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事公孙度要说不恼怒、愤恨,肯定是假的。
毕竟自家女儿尚未过门,就让人半路拔了头筹,甚至暗自结出了珠胎。
这事换做天下任何一个老丈人,怕是都无法容忍。
只是无奈这事确实怨不得某人。
毕竟当初某人不过区区元神境,又怎么抵挡得住一尊九境绝巅的老不修算计?
而且这事如果真要硬说起来……
他父亲跟他那岳父……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要知道未来孙女婿、外孙女婿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那……那啥了,这事传出去怕是要被全天下耻笑一辈子。
而面对公孙度眼中隐隐传来的埋怨,公孙峙也是冤得很。
他妈的!
一尊九境绝巅的老不死暗中耍手段,老子跟你岳父两个小小七境真仙又怎么能够察觉?
不过好在这事说起来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更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私生子罢了。
就算来日迫不得已给了名分,充其量也不过是庶长子。
虽然事情传出去他们辽东公孙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这也无疑算是给己方拉来了一个强援。
这不,有那尊来自圣山的八境天人坐镇冠军城。
至少他们不用太过担心冠军城那边的战局,会因为始毕那条疯狗的突然出手而一夕之间骤然生变。
公孙度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之后,公孙度还是有些不放心道。
“依父亲看,圣山那老不死靠得住吗?”
毕竟在去年之前,圣山神庙还与乌丸部亲密无间。
这一转眼间,立场突变,谁又能真正放心?
只是听闻这话的公孙峙却是摇头道。
“你信不过圣山那老不死,难道还信不过那小子?”
说著,公孙峙忍不住哼哼一声。
“那小子可比你想像得要精明。”
“他要是没有几分底气,敢将那尊圣山八境放在自己身边?”
公孙度闻言,想想也是。
那小子一路走来何时吃过亏?
而且自从韩绍破境登仙之后,公孙度就隐隐觉得有些看不透他了。
就比如说那次族地之行,他与老祖私底下谈论了什么,他就一概不知。
再到后来,那一次上官鼎骤然降临幽州又匆匆而走。
期间又发生了什么,公孙度同样也不知晓。
甚至就连此次这羞于提上一嘴的腌事,这小子也跟自己耍了个滑头。
一直临到大战开始前的一天,才稍带了一封言辞恳切的密信将前因后果告知于公孙度。
说是怕自己怪罪,可实际上公孙度却是能感觉到,这厮怕是担心有些隐秘自己知道得太多,很可能会深陷其中,招来祸端。
他在等,等这一战之后,积蓄到足够的力量,很多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这也是韩绍在那封密信中,最后留下的一句话。
对此,公孙度心中不无恼怒之余,却也只能无奈苦笑。
一直以来,他都在以遮风挡雨的强硬姿态,出现在那小子面前。
所以这些话之所以不当面跟自己说,而是通过密信,无非是怕自己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公孙度脑海中念头不断转过,随后看著公孙峙一笑,而后忽然道了一句。
“父亲,你不如我。”
面对著突如其来的话,公孙峙一愣,随后大怒。
刚要说什么,却听公孙度带著几分唏嘘道。
“汝子不如吾子,父亲以为然否?”
女婿,半子也。
公孙度这话也不算错。
可听到这话的公孙峙,却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有点怪。
只是就在公孙峙苦苦思索,自己该怎么反驳这话的时候,身为七境真仙的强大灵觉,却在忽然之间生出几分不祥。
脸色骤然一变间,公孙峙霍然望向城外的方向。
而这时,公孙度脸色也在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目光从这处视野绝佳的城头阁楼俯瞰而下,视线中只见远处那一片同样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庞大蛮族大军中,渐渐传来了一阵异动。
那是一杆象征着幽北草原至高王权的九头妖鸟大纛。
而在那杆伴随北地寒风招摇于阵前的大纛之下,一片完全迥异于周边那些蛮族大军的铁骑,不知何时越过一众大军,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阵前。
为首的那一道蛮族铁骑身形,仰头望向廊居城头,与公孙度两相对视。
只一眼,公孙度便认出了对方的来历。
是本该护卫在始毕那条疯狗身边的乌丸最强战力,王帐军!
