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笑了。”
林听白淡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您能登上皇位,赵相才是出了大力气。”
“赵河……”
提起‘赵相’二字,青年却是脸色急变,咬牙切齿道:“不要提那条老狗!”
“他为何助我登基?无非是觉得我软弱可欺,比老三更好拿捏!”
“那老狗与赵靖沆瀣一气,真当我不清楚吗!”
“我为皇子时他们便敢欺我,如今我成了大离皇帝,他们还敢欺我!”
青年的声音几乎变了调子,连自称都从‘朕’换成了‘我’。
林听白安静听着,直到这位大离新君发泄完。
他轻轻一挥手,满屋散落的文书如同被无形之手提起,先后有序地飞回了桌案上。
就包括他脚下那几本。
从始至终,林听白都没有弯腰捡起那几本文书的意思。
青年看着这一幕,眼底不知为何有几分狂热之意,忽然道:“国师何不教我练武?”
“只要我也有上三品的实力……”
“不,只要我有宗师的实力,赵靖,赵河这两条老狗怎敢欺我?”
他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表情,三两步冲到了林听白面前,急切道:“请国师教我!”
林听白静静看着他,半阖的眼终于睁开,淡笑道:“先皇也曾向我提过相同的要求,陛下可知,我是如何回应的?”
青年怔了怔,不知如何作答。
林听白却根本不等他回答,或者说,林听白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回答,继续说道:“大离皇家,难出武夫,此乃天数已定,不为人力所更改。”
“至尊之位,掌天下生杀大权,若再踏上武夫之路,最终只能是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说到这里,林听白抬起手掌,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陛下,你已手握皇权,这份伟力是穷极武夫一生也无法追赶的,又何必舍本求末,自寻烦恼呢?”
青年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颇为不甘道:“难道就不能有例外?我……朕不想再做一个傀儡,监察司,护国司……全是狗屁东西!只有朕自己强大,赵家那两条老狗才不敢再欺朕!”
“什么天数已定,朕不信天数!”
他忽然抓住了林听白拍在自己肩膀的手,满脸期望,急切道:“国师神通广大,一定有破局之法,对不对?”
林听白用平静的目光望着这位大离共主,竟流露出一丝说不出是怜悯还是讥讽的情绪。
许久之后,他才是说道:“的确有一个方法。”
青年大喜,顾不得许多,双手攥住了林听白的手掌,“请国师示下!”
林听白淡淡道:“陛下可曾听过,魔门功法?”
这话一出。
仿佛有风吹过,满室灯火为之一晃。
第102章 天鸢门
十天后。
楚秋盘膝坐在二驴的背上一路颠簸,身上的蓝色道袍已经沾满尘灰,保持着那个坐姿。
偶尔有路过的行人遇到了,也会颇为惊奇地行一段注目礼。
毕竟被驴子驮着的人不少见,但这种盘膝坐定,像是已经死了的还是头一遭。
但楚秋一动不动,气机内敛,五感却不断放大,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他却毫不关注,一心钻研《后天灵修法》。
这十几天的修炼,并不算顺利。
不过,楚秋多少已经掌握了《后天灵修法》关键。
不同于寻常武道功法,酝养真气,或是打熬气血的路子。这《后天灵修法》更注重于精神领域,或者说,更像是武夫口中的‘神’,‘意’。
武道真意,本质上是非人练法,但它也的确存在。
刀有刀意,剑有剑意,拳有拳意。
每种绝学背后都有其创造者倾注的‘真意’,而这份‘真意’,便是区分武道功法品阶的分水岭。
倾注了真意的功法,往往能够发挥出更加巨大的威力。
曾经也有人研究过这份威力究竟从何而来,究竟是武夫自身的强大成就了功法,还是功法的真意抬高了武夫?
种种观点争论多年,唯一得到证明的就是,‘真意’确实存在。
如今这份《后天灵修法》所涉及到的‘精神领域’,似乎就与‘真意’有些关联。
楚秋这些时日,主要就是在钻研二者之间的关系。
暂时没有太大的收获。
噗噜噜!
