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边军一小卒 第521节

  “来时,贫僧曾见数十万草原铁骑,不日南下……”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跟去岁一样。”

  乌丸和雅脸色越发惨白。

  的确。

  一切由草原而起。

  由她那位身为乌丸族可汗的大伯,一力为之。

  想到前些时日去往冠军城的那封有关两族修好的书信,一股前所未有的苦涩与痛苦从她心中滋生而出。

  是她天真了么?

  可如果是这样……那她当初的‘赎罪’举动,又有什么意义?

  此刻,她隐隐感觉到大巫似乎骗了她。

  可多年信奉巫神的虔诚,却让她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只能用近乎哀求的目光,望著法海,祈求道。

  “禅师,出自圣地,就不能……”

  纯真、天真这类词汇,虽然看起来美好。

  可有的时候却与无知、愚蠢等同。

  法海无奈。

  幽州和草原这一副棋局,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甚至就连看似躲在背后的龙族,也只是浮于表面罢了。

  稷下学宫的无涯山、玉虚宫的金顶峰,乃至于自家大雄宝殿内那位以慈悲面目示人的三藏禅师,法海也很难保证没有在其中落下暗子。

  所以只能摇头道。

  “大势如潮,非贫僧所能阻挡。”

  ……

  终于成功有了第一次接触之后,法海便不再明面上出现在这山巅屋舍之外。

  一切等‘佛子’诞生之后再说吧。

  来日方长,省得那些蝼蚁整日在他这个七境真仙、大禅寺阿罗汉面前,污言秽语、耀武扬威。

  佛也有怒火,更何况他这个尚未成佛的阿罗汉?

  正好他也趁著这个机会,好好雕琢一番他为‘佛子’提前选定的护法金刚。

  而随著法海的消失,同样消失的还有乌丸和雅面上的笑容。

  眼看这位曾经宛如圣山雪莲的女子,日渐寡欢,眉宇间愁绪纠缠。

  一身甲胄、手按刀柄侍立一旁的铁木阿骨打,眼中闪过一抹怜惜。

  或许是因为年岁尚轻,在这之前,铁木阿骨打一直不觉得这世间的女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当初跟著主人肆虐草原各部族,替主人干那些个脏活、累活时,就算是再美的女子,他也从来都是一刀了结,毫不手软。

  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错了。

  这世上终究是有一些女子是特别的。

  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不语也不笑,便足以让世间男子垂首、自惭,更别说挥刀相向了。

  就像是此刻,觉察到眼前的女子转身望向自己,铁木阿骨打赶忙放开按住刀柄的手,以手抚胸,以示恭顺。

  没有去在意铁木阿骨打这一瞬的慌乱,乌丸和雅忽然叹息问道。

  “难道草原和雍人……真的就不能和睦相处么?”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乌丸和雅许久了。

  她始终不明白这世间的男儿,为什么总喜欢用手中的刀兵,将世间的一切美好,化作无边血海。

  为什么非要杀人?

  铁木阿骨打有些沉默。

  他知道答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眼前的女子出身王族,身份尊贵,后来又成为圣山神女,俯瞰人间。

  在她眼中,这世间大抵都是美好的。

  甚至就连寻常草原人眼中的‘白灾’,在她眼中恐怕也是美的。

  她感受不到普通部族、部民的彻骨冰寒,也看不到这看似广袤的草原上冻饿而死的累累尸骨。

  她只看到人杀人。

  蛮族杀蛮族,蛮族杀雍人,雍人杀蛮族。

  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杀。

  所以……为什么要杀?

  因为……要活下去。

  要活得更好。

  所以就要杀人。

  杀别人,也杀自己人。

  最终无人不可杀!

  ……

第272章 王廷!左贤王的愤怒与恐惧!

  迎著乌丸和雅那双清澈秀美的眼眸,铁木阿骨打迟疑良久,最终还是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sυ. 

  “不能。”

  草原和雍人,永远也不可能和睦相处下去。

  除非这片广袤的草原,不再饥寒、困苦。

  又或者他们也能成为雍人,在雍人的土地上生存下去。

  不过到了那时候,没有了乌丸部,或许又会有乞颜部、青离部、兀那术部……

  你方唱罢我登场,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草原依旧是那个草原,蛮族也依旧是那个蛮族。

  甚至或许就连大雍也换了名字。

  听到铁木阿骨打给出的答案,乌丸和雅脸色再次褪去了几分血色、身形微微踉跄。

  身边女侍见状,神色一慌,赶忙上前搀扶。

  而这时,乌丸和雅在看到身边女侍年轻的面容时,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看……她们不是雍人吗?”

  “我与她们不也相处得很好?”

  说著,乌丸和雅又看著铁木阿骨打,反驳道。

  “还有你!阿骨打!是草原人,如今不也在他麾下效力?”

  见乌丸和雅这副急于证明什么的样子,铁木阿骨打心中无奈。

  想了想,单膝跪地,抚胸垂首,对乌丸和雅道。

  “主母,我们是奴隶。”

  “是主人的奴。”

  奴是没得选的。

  同理,于草原、大雍而言,除非一方愿意俯首为奴,否则的话,一切无有尽头。

  至少以他铁木阿骨打的眼光,看不到尽头。

  而铁木阿骨打不知道的是,此时同样发现自己已经没得选的,不止是他们这些早已折翼、沦为鹰犬爪牙的未来草原雄鹰。

  还有那早已翱翔于九天的真正雄鹰。

  比如那刚刚接到来自冠军城信件的左贤王。

  ……

  王廷。

  去年那一场昼夜不歇的泼天大火过后,曾经作为王廷所在的龙城,只余一片断壁残垣。

  等到大火熄灭,若是高空俯瞰,好似一块短时间内难以愈合的黑色伤疤。

  丑陋的同时,又不忘提醒著伤疤下的疼痛和耻辱。

  左贤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真的听从了阿保机那阉货的建议,与造成这一切始作俑者的雍人暗中媾和起来。

  或许是因为大军掉头时,看著已经沦为废墟的龙城,那一通直接抽在神魂上的金鞭太过疼痛?

  又或许是因为当时可汗对自己那一通毫不留情的辱骂,让自己太过羞辱、愤怒?

  左贤王也记不得了。

  但原因大抵便是如此了。

  否则的话,他不觉得自己那点所谓的野心,能够盖过这么多年对那位兄长的恐惧,让自己有胆子做出如此这般作死的举动。

  “大王,信。”

  阿保机匍匐上前,神色恭谨且怯弱。

  与这王廷宫中寺人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左贤王垂眼瞥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曾经不止一次,他想过杀了这阉货。

  毕竟如果不是这家伙的蛊惑,他堂堂乌丸左贤王,又怎么会踏上这条与虎谋皮的不归路?

  只是他一直在犹豫。

  区区一条阉奴,随手可杀。

  可杀了之后呢?

  很难保证他背后的那条线,在断了联系之后,不会狗急跳墙,彻底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抖落出来。

  那样的结果,却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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