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观一道:“陈老让晚辈随前辈修行。”
陈清焰负手而立,淡淡道:“我教不了你。”
“自去翻看就是。”
正在这个时候,李观一耳畔传来了陈清焰的声音:
“注意书架。”
注意书架?
李观一心中微顿,陈清焰已踱步离去了,她不曾回头。
李观一的肩膀上,玄龟法相已经出现了,这平素都懒洋洋的,不见到好处,绝不会出面的玄龟瞪大一双绿豆般的眼睛,就这样死死地瞪着前面的藏书阁,脚掌扒拉着李观一,恨不得立刻游动过去。
毫无疑问,天下两大国度之一的藏书阁。
必然有好东西!
陈清焰踱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安静坐下了,她翻看书卷,垂眸许久,最后她看着远处的天空,她许久后,闭上眼睛,恍惚间周围又传来了喊杀的声音。
火焰燃烧起来,宫殿似乎要在火焰吞吐之下崩灭了。
到处都是喊杀的声音,兵器碰撞的声音,往日的幻梦成了一场泡影,陈清焰垂眸看着那少年看书的方向,淡淡道:
“当日为你开宫门,今日不能再对你念旧情了啊。”
“小家伙。”
若是她此刻表露出半点的善意,那个皇帝就会注意到了。
况且……
就在李观一揣摩着这一句话,打算进去藏经阁里面找找东西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破碎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那池塘里面的寒冰都崩碎了,陈承弼打破了寒冰,猛然跃起。
老者显然是没有受伤,只是道:“十年之前你就如此了。”
“大侄女,你真的是不肯出手帮帮忙,走出这藏书阁吗?!”
陈承弼显然气急,他是在心痛自己家当年不可一世的天才。
天生富贵,才气绝世,容貌无双。
她的一切都如此地理所当然,此生最大不该,不该去游历天下。
不该遇到彼时还是个游侠儿的洒脱少年。
陈承弼记得清楚。
十年前那一日宫中的大火,她亲自打开了宫殿的大门。
持剑带着那慕容家的小姑娘,带着那个孩子闯过了十三道城门,然后送他们上马,自己留在这里,转过身,握着一把剑,身上受伤,箭矢落下穿过她的手臂。
帝国的长公主那一日把手中的兵器对准了夜驰骑兵。
手中的剑气寒霜扫平了诸多的箭矢,两千人的箭矢齐射未曾冲破她的防御,最后长公主握不住手中的剑,已是满身鲜血,周围折断的箭矢如同密林,她安静站在那里,仍旧气如清焰。
她没有杀死听从命令的夜驰骑兵。
却也不曾让夜驰骑兵越过她。
在那之后,长公主陈清焰就仿佛从陈国的皇族消失了。
她把当年自己负伤后,那少年游侠把自己带回去后隐居的木屋带回了皇宫,只是安静读书,再不曾过问陈国的诸多事情,陈承弼只希望能让她走出来,此刻心痛至极,可看着这个少年人,亦是可惜。
这位老人指着那边的木屋,道:“记住啊,不要动情,便是再大的天才,一旦心神失意,也会变成这样的模样。”
“如同老夫这样纯阳之体,才是修持的大道。”
李观一瞠目结舌,陈承弼抓耳挠腮,觉得李观一这样的天才若是废了,实在是太过于可惜,天下乱世,又是皇亲国戚,未来皇子的哥哥,更有忠君奉国之心。
老者左右来回的踱步,忽然一咬牙,拉着李观一到了隐蔽处,道:
“站在这里,不要走,也不要和我说话。”
李观一不解。
陈承弼道:“听懂了吗?!”
李观一点了点头。
陈承弼松了口气,撇开他了。
踱步走了几步,开始自顾自地道:
“今日老夫忽然心中舒朗,想起了年少的时候,那时候我才修行到了第二重楼,吾父传法,说,我陈国有绝世神功《六虚四合神功》,可合天下气机,而行微妙之举。”
“诸多气机,无论敌我,皆可以为我所用,为我所化。”
“什么异种真,入我胸腹,就成吾之资粮。”
“而彼不可以伤我半分丝毫。”
“今日老夫突然想到此事,觉得这一门神功有许久不曾修持过,也不知道忘记了没有,啊呀,可惜,可惜,今日不妨演练一番!”
“四下没有人!”
“老夫没有看到半个人!”
“我自己说话,自言自语,父亲,我也不算是违背您的教导了。”
陈承弼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双手一合,脚踏六合,道:
“天下万物万事,皆有所依,不得自在逍遥。”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左手抬起,右手一按,老者白发扬起,潇洒恣意。
周身气机流转变化,肉眼可见,到映入李观一的眼底。
“六虚,四合!”
