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边军一小卒 第526节

  似左贤王这种习惯了伪装的人,在什么情况下,该做出什么反应,早已成为了本能。

  这点小场面,又怎么可能轻易动摇他的心智?

  就这样,一场在不少人心中,本该掀起腥风血雨的变故,竟就这么来去匆匆的结束了。

  神色平静地大步出了可汗王殿,左贤王脚步微顿,缓缓回首望了一眼身后的巍峨大殿。

  饶是他对自己这位冷酷无情、近乎疯魔的兄长充满了恨意与恐惧,可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认。

  正是有了这位兄长,乌丸一族才有了今日的辉煌。

  没有他,乌丸一族也只是一个蜗居在草原某个角落,于众多部族间艰难求生的小部族罢了。

  是他,一步一叩首,在圣山风雪中生生跪出了乌丸一族的强大。

  同样也是他,忍受著雍人高高在上的嘲讽与羞辱,用从雍人那里学来的东西,一点一点塑造了如今的乌丸王廷。

  其中的艰辛、苦楚,就算他不说,身为如今乌丸左贤王的呼若邪也能感知到。

  有这样一位兄长,他呼若邪本该爱他、敬他、崇敬于他。

  可是他做不到……

  他害怕他、畏惧他,甚至恨他!

  那一日,看著他坐在父汗汗位上,踩著父汗头颅的惊恐。

  那一次次,被指著鼻子怒骂‘废物、蠢货、没用的垃圾’的羞恼与愤怒。

  那一次次,金鞭抽打在身上的剧烈疼痛。

  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他,当初那个站在他面前,挥刀替他赶走群狼的兄长,那个在姆妈面前笑著大声说‘伊稚邪会替阿妈永远保护弟弟’的兄长,那个……

  他已经疯了!

  而他呼若邪……如今也疯了!

  是他逼的!

  ‘所以……别怪我,阿兄!’

  心中念头闪过,乌丸左贤王、始毕可汗的唯一至亲,呼若邪转身大步离去。

  只是他不知道是在他身后的可汗王殿上,浑身被笼罩在墨色云雾中的始毕可汗,嗤笑一声。

  “这废物是在……怜悯、可怜朕?”

  怜悯一尊八境天人?

  还是怜悯这万里幽北草原诸多部族的共主?

  亦或是怜悯他这个弑父杀子、屠尽血脉兄弟的好兄长?

  始毕可汗感觉有些好笑。

  “当真是愚不可及!”

  墨色的云雾笼罩中。

  始毕可汗轻抚著王座上栩栩如生的黑色鎏金龙首,望著圣山的方向。

  老实说,就算没有今日这出事情的提醒,他也从未忽视过圣山,更不会当那个窝在圣山两千余载的老不死不存在。

  ‘但愿老师你能继续‘谨慎’下去吧,否则……’

  始毕可汗面上浮起一阵冰冷的笑意。

  否则的话,撇开弑父杀子,屠灭兄弟外,他不在乎再加上一个欺师灭祖、踏平师门!

  九境绝巅?

  只要这一仗死的人足够多,再有龙族暗中出手,想来足够他送自己那个老师一个大大的惊喜。

  而似乎感受到始毕可汗的情绪变化。

  正于始毕手间把玩的鎏金龙首,蓦然动了。

  原本金属质感尽去。

  龙目灵动,龙鬃飞舞,甚至就连冰冷龙鳞的轻微颤抖,都清晰可见。

  “伊稚邪,本座可不是的宠物。”

  冰冷的语调于虚空中响起。

  逐渐膨胀的龙身,随之从王座上蜿蜒腾空。

  69.

  迎上那双冷冽的龙目,始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当初的大雍太祖能在神都镐京以锁龙井布下大阵,化赤龙之气为皇道龙气,尽归己用。

  他却是不觉得自己比之那大雍太祖差了。

  更何况他比那大雍太祖更疯,那大雍太祖还求那姬氏世世代代,坐享天下。

  他却只求一世辉煌!

  只求那世人向他叩首跪拜的一瞬!

  故而只有他这样的人,才有真正肆无忌惮的资本!

  宠物?

  一条被龙族那些老不死抛出来探路的孽龙罢了,你当你不是吗?

  又或者说,真当朕稀罕?

  似乎是看出了始毕平静神色下掩藏的不屑,龙首巨目中闪过一抹恼怒。

  “伊稚邪!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始毕闻言,手指在失了浮雕的王座扶手上轻轻叩动著,摇头笑道。

  “没有朕,你们想要的一切,也拿不到。”

  “你们给了朕现在,朕回报你们未来。”

  “何必故作施舍,惹人发笑?”

  听到始毕这话,龙首越发恼怒。

  讨厌这些人类蝼蚁!

  明明是弱势一方,可偏偏总喜欢摆出一副‘是你在求我’的态度。

  当真是不知所谓!

  黑色龙首想要发作,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时至如今,眼前的这个人类已经不是能肆意拿捏的了。

  八境天人!

  虽然只是一个取巧、速成的瑕疵品,可除开孱弱的神魂,一身天人法力、法域,却是半点也不做假的。

  这样的存在,就算是换到族中也算是中流砥柱了。

  现在的,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面对这个既心酸又无奈的现实,黑色龙首眼中不禁闪过一抹不甘与愤懑。

  随后瞥了一眼始毕身上那身黑色衮金龙袍,嘲讽嗤笑道。

  “这就穿上了?不怕德不配位,反遭其殃?”

  你看,世上生灵终究都是欺软怕硬的。

  就算是龙族这等传说中的生灵,也是如此。

  现在的,也就只敢拿这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说事了。

  这样算来,那十万贱民的牺牲,倒也算值了。

  始毕嘴角泛起一抹残酷的笑容,顺势按在了腰间的黄金腰刀上。

  “朕的德,不在衣襟,只在掌中弯刀。”

  “怎么?你要问一问朕的‘德行’?”

  话音落下。

  虚空中那颗巨大龙首上,不禁现出一抹人性化的震惊与退缩。

  “你敢对本座出手?”

  “为何不敢?”

  不说‘有何不敢’,只问‘为何不敢’?

  意思却是大不相同。

  黑色龙首惊怒非常。

  “你就不怕……”

  始毕嗤笑打断,“怕杀了你,你龙族弃了朕?甚至怒而杀朕?”

  说著,始毕歪著脑袋,奇怪地看著。

  “那岂不是意味著你们龙族这一年的投入,全都打了水漂?”

  嗯,不是只有韩某人才懂什么叫‘沉默成本’。

  始毕显然也很懂。

  “你说,你与你们龙族的谋划,二者孰重?”

  黑色龙首上微微颤动的龙鳞,一阵僵硬。

  始毕再次笑了。

  “看来你也知道,其实你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重要。”

  半晌,黑色龙首怒道。

  “你真是一个疯子!”

  始毕咧嘴,点头承认道。

  “若不是如此,朕岂会与虎谋皮?”

  始毕这一声‘与虎谋皮’,无异于直接扯开了二者最后的遮羞布。

  的确。

  如果不是疯子,又怎么会跟他们北海龙族合作?

  如果不是疯子,又怎么会主动掀起草原大乱,将数十万子民化作祭品?

  如果不是疯子,又怎么可能以区区草原一隅之地,不知死活地想要主宰整个天下?

  也只有这样的疯子,才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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