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刚慢慢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手掌,捡起沾染鲜血的长命锁。
“我叫南烛,陈梦飞师父。”
“你妻儿未感受到丝毫痛苦。”
“这是神的怜悯。”
男人双手包紧长命锁,死死抵在胸口。
忽然放声大哭。
颗颗滚烫泪水争先恐后涌出眼眶,滑落脸庞,消融大片积雪。
少年并未动手,而是耐心等待。
良久后,男人才擦去泪水,站起身来。
嗓音沙哑道:“我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
“只是未曾想过会这么快。”
“消息并未泄露出去。”
“你是怎么知道那孩子身死的?”
“呵呵~”
男人苦笑着摇了摇头,“无所谓。”
“一切都无所谓了~”
铮的一声。
男人拔刀出鞘。
不再多言。
疾跑数步后,高高跃起。
为了妻儿,向少年递出生平最强一刀。
刀锋映着月华还有雪,反射一片烁烁寒光。
刀未至,刀风已吹得少年血衣猎猎。
月光下。
少年轻轻伸出一根食指。
铮的一声。
金铁交击声中,火星四溅。
食指抵在刀刃上。
不得寸进。
男人猛然瞪大双眼。
嗡嗡声中,古朴厚重的长刀刀身震颤不已。
咔嚓一声。
整柄长刀骤然爆碎。
数十刃片如子弹激射,将男人胸膛洞穿至血肉模糊。
嘭~
尸体栽倒在地。
男人松开紧握刀柄的右手。
左手至死仍旧死攥稚子长命锁。
拔剑出鞘。
削下男人首级扔进木板车。
一人一马,继续往卧虎巷走去。
……
两刻钟后。
卧虎巷陈家府邸到了。
还未进门,便可听到推杯换盏的人声鼎沸,夹杂着霏霏之音。
两名捕快蹲在府邸门口喷云吐雾。
忽闻脚步声由远而近。
于是齐齐抬眼望去。
人间最后一眼,是快到极致的剑光。
宛若闪电般刺目的剑光。
连骨髓都能冷透。
人头落地。
血柱喷涌。
两具尸体依旧保持蹲姿,两根旱烟杆,还在升起丝丝缕缕烟气。
从两具尸体中间穿过,朱九阴来到紧闭的朱红大门前。
修长手掌,轻轻覆在大门上。
骤然发力。
轰的一声,半扇大门直接碎成漫天木屑。
很快,临死前的绝望惨叫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回荡大片夜幕。
一颗又一颗人头从陈府内飞出,稳稳落于木板车中。
每颗人头脸庞上,都写满了浓墨重彩的恐惧。
……
陈府后院,主卧房内。
喝的烂醉如泥的陈陈大人虽说入了洞房,却还来不及宠幸第二十七房小妾,便鼾声如雷。
约莫豆蔻年华的少女被陈搂在怀里,听着前院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吓得花容失色。
娇躯瑟瑟颤抖,仿佛一只应激的小猫崽。
惨叫声很快消失。
然此夜并未静谧下去。
因为脚步声渐渐响起。
“嘎吱~”
主卧房门被轻轻推开。
血腥气味汹涌激荡。
当与那双倒竖血瞳对视。
少女蓦地惊恐尖叫。
朱九阴来到黄花梨木桌旁。
将白釉瓷茶盏掰下一块。
屈指一弹。
瓷片带着破空声,没入少女心口。
鲜血仿佛开闸的洪水,喷出两丈远。
待少女在无气息后,朱九阴看向仍在打鼾的县太爷。
“我累了。”
“只想快些带小不点回家。”
“所以,再装睡我便将你扒皮抽筋。”
朱九阴面无表情道。
“唉~”
陈轻叹一口气,缓慢坐起身来。
看着像是刚从血海里爬上岸的朱九阴。
看着血衣少年倒竖赤瞳。
陈并未似之前那些人一样,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这位灵石县县太爷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略微好奇询问道:“小不点是谁?”
朱九阴回道:“陈梦飞。”
“哦~”
陈恍然:“是西庄村那位少年。”
沉吟了一会,男人微微一笑,“我宝库有数之不尽的金条银锭,玉石奇珍。”
“饶我一命,都是你的。”
朱九阴摇摇头,“杀了你,也是我的。”
“聪明。”
陈笑了笑,一指指向角落处。
衣架上,是男人绣的七品官服。
朱九阴沉默不语。
“谢谢~”
男人道了一声谢,起身走到衣架旁。
一边穿着官服,一边轻语道:“我这一生,穿过无数次官服。”
“然只有两次是自个动手,其余皆是丫鬟服侍。”
“最后一次,是此时此刻。”
“第一次,是刚领到官服那天。”
“我陈,也曾有过两袖清风,为民请命的清官梦。”
穿戴整齐的男人转过身来,面向朱九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