李观一将这一门功法的运转记在心底。
始终懒洋洋的玄龟法相出现在李观一的肩膀上。
它死死盯着眼前老者身上玄妙的气息变化,这个自始至终没有匹配神功的法相终于散发出了玄妙的气息,汹涌波涛,如同汹涌之海域!
玄龟法相双目大亮流光,忽然猛地散开。
青铜鼎剧震。
异变,陡生!
第115章 武道可通神,太平公旧部
玄龟法相,自司命老爷子传给李观一之后,就始终懒洋洋的不动弹,唯遇到了宝物才有点反应,此刻却散发流光,只在瞬间散开,消失不见。
低沉的吟声在李观一的耳畔升起了。
李观一身后仿佛有水流在变化着,下一刻,水光逸散开来,巨大的玄龟自无尽的波涛当中踱步走出来了,头颅抬起,就和少年一般高了,背后的龟甲上有玄妙的纹路泛起了流光。
周围的云气变化。
这是契合这玄龟的神功。
如同《玉臂神弓决》之于白虎,如同赤龙劲对赤龙。
但是这老者没有玄龟法相,所以没有办法靠着玉液一口气地大成,李观一专注地看着老人身上的气劲变化,玄妙无比,他逐渐沉浸入其中,不知不觉,也随着这一门功法,调转自己的气息。
陈承弼一口气打了几趟,然后背对着李观一,道:
“这《六虚四合神功》,可容天下的劲气于一身。”
“第一重已足以修持化去体内异种真,如此循环,可令自身的功体壮大浩瀚,我想想看啊,第一步调整内气,裹挟其转,要点是什么来着……”
李观一知道老者在故意说,于是把记下的要点说出来。
陈承弼道:“啊对对对,之后却要注意行气的关键,需要徐,缓,满,沉,凝,如同蘸墨拖笔,不可心急,一急便会出错,一错伤及肺腑。”
“行走入丹田,归于腑脏,却又该如何?”
李观一又如是回答。
一来二去,足足半个时辰,陈承弼将这一门神功的第一重说尽了,才道:“好了,我都记住了,哈哈哈,老头子的记性还不错,没有忘干净啊。”
少年忍不住笑,道:“前辈不继续练一练第二重了吗?”
陈承弼连连摇头,叫道:
“不了不了,回忆一下第一重就可以了。”
“之后的不能传,不传,不传……”
“老夫是说,不练了,不练了。”
他到了这个时候才转过身来,看着李观一,故作惊讶:
“你这孩子,何时来的?”
李观一面不改色,拱手回答:“晚辈刚刚过来。”
陈承弼道:“老夫方才在自己练功,自言自语,你可见到了?”
李观一回答:“晚辈刚出来,才过来就看到前辈你转过身。”
“之前什么,都没有见到,没有听到。”
于是陈承弼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孩子。”
他想了想,拉着李观一过来,道:
“你去藏书阁的第一层的第六排,去拿一本名为《汪洋劲》的功夫,那一门功夫是根据《六虚四合神功》改编的,修持到了圆满,约莫有《六虚四合神功》第一重的八成,可以解决你身上的赤龙劲。”
“记住了啊,旁人问你,你就说修的是这个。”
李观一答应下来。
陈承弼道:“我陈国的《六虚四合神功》,在练气之上极强,只是毕竟是王侯之家的手段,不在江湖上流传,在老夫观之,绝不在儒门的浩然正气之下,只是可惜,此功专长实是杀戮。”
“据传是五百年前,先祖陈国公讳英,前去和你老薛家的薛国公去切磋,当时候,大家切磋平手。”
“我家还有绝学【摧山】,和【卷涛】打平了。”
“先祖回来之后,苦思冥想,想着如何破去【卷涛】,最后发现了一个问题,可知道【卷涛】?”
陈承弼对武功有很高的兴趣,谈论到了话题上,拉着李观一走到水塘旁边,袖袍一扫,这池塘里面的水直接开始旋转,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急速流转。
陈承弼指着旋涡,道:“这就是卷涛。”
“是极繁复高速的螺旋劲气,粉碎一切防御。”
“我先祖当初的【摧山】,就是这样。”
陈承弼拿起一块石头砸进去了,被旋涡直接卷起来弹飞。
老者这样简单的讲述,李观一若有所思,对于自己掌握的两门绝学,竟然有了更深层次的领悟,隐隐有启发。
李观一抓住了这一闪而过的灵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