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她不想看见。”
魔性:“这小丫头片子,我还不想看见她呢。”
神性:“看看娘亲吧。”
嘎吱声中,神性苍雪推开房门。
厢房内,绣床上,趴着一位桃李年华,浑身寸丝不挂的女子。
女子身后,一位男人一手握着青铜油灯,一手持黄铜旱烟杆。
待烧至赤红后,男人将旱烟杆狠狠抵在女子雪一样的后背肌肤上。
嗤嗤声中,青烟袅袅,焦糊味刺鼻。
女子脸色煞白如纸,额头满是密集汗珠,硬是咬着嘴唇,不吭一声。
神性苍雪看向魔性苍雪,询问道:“记起来了吗?”
魔性苍雪轻点臻首。
事情发生在她们三岁那年。
男人是士族子弟,早已玩腻了女人身子,开始追求精神上的愉悦。
从未有哪位青楼妓做皮肉生意时,还会带着亲生女儿,所以女人在高楼里颇为有名。
男人慕名而来,买了女人一夜。
并非贪图女人身子,而是和女人玩了一个游戏。
男人和女人在厢房内,小丫头在厢房外。
整一夜,男人变着花样折磨女人。
若女人发出声音,被门外女儿听到,则男人赏银百两。
若女人强忍着不出声,则男人一直折磨。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女人要么发声,要么死。
看着绣床上娘亲后背肌肤大片大片焦烂。
看着娘亲牙齿将嘴唇咬出血。
看着男人放下旱烟杆,从衣袖里摸出一根细长铁签。
眼睁睁看着男人将铁签签尖插进娘亲指甲缝中。
随即狠狠一挑。
魔性苍雪眼中噙满泪水。
嗓音沙哑,轻轻喊了一声,“娘~”
苍雪三岁那年。
男人使尽浑身解数,折磨了女人近两个月。
不就是叫一声,让门外的女儿听到嘛,还有赏银可拿。
没人知道女人为何承了那么多非人折磨,自始至终也不愿叫一声。
以至于连微弱一声痛哼都不曾有过。
“唉~”
神性苍雪轻叹一口气,袖袍一挥,画面烟消云散。
新的画面跃然眼帘。
北风呼啸,大雪纷扬。
天色晦暗间,夜幕下几点零星烛火。
村是长留村。
雪是文景三十四年第一场雪。
村落外的雪林间,一位红衣女子吊死于一棵枯树上。
尸体被咆哮的北风刮得摇摇摆摆,宛若一件破衣裳。
魔性苍雪与神性苍雪矗立风雪中,望着那个刚刚有了家,有了义父义母和弟弟的小丫头,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枯树下。
“娘~”
小丫头一声破碎的娘,很快被风雪吞噬。
小小人儿,艰难踮起脚尖,伸出两只小手,想要抚摸娘亲雪一样白的脸。
“娘,抱抱我,抱抱雪儿呀~”
看着费尽力气,也只能勉强抱住娘亲一只脚踝的小丫头。
神性苍雪轻声道:“当年咱们在这儿蹦了一整夜,险先被冻死,临了也未能最后一次拥抱娘亲。”
“这儿是梦泽,你可以随心所欲。”
魔性苍雪于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掌。
手指冲那根缠绕于女子尸体脖颈的麻绳轻轻一点。
嘭的一声闷响。
麻绳忽断。
红衣女子尸体摔落雪地中。
泪眼婆娑的小小人儿立刻冲上前去。
被冻僵的小手在娘亲惨白脸庞上摸呀摸,亲呀亲。
许是觉得冷,亦或觉得娘亲冷。
小丫头先是费劲掰动娘亲僵硬手臂。
旋即轻轻地、紧紧地搂住娘亲。
“黄鸡公,尾巴拖,三岁毛伢会唱歌。
不是爷娘教给我,是我聪明学的歌。
……
伢儿哭,狗儿咬,羡嘴猫儿又来了。”
风雪中,红衣女人双臂轻轻环着小丫头。
小小人儿趴在娘亲怀里哼唱着摇篮曲。
也不知是在哄睡自己,还是哄睡娘亲。
天地清白。
唯一抹火红。
小人儿一点也不冷。
第173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下)
神性苍雪袖袍轻挥,画面又是一变。
夜色之深重仿若浓墨。
天上的河往下落,将瓦片砸的噼里啪啦响。
魔性苍雪与神性苍雪伫立一座宅院之中。
“知道这是哪儿吗?”
神性苍雪询问道。
魔性苍雪轻轻点了点头,“苍家宅院。”
神性:“还记得这天吗?”
魔性:“义父被王野砸破脑袋,死亡那天。”
伏灵三年,义父苍澜咽气的这一夜,苍天仿若破了一个窟窿。
魔性苍雪记得,那夜义母屈易清去了桐丘镇,通知苍家本家几位侄子侄女,买棺材,请风水师。
偌大宅院,只有她与苍雨姐弟二人,还有主屋木床上义父苍澜的尸体。
狂风骤雨中,忽地响起一道嘎吱声。
在魔性苍雪与神性苍雪注视下,东厢房门开了一条细缝。
小丫头从门后黑暗中走出,往主屋方向小跑而去。
神性魔性跟随。
嘎吱声又一次响起。
小丫头进了主屋,点燃油灯,翻箱倒柜。
很快寻来针线,来到木床边。
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义父苍澜的尸体。
男人咽气已有近两个时辰,脸色惨白的人。
一颗脑袋遍布肉眼可见的裂缝。
猩红血肉隐隐可见,极为恐怖。
小丫头明明胆子很小,却并不害怕,熟稔穿针引线后,爬上床去,艰难将男人僵硬尸体微微抬起,随即将男人头颅搁于怀中。
最后借着烛光,一针一线,缝缝补补。
“你说当时的咱们有多傻啊~”
站在房门口的神性苍雪笑容苦涩。
魔性苍雪亦是神情复杂。
小丫头缝补的格外认真。
很快男人脑袋上爬满了一条条狰狞蜈蚣。
小丫头伸出手掌,轻抚那些条蜈蚣,小声翼翼询问道:“义父,还疼吗?”
“真傻啊!”
魔性苍雪喃喃道。
那个夜晚,她们的义父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