绝不能再出什么岔子，明白吗？”
虽然同属于“四凶堂”背后存在的“赤须龙”大人其实和他的主上并不对付，甚至是敌对状态……虽然他的目标其实是赵宋太祖的“遗蜕”，但谢伯都不会将这些说出口。
说白了，之所以要血祭三镇百姓，召唤出“睚眦”大人的分神，除了防备李家的洞玄突然到来外，也是怕“赤须龙”看到他们后发疯。
“‘狐狸’，赵嵩和他的那双儿女就由来看管，等‘睚眦’大人降临后，立刻就让赵嵩炼出‘钥匙’，开启遗迹。
“而李湖则由‘蛇’来负责，他和赵嵩身份特殊，都是我们用来探路的棋子，可不能随意能丢了……明白了吗？”谢伯都分配完任务后，又再次强调道，“明日不能出任何岔子，谁出了问题，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众人听得心中一凛，当即回应道：“是，‘虎’大人。”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各自回去准备，我们按照预定的时间汇合。”
随着这句话，最后一次聚会也宣告结束，祁菲梦在做作的表演了一番后，就回到了赵宅，而这个时候，赵晨也从和李湖的私会中归来。
两人简单交流了一番情报后，赵晨就忍不住吐槽道：“所以说，李真人就是被这么一帮智商不高的‘动物’给阴了吗？”
从菲梦的转述中他就能确认，就算是那“虎”大人，或者说“狂沙”谢伯都，谋划能力其实也就一般人的水平，漏洞百出都不足以形容他的计划，更别提其他小“动物”，那些更菜！
“是啊……不过这些‘动物’毕竟只是放在明面的‘背锅者’而已，在他们背后有赵嵩和李湖的暗中掌控，而更后面还有宋无瑞……
“当然，在‘历史迷雾’里，我们就无需担心‘厄神’了。”祁菲梦也感慨道。
“不……其实‘厄神’的影响依旧在，只不过化为了‘历史迷雾’里这个故事的‘剧本’而已。
“这一点，可以从‘豺狼’体内的妖邪在当前时间点无法出现看出来……
“得想办法打破这种‘命运轨迹’才行。”
第480章 善意
祁菲梦想了想，却摇头道：“‘星神降世，命数无定’……以‘星神遗宝’设下的‘历史迷雾’内，就算有着某种既定‘命运轨迹’，也不会太牢靠，应该很容易就能改变才对。
“比如你我，很轻松地就替换掉了在这次事件里较为重要的两个人。”
对此，赵晨则有着不同意见，他叹息道：“因为我们所为，并不是真正的‘改变’啊……等到下次‘轮回’开始，一切又会回到最初……时间又不足以……”
祁菲梦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为何会纠结起这个？等到你触碰‘星神遗宝’，解除‘历史迷雾’后，轮回不就没有了吗？”
说到这里，她眼睛微微眯起，突然问道：“从那里得到了什么新情报？”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可能会碰触不到‘晨光之钥’？”赵晨目光闪烁，不答反问，“或者说，‘晨光之钥’的出现是有条件的，即便是我们这样‘正确的人’，也得先达成某种条件后，才能看到它。”
“这可不是现有情报能推演出的东西……”祁菲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一尊右手向地，左手放在弯起膝上的菩萨相骤然出现，并张开嘴巴，将“赵晨”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