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
老太君忽然沉默下来,许久后才道:“如果...杀死武德,将会边境不稳、生灵涂炭,陈阿蛮还会动手吗?”
“会。”
陈知安缓缓道:“这场战争,从来都不是陈阿蛮挑起的,无论陈阿蛮动不动手武德都会动手,无非就是现在还是将来罢了。
坐以待毙,不是我们家的性格!
我能做的只是尽量稳住天下不乱。
无论是之前杀世家还是争取苏相,为的都是如此!
可如果武德敢舍弃边境调边军回京…
生灵涂炭时,
我不会有半点犹豫,更不会劝陈阿蛮放下屠刀...”
“既如此,放手去做吧!
东境和南境我管不着,但老身没闭眼前,镇西军不会乱...全家埋骨之地,任何人都不能染指。
武德和秦魏先也不行!”
话落,老太君缓缓掀开臃肿的褥袍,露出内里的猩红铠甲,嗬嗬笑道:“没想到老身将死之年,还有披挂上阵那一日…”
陈知安微微一怔,低头道:“奶奶,您一直在等我?”
“是啊!”
老太君笑道:“你是我西伯侯府的继承人,你既然做了决定,奶奶又怎会不舍命相陪?”
......
从西伯侯府离开后。
陈知安去了苏府。
苏府此时灯火已熄,只有书房还亮着微弱灯光,苏如披着一件薄袄坐在书桌前,执笔在地图上画圈。
看到陈知安进来,苏如并不意外,指着地图道:“岷山、苍南、北凉、北邙、锦州、大唐三位镇国大元帅手握九十万边军精锐,加上还握在武德手里的十万神策军...
从百万大军中挑选两万化虚境战将,应该不是难事...
两万身经百战的化虚境战将入长安,足以把大宗师境以下的人屠杀殆尽。
陈留黑骑能顶得住吗?”
陈知安看着地图,缓缓道:“陈留甲在编两千骑、预备役五千骑、青楼执事三千...厮杀一起,两败俱伤。
胜也只是惨胜。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打战一定会死人,但不能因为内战而死!”
陈知安眉头微皱道:“苏相也认为武德会调兵入京吗?”
“不是认为,是一定!”
苏如声音沉重道:“武德是当世之枭雄,当他决定出手时,一定是倾尽全力不留余地。
如果他赢了,大唐哪怕千疮百孔,他一样可以重塑。
如果他输了,大唐百姓的死活,又与他何干?
自然有后来人去头疼。
哪怕此后坐上江山的是李承安,他一样不会在乎!”
“你们似乎都对他很有信心...”
陈知安看着苏如道。
苏如在地图上落笔,笔尖悬在苍南,脸色复杂道:“有些人,你和他做朋友时并不觉得如何,只有当你和他成为敌人时,才会发现他的恐怖。
甚至生不出拔剑的勇气。
武德就是这样的人。
他在太极殿藏了将近二十年,没有人知道他走到了哪一步。
我甚至不知道他暗中还有哪些棋子。
又将会落在何处...”
“大宗师以上的战斗不需要我们去操心,高端战力我们不能左右!”
陈知安道:“我们还是谈一谈如何让那些边军老老实实在边境守着吧,等尘埃落定,他们也就没有回京的必要了。
正如陈留甲一样。
百战老兵可以死,但最好不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他们的职责是抵御外敌,保境安宁,而不是因为某些人的私欲千里迢迢来长安送死.....”
苏如沉默片刻,忽然道:“镇西军老太君能压住吗?”
“可以!”
陈知安缓缓道:“在我来这里时,奶奶已经启程去岷山关...黄老狗亲自护送!”
苏如微微一怔。
眺望远方感慨道:“当年武德在岷山一战定乾坤,踩着西伯侯府二十万大军的尸骨登临帝位,今日也是西伯侯府替他敲响丧钟,一饮一啄,或许皆是定数...”
话落。
苏如执笔将苍南缓缓划去:“我本欲让李玄策领军入长安,既然镇西军无恙,他们也没必要北上了,镇南军便由李玄策镇压...”
“可以。”
陈知安点头道:“到时候我会接李承安入城,坐龙椅而已,他一人足矣!”
“西境和南境无虞。”
苏如执笔指向北邙和北凉,问道:“北邙和北凉虽然没有镇北大将军,但两州之地的边军也有近三十万,陈留侯能否压住他们?”
“北邙军当年是武安侯亲领。
镇北大元帅死了一茬又一茬,不是没有缘由的...”
“至于北凉,我好歹是陈留侯,陈留县就在凉州,左右北凉也是本侯的属地,老巢所在,岂能动荡?
本侯保北境无忧。”
“想必雍州也无忧?”
苏如挑眉问道。
陈知安幽幽道:“雍州也是北境!”
“既如此...那就只剩下东境和幽州了!”
苏如负手看着画满叉的地图,沉默许久后,身上卷起一股子霸道气息,开口道:“镇东军和幽州军,就由老夫独守,返真境以下,老夫保证无人可以越过断崖关!”
......
第190章 花痴姜白虎
天色将明时。
陈知安从苏府离开,彻夜长谈虽然有些疲惫且费脑子,但结果还算不错,至少心底忧虑一扫而空...
各方面都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就看陈阿蛮的了。
“老板,回青楼还是?”
柳七问道。
“去醉客楼。”
陈知安笑道:“好久没喝醉客楼的豆浆了,现在时候正好。”
柳七微微一怔,跟在他身后向白虎街走去。
陈知安如果只是想吃豆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大可不必亲身前往。
忽然去醉客楼。
自然不是想喝豆浆了,而是因为有些事,需要对醉客楼里的人说...
金科巷苏距白虎街醉客楼并不算远,却也不近。
以普通人的脚程至少要走上大半日。
他们没有故意加快速度,就像两个早起闲逛的游人,边走边聊。
路过君子巷时。
陈知安忽然问道:“七哥,如果你是武德,在所有力量都被牵制的情况下,还能破局吗?”
“这要看那些被牵制的力量,对我而言,能不能起到左右局势的作用...”
柳七沉吟道:“普通的军阵想要杀死一个大宗师难如登天,毕竟大宗师去留随意,心念一动便在万里之外。
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历史上有过大宗师被军阵围杀的记载,而且不只一次。
万般因由,都在一个困字。
只要将大宗师困在一处,不能去留随意,就有杀死他的一线机会…
先前苏相说武德会调兵入京。
或许武德考虑的便是困住黄老狗或老侯爷,用陈留侯府满门的命,或者用整座长安城百姓的命困住他们,至少让他们其中之一不能出手。
如果我是武德。
当借天地气运的计划破产,边军又被堵死无法入京...
这种情况下还能破局,只有一个可能。
我有别的底牌...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大宗师之下!”
“那你认为武德的底牌是什么,帝族?”
陈知安笑问道。
柳七斜了陈知安一眼。
笑道:“老板,你不是已经来找武德的底牌了么?”
“琅琊姜氏、姜道玉和姜道宗!”
......
两人说话的间隙。
醉客楼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