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就勉强用一下。”
“一个一个去领。”
庞水云不懂少年这些奇怪的思路,为什么不抓紧时间练兵,而是在做这些,但是他却极认真把这些事情全部做完,而且比起李观一预料的,完成的更为出色。
樊庆是第一个过去的,他缄默着走过去了。
衣服拿到手里面就微微一怔,面料算不算很好,却够扎实。
比起身上这些破烂布片好的多。
他直接把身上破布条扔掉,穿上这一身衣服,绑腿,护腕都有,然后往前走,提起刀,还有一块布条,一份药材,樊庆虽然不明白这样做什么,却都拿上了。
这是庞水云亲自带人,搬空了好几个城的布庄。
当然,钱是要给的,长风楼的银钱烧一样耗尽了。
李观一举起手里的布条,然后捆绑在左臂上,道:“诸位,这样,本来是该要有腰牌的,但是没有了,将就下……”樊庆看着这一块布条,不大,三指宽,火红一般的颜色。
他把这布条系在左臂上。
然后侧身看去,都是穿着类似衣裳的男子,笔直站着。
左臂的红色布条飞舞起来,然后如同火焰一样。
樊庆感觉心中有什么在滋生,不知为何,他想到那日和这个少年人的交谈
我们不是一股贼军么?
当然不是!
他心底似乎有一团火在滋生,烧得心里难受。
庞水云看着这一支军队,他恍惚了下,这自然还算不算是一支精锐的,但是他们站在那里,精神比起往日好了太多,眉宇沉静,带着兵器,整齐的举止。
哪怕是应国的太师来,也已经不能说这是乌合之众了。
李观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不多,只是确认了此地的堪舆图之后,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战略计策,可无论如何,这里的兵士们没有甲,武功也差,大部分只有三脚猫的武功。
庞水云将今日的情报对李观一汇报。
山上的士气已沉静下来了。
宇文天