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魔性苍雪杀了数万,逃了数万,已是光杆司令的赵恒,神情间没有愤怒、阴狠,更没有一丝一毫畏惧,有的只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丫头。”
猪皇看向登上城头的魔性苍雪,询问道:“没受伤吧?”
少女摇摇头,两颗猩红血瞳一眨不眨盯着赵恒。
“王芝姑娘。”
赵恒轻语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
不等少女回话,赵恒抢先道:“因为素国国师严世松看中了你的仙血。”
“因为你可为我魏国北境带来长达四十年的太平。”
“我欲闯嘉峪关龙城,取严世松性命。”
魔性苍雪眸光阴森道:“倘若我不同意呢~”
赵恒笑了笑,道:“你不是我敌手。”
“王芝姑娘与猪皇道友,联手也敌我不过。”
看着男人犹如两方黑渊的深邃漆瞳,魔性苍雪下意识握住双刀刀柄。
猪皇踏出一步,多出少女半个身位,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
沉默良久后。
魔性苍雪开口道:“猪皇叔叔,看着他死!”
言罢,转身跃下城头。
“丫头,你要去哪儿?”
“杀绝逃兵!”
回到王府后,赵恒遣散府上仆人、丫鬟等所有活人。
随即端着一盘月饼,拎着一坛酒,两个酒碗,带着猪皇来到后花园。
两人刚刚坐于石凳上,野望平原方向,便传来声声号角。
“严世松消息还真灵通。”
“此刻龙城城防犹如纸糊。”
赵恒拍走泥封,给自己和猪皇倒了满满两碗酒。
“人生末路不独酌,可谓幸哉,来,猪皇道友。”
“唉~”
猪皇不禁叹息。
因为眼前男人,自己死于素国国师严世松之手。
丫头和雪娘好像也死了一次。
如此血仇,猪皇竟发现自己对男人生不出半点恨意,太他娘奇怪了。
不,是荒诞~
两人各自端起酒碗。
赵恒当先一饮而尽。
猪皇:“你这酒里,不会有十香软筋散吧?”
赵恒微微一笑,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以防万一,猪皇还是放下酒碗。
赵恒拿了一个月饼,小心掰成两瓣。
“知我中秋不会回来,娘子提前为我打的月饼,没毒。”
猪皇接过,整半块塞进血盆大口,吭哧吭哧。
“甜掉牙了,这放了多少糖啊。”
赵恒小口小口吃着,“娘子不喜甜食,却喜欢做。”
“绿豆糕、红豆糕、桂花糕、月饼、豆沙包等等。”
“甚至做馒头,和面的时候还会往面粉里放糖。”
“唉~”
赵恒轻叹一口气,“其实,我娘子特别讨厌甜食,更不喜欢做。”
猪皇沉默了一小会,道:“如果昨儿,我与丫头没回来。”
“你与严世松交易失败,国战继续。”
“面对十三万余失去理智的将士,你会怎么办?”
“丫头燃烧仙血,勉强天人,亦杀的他们丢盔弃甲。”
“你乃货真价实的阴仙,莫说十三万,即使二十三万、三十三万,也不是你之敌手。”
赵恒将最后一口月饼塞进嘴里,又拿了一个。
“数次死而复生,消磨着他们的人性。”
“他们内心对于生命的敬畏,对于律法、规则,已无比漠视。”
“自王芝姑娘六月初五第一次复生,我便没想过让三军十三万余兵卒活着回去。”
“魏国本就不安稳,放他们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
猪皇:“你是真狠!”
拿起最后一个月饼,看着上面烙印的‘团圆’二字,赵恒不禁失神。
“活着心累,又不想死,人啊,还真是奇怪~”
与猪皇分着吃完最后一个月饼。
男人抱起酒坛,咕嘟咕嘟痛饮完人生最后一坛酒。
“吃饱喝足,该上路了~”
伏灵十四年,八月十七。
旭日东升。
龙城北城墙。
城头上,自素国方向吹来的秋风,吹起赵恒衣衫乌发飘舞。
男人静静望着野望平原上的肃杀军阵。
“百废待兴、走向繁荣、阶级固化,上升通道关闭。”
“最后民怨沸腾,官吏只知贪揽钱财,贵族只知风花雪月。”
“要么被敌国亡国灭种,要么压迫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百姓组建起义军,推翻庙堂残暴统治。”
“古今往来,王朝覆灭,不外乎这两种原因。”
“我有心改变这一切,可惜当今圣上受九龙夺嫡影响,严禁皇亲国戚入庙堂。”
“庙堂那些个文官,唉~”
赵恒眯眼望着东升的火红烈阳。
轻声道:“绝大多数王朝,都会在生死危机关头迎来一次中兴。”
“我希望魏国也一样。”
“我坚信那个带着使命而来的人,一定会拯救魏国于水火。”
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魏国山河。
赵恒便纵身跃下巍峨城墙。
明媚阳光中,腰悬长剑,两鬓霜白的男人一步一步,缓缓行至素国军阵前。
“严世松,魏国伏灵十四年八月十七,魏国侠客赵恒取你项上人头!”
惊雷般的话音犹未落下。
男人脚掌便狠狠一踏。
大地震颤,素国浩浩荡荡的军阵霎时骚乱。
轰鸣声中,男人修长身形如一颗白色彗星,轰然砸向嘉峪关风城。
拒风关龙城。
城头上,猪皇不禁冲男人渺小的背影竖起一根大拇指。
轻吐一字。
“牛!”
第167章 明灭不定
伏灵十四年,八月十七。
距龙城三十里外的绵亘山脉中。
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来具破碎尸体。
此刻,魔性苍雪手持风切、流霜双刀,一步一步逼近最后一位兵卒。
“王……王芝姑娘,你……你……”
张庆荣握着钢刀的双手止不住的发颤。
看着满身浓郁血腥气的红衣少女,睁着一双惊恐眼眸的男人喉咙蠕动间,狂咽口水。
魔性苍雪面无表情挥出一刀。
铿锵铮鸣声中,一道血色刀气被送出。
张庆荣瞳孔骤缩,转身拔腿就跑。
刀气扫过。
奔逃中的张庆荣,上半身忽然坠地,下半身由于惯性,往前跑了数步才摇摇晃晃栽倒。
男人扔掉钢刀,上半身匍匐,一点一点往前爬。
猩红血肉,血淋淋的肠子,于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黏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