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开恩,曾亲口许诺过等她们年岁到了,便可脱籍、出府嫁人。
而她们很清楚,凭借这层与侯府的关系,还有贴身伺候过夫人的情谊。
这份独特的资本,足以让不少才俊趋之若鹜。
不说嫁与一部校尉,就算那些所谓的世族高门也能进得。
只是对此,那为首女侍却是不置可否。
“焉不知君侯昔日不也小卒出身?”
身后一众姊妹闻言,忍不住撇了撇嘴。
君侯那等人物纵观千古,又能出现几个?
心中嘟囔著,几女上得城头。
望著那道怀抱玉兔缥缈若仙的清冷身影,随后又近乎本能地在心中感慨道。
‘如夫人这等女子不也如此?’
或许这世间男子见了君侯,便如她们这些女子见了夫人一般。
下意识便会感觉自惭形秽吧。
而觉察到她们的归来,她们眼中的神仙妃子眨了眨了清澈透亮的眼眸,有些奇怪道。
“你们这般看我作甚?”
为首女侍近前来,替虞璇玑披上了一层雪白狐裘,有些心疼道。
“刚刚奴打听了,君侯尚未传回消息,想必归期不定,要不夫人还是别等了。”
城下风寒,城头更烈。
尽管她们知道以夫人的修为根本无惧寒暑,可潜意识里还是不忍夫人这等美人受此苦楚。
只是听闻这话的虞璇玑却是点头道。
“我知道啊。”
一众女侍闻言,对虞璇玑越发心疼。
想必夫人一定爱惨了君侯,所以才会明知道等不到良人归来,也要在此苦守。
这份痴情,足以让女侍们脑海中那些情爱话本的故事,映照到现实。
然而下一刻,便听虞璇玑继续道。
“我不是在等郎君。”
一开始,上得城头北望草原,她确实是在期盼韩绍归来。
好让他第一眼看到自己。
可现在她要等的人却不是他。
众女侍闻言,神色错愕。
“那夫人在等谁?”
对于这个问题,虞璇玑想了想,便道。
“等两位恩人。”
说起来,虞璇玑也不知道‘恩人’这个词合适不合适。
但她真的很感激那两位。
若不是那两位开恩,这一年来她又怎么能日日陪伴在郎君身边?
只是一想到当初临行前,那两位正主的告诫与暗示,虞璇玑又有些心虚。
毕竟自己没能看住郎君,如今这后宅的人丁却是越发‘兴旺’了。
这般心虚和苦恼下,她甚至连韩绍都抛到了脑后。
只想著等见面时,该如何跟那两位可怕存在解释。
而听闻虞璇玑这话的一众女侍,神色越发惊讶。
“夫人的恩人在草原?”
虞璇玑眨了眨睿智的眼神,有些不解道。
“我从来没去草原。”
言下之意,她的恩人怎么会在草原?
而随著她这话出口,这下轮到女侍不解了。
“那夫人何以在这北城等候?”
虞璇玑闻言,怔愣了好半晌,最后才一脸醒悟道。
“也是。”
“镇辽城在南边才对。”
说完,素白云袖轻挥便裹挟一众女侍落在了南城城头。
……
公孙辛夷和姜婉这一趟北行冠军,并未大张旗鼓。
所以基本没有通知任何人。
除了姜虎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这才得到了消息。
望著突然出现在身边的虞璇玑,姜虎明显有些意外。
刚想上前见礼,却见虞璇玑抢先一步,屈膝行礼道了一声‘叔父’。
感受著虞璇玑身上那股浩瀚如渊的强大气息,姜虎有些汗颜,连道不敢。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待了一阵,随著时间一点点过去,虞璇玑忽然抬首望向远处渐起的烟尘,说道。
“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姜虎竟从这简单两个字中听出了几分紧张的颤音。
搞不懂她在怕什么的姜虎,无奈摇头。
不过他也顾不得思虑这些了,远处两道并驾齐驱却又泾渭分明的烟尘转眼便渐渐清晰。
等到下得城墙,不消多时两辆马车便已然遥遥在望。
考虑到公孙辛夷公孙大娘子的身份,虽然一切从简,姜虎还是在城门处做了一些准备。
又百十息过后,随著两辆马车在一行铁骑的护持下,稳稳地停在城门直道上。
姜虎匆忙上前,刚要开口,却听其中一辆铭刻著辽东公孙族徽的马车内传来一声歉意的女声。
“哪有长辈亲迎晚辈的道理,回头让韩郎知道了,当要怪罪木兰不知理。”
说话间,一道清冷却英气不逊世间须眉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马车车撵外,并且主动迎上前来,行了个晚辈礼节。
姜虎面上连道不敢。
心中却也是无法免俗的感慨一声。
谁又能想到呢?
他一个小小什长、老卒竟有今日。
这际遇玄奇,总让姜虎有种不真实感。
“姜虎见过大娘子!”
这般见外,公孙辛夷是有些不满的。
可她知道姜虎在韩绍那里的特殊地位,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正尴尬之际,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温婉可人的轻唤。
“叔父”
一转眼已是一年不见。
饶是姜虎骨子里冷硬的军汉,也是忍不住虎目轻颤。
只是一抬眼望著眼前那道一身精致贵女服饰的女子,姜虎却是微微一愣。
“婉娘?”
姜婉浅浅一笑。
“叔父莫不是不认得婉娘了?”
确实不大敢相认。
毕竟眼前这贤淑贵女与昔日的市井民女,仪态、气质差别太大,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姜虎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讷讷了一阵,最后只干巴巴道了一声。
“婉娘近来可好?”
姜虎嘴笨,姜婶已经不止一次在姜婉面前蛐蛐过他。
好在绍哥儿不像他。
她的绍哥儿惯会哄人。
心中腹诽了自己叔父一阵,姜婉娇嗔道。
“我当叔父眼中只有大娘子呢,原来还会关心侄女啊?”
这般口气,听得一旁的公孙辛夷不禁蹙眉。
“婉娘不可任性,当敬重长辈。”
这话味道太冲,让姜婉差点崩不住人设。
白眼一翻,便淡淡道。
“木兰姐姐教训的是,婉娘受教。”
恼怒是真的恼怒。
但为了绍哥儿,她还是忍了。
只是在目光瞥见缩在人群后的某道形如鹌鹑的身影,眉眼挑动了一下。
“璇玑,还不过来见过你木兰姐姐?”
上眼药,姜婉是专业的。
公孙辛夷抬眼瞥了她一眼,最后才将视线落在虞璇玑身上。
居高临下。
而眼看避不过去的虞璇玑下意识捏了把怀中玉兔,战战兢兢地上前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