对此,公孙度忽然懂了。
也笑了。
原来始毕那厮并没有无视他这个老对手。
他的目标一直都是自己!
所谓牵制一说,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又是一尊八境……”
一旁的公孙峙望著远处,忽然叹息道。
……
第351章 奴仆与贵种!睚眦噬龙!
冠军城。
以涿郡陈氏为首的世族高门子弟以及私兵、家奴仆从,已经披甲上城。
没有出乎任何人的预料,这些实力看似远超普通士卒的膏腴子弟甫一上阵,便被攻上城头的蛮族杀懵了。
望著那一张张面色凶恶、狰狞的恐怖面容,很多人甚至忘了挥舞手中的兵刃。
以至于某些号称天骄的高门子弟,尚未发挥出半分自身苦练多年的修为,便被宛如凶狼一般扑杀而来的蛮族士卒沿著甲胄的缝隙,将手中的弯刀递入了胸膛。
弯刀抽出,鲜血捂不住地狂涌。
气血、真气、真元,也随之一泻千里。
等到剧痛袭来、眼前的世界急速昏暗、模糊时,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才意识到……
‘我这就……要死了?’
面对这样荒唐到近乎滑稽的结果,身形伴随著甲胄重重栽倒的那高门子弟,有些无法接受。
明明上阵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跟身边族人保证,此番上阵他必当阵前逞凶、诛尽蛮狗!
明明以他的实力,刚刚那简单到极点的一刀,他随手就能挡下。
明明……
只可惜这是战场!
一息生、一息死!
没有那么多‘明明’,更没有丝毫后悔、并且重来一次的机会。
一念失神、一瞬失手,便见生死。
不过这或许也有命数不佳的缘故。
与他们这些瞬间被杀的人相比,剩下那些率先迎敌的高门子弟,有些被身后一同上阵的族中私兵或者家奴仆从拼死救下。
有些则被家族、宗门长辈顺手搭救。
活下来的他们,此刻只感觉眼前的世界一片猩红血色。
鲜血飞溅、残肢乱飞。
或怒目圆瞪、或满是茫然的斗大头颅,高高飞起,而后重重砸落在自己面前。
定睛看去,却见那头颅上的面容是那么的熟悉。
所以转眼间,这些享尽富贵荣华的高门子弟便崩溃了。
上阵之前,在心慕女子、在长辈面前,欲要效仿冠军侯‘若个将军万户侯’的豪言壮语。
亦或者自蛮族攻城以来,整日叫嚣著‘若让我上阵,必能荡平蛮狗’的可笑言论。
这一刻通通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
那兜头浇下的滚烫热血,早已将他们心中涌动的澎湃、燥热以及汹涌战意,浇得冰凉刺骨。
现在他们只想转身逃离这片宛如传说中幽冥炼狱的可怕境地。
于是近乎本能一般,刚刚踏上城头亲临战阵的他们退了。
他们这一退,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私兵、家奴仆从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再战的理由,同样跟著他们扭头便跑。
霎时间,由这些世族高门子弟负责的这几段防线,一片混乱。
如果不是一旁早有准备的城防营将士,及时补上了缺位。
不说他们这些人会被缀在他们身后的蛮族士卒迅速杀死,甚至就连这一整段城防都会牵连、突破。
只是还没等他们跑出几步,一阵冰冷无情的箭雨便朝著他们射杀而来。
这些冰冷箭雨不是出自后面那些趁机攻上城头的蛮族,而是前方那一排同样身穿雍人甲胄的甲士。
“死战不退者,厚赏!”
“临战怯敌、妄自后退者,斩!”
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彻这片不算宽广的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