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让义父减轻哪怕一点点痛苦的小丫头,于是伤心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晚,于梦泽中,魔性苍雪伸出手指,对着床上男人尸体轻轻一点。
于是男人缓缓睁开一双慈怜的眼睛,抬起宽厚手掌摸了摸小丫头的脸庞。
柔声道:“谢谢雪儿,义父一点也不疼了。”
小丫头顿时笑颜如花。
神性苍雪第三次挥舞袖袍。
新的画面在一处山林间。
地平线上,落日火红。
血一样的夕阳洒落山林。
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挥舞着鸳鸯剑,抽泣道:“起开,都起开,别在吃我义母了~”
小丫头身旁,躺着一具严重腐烂的尸体。
那是她们的义母屈易清。
苍蝇嗡嗡好似一团黑云,嚼食腐肉的老鼠、乌鸦,还有密密麻麻蠕动的蛆虫。
小丫头赶着苍蝇,踢着老鼠乌鸦,最后更是蹲下身子,抓起了蛆虫。
想将那不计其数的蛆虫,统统从义母尸体内挑走、挑干净。
“别吃了,你们起开呀~”
小丫头带着哭腔道:“这蛆虫咋这么多啊~”
相比于义父和小雨,小丫头对义母的感情极为复杂。
女人曾不止一次打骂小丫头,不许吃饭,罚跪动辄便是以时辰为计量单位。
可逃荒路上,最最艰难的时候,女人也从未想过丢弃小丫头。
甚至于割肉喂女,送了性命。
“这次换我来吧~”
神性苍雪冲义母尸体轻轻一点。
于是,腐烂的女人活了过来。
“雪儿。”
女人轻唤一声,坐起身来。
抓蛆虫的小丫头,瘦小身子蓦地一僵,缓缓抬起小脑袋。
女人两排森然牙齿开阖,温柔道:“我家雪儿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小丫头两颗大大眼睛里,顷刻氤氲满了水雾。
女人缓缓张开双臂。
臂膀上腐肉簌簌掉落。
小丫头一点也不嫌弃,直扑进女人怀里。
夕阳西下,蝇海萦绕。
抱着腐烂尸体的小女孩泪如雨下。
神性苍雪第四次挥舞袖子。
画面最后一变。
“这是哪儿?”
夜色深沉,灰雾霭霭,魔性苍雪站在一条蜿蜒小路上,茫然环视四周。
“圣母婊!”
魔性苍雪呼唤了几声,无人应答。
周遭死寂,无丁点声响。
少女喉咙蠕动,不禁吞咽两口口水。
哒哒声从小路尽头的雾霭深处飘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魔性苍雪满目惊恐间,脚步下意识倒退。
三道人影,由模糊逐渐清晰。
魔性苍雪神色不由一怔。
居中那位少女,为笑意盈盈的神性苍雪。
金瞳少女左手牵着人性小丫头,右手牵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男孩。
“去吧~”
神性苍雪松开右手,轻轻拍了拍小男孩脑袋。
粗布麻衣,赤着两只小脚丫的小男孩径直走到魔性苍雪身前。
旋即仰头,冲血瞳少女展露一张天真灿烂的笑脸。
“姐姐,你都长这么大了啊。”
魔性苍雪缓缓蹲下身子,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掌,小心翼翼捧住那张魂牵梦萦的小脸。
“小雨,”
血瞳少女哽咽道:“长大一点也不好玩。”
“姐姐想你,好想好想。”
泪如雨下的魔性苍雪,将男孩紧紧搂进怀里。
“姐姐,我也好想你。”
男孩反手环住血瞳少女脖颈。
神性苍雪与人性小丫头也来到近前。
一大一小,轻轻抱住魔性苍雪与小男孩。
不知何时,雾霭散去。
梦泽夜空高悬着一轮圆玉盘。
小路上,魔性苍雪与神性苍雪分居左右,牵着男孩小手。
至于人性小丫头,则站在神魔与男孩对面,孤零零一人。
魔性苍雪看着可怜兮兮的小丫头,面无表情道:“你走吧。”
神性苍雪瞥了一眼魔性,微笑道:“你放过她了?”
血瞳少女轻摇臻首:“我放过我自己了。”
“嘿,丫头。”
人性小丫头恋恋不舍,将目光从男孩身上移向魔性苍雪。
血瞳少女轻声道:“回去吧,周山桃树上的桃子成熟了。”
“摘几颗给师父,给雪姐姐、风姐姐,还有猪皇叔叔。”
“别忘了也给自己摘一颗。”
小路上,三人与一人南辕北辙。
孤零零的小丫头忽然回头望去。
天地清白。
月色如雪。
魔性与神性牵着小男孩,渐行渐远。
直至走入霜雪深处。
永远消失在遥远的小路尽头。
“再见~”
先是摇摇晃晃的感觉。
随即便是车轱辘碾地的声音。
苍雪悠悠醒来,坐起身子。
看着盖在身上的羊毛毯,又摸了摸身下的褥子,少女环顾四周。
“发生了什么?”
“猪皇叔叔呢,雪姐姐呢~”
许是听到了少女自言自语声。
车帘被掀开,少年微笑道:“苍雪姐姐,这都小半月了,你可算醒了。”
看着笑容灿烂的少年,苍雪愕然道:“你是?”
少年:“韩香骨,字太平,齐庆疾齐先生给我取得。”
伏灵十四年,九月初五。
魏国西境。
绵亘数千里的太陵山脉。
千峰万仞一隅有处小村落。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穿着粗布麻衣的大人,于田间挥镰割粟。
十来稚童于田埂上嬉戏玩闹。
“爹,娘,快看呐,仙人!”
劳作的大人们循着声音,望向一位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
再顺着男孩望去的方向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