忽然间,二驴吹响嘴唇,像是在提醒楚秋。
这是一人一驴约定的暗号。
楚秋睁开双眼,仿佛有光芒闪过,很快又收敛起来。
他侧过头,余光一扫。
发现有几骑奔行而来,一路烟尘滚滚,速度极快。
于是楚秋就拍了二驴一巴掌,淡淡道:“愣着干什么,给人家让路。”
二驴迈着蹄子,默默让开。
很快,几匹快马从身旁纵去。
一行人都穿着差不多的服装,看起来应该来自同一个江湖门派,压根没人关注这个骑驴的中年道士。
那种目空一切的架势,让楚秋想起玉青君曾经点评过大虞的江湖风气。
朝堂失威,江湖势力接管了一部分朝廷应有的职能,这也直接导致许多大派弟子养成了骄纵的性格。
而那一行纵马奔驰的门派弟子,也很好的诠释了这一点。
沿途之上,但凡有人碍事,他们便直接冲撞过去,躲得开还好,最多受点惊吓,一旦躲不开,被高头大马当场撞翻撞死都有可能。
但这一路上,却根本没有人敢出声叫骂。
就算被撞翻了货物的行商护卫,看到那些门派弟子的服饰也都变了脸色,捏着鼻子认了。
“天鸢门办事,让路!”
“都给我滚开!”
那些门派弟子挥舞着马鞭,沿途抽飞了不少过路之人。
在惨叫哀嚎声中渐渐远去。
楚秋按住二驴的后背,端坐着注视许久,直到看不见那些人以后,才用手指捋直二驴头顶的白毛,“走吧。”
二驴踩了踩蹄子,也不知是发什么脾气,步子更重了些许。
待到路过一行拖着满车货物,却被撞翻满地的旅商,楚秋让二驴慢下来,向那些弯腰捡货的护卫搭话:“几位,那行人是什么来路,要往哪里去?”
“您问这个做什么?”正扛起个箱子的护卫愣了愣,随后便是警惕起来。
楚秋笑了笑:“我见这伙人横冲直撞,如此蛮横,自然是想躲着走。”
那护卫上下打量楚秋,见是个道士,警惕之心渐渐落下,开口道:“看来道长不是本地人,天鸢门可是峙州土皇帝,别说是横冲直撞,就是当街杀人,也没有人敢于过问。”
“至于他们要去哪儿?那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
“不过见他们如此着急,许是治下的哪座大城又出了事吧。”
说完,护卫不再搭理楚秋,扛着箱子就走。
楚秋坐在驴背上,咂摸了片刻,目光一扫,看到散落遍地的货物中,有一些制式兵器。
多是些刀剑之类。
他收回目光,又开口道:“诸位这些货物卖是不卖?”
“卖,当然卖。”
这次回答的,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人,他似乎是商队主人,笑呵呵道:“出来跑商,不就是为了赚钱嘛,哪有不做生意的道理?”
“道长看上什么了?可以算您便宜点儿。”
“那把长剑吧。”
楚秋随手一指。
商队主人两步跑过去,抓起一把长剑递向楚秋:“这可是‘藏锋阁’的好货,算您六两银子,交个朋友。”
楚秋没说话,掏出几块碎银丢给商队主人,接过剑后拔出打量两眼,普普通通,不是什么好东西,胜在用料扎实,六两不算黑心。
“告辞。”
楚秋把长剑搁在膝间,笑了笑后,就让二驴继续赶路。
商队首领握着几颗碎银来回搓,望着楚秋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声怪人,便继续搬货了。
……
楚秋按住那把六两银子买来的‘藏锋阁’长剑,骑着二驴滴滴哒哒继续前行。
虽说这几年当中,倪千羽曾数次表示要重金打造一对刀剑送给他,却都被楚秋拒绝了。
趁手的兵器确实难得,用得最顺手的玉鳞刀送给燕北以后,楚秋便淡了这份心思。
他这些年转而磨练大雪龙拳等功夫,倒也没觉得不方便。
今日买这把长剑,不过是一时来了兴致。
随着越发靠近城池,道路两旁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楚秋慢腾腾地爬下驴背,抖落一身尘灰,牵着二驴跟人群一同前行。
城墙上,浮雕字迹写着‘平山’二字。
粗略一看,这座平山城的规模,怕是要比庆城大了数倍。
峙州富饶,远非丰州可比,这座平山城显然不是中心大城,却也有如此规模,楚秋笑着咂舌道:“也算是进城了啊。”
二驴吹了吹嘴唇,仿佛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待到入城后。
前方人群很快就传来一阵惊呼。
人头攒动,有瞬间的慌乱,很快就恢复了秩序。
楚秋仗着二驴体格高大,挤到前排,见是两个持刀握剑的江湖人起了争执。
几句口角后,其中一人冷笑道:“口舌争锋无用,敢不敢上‘极乐擂’试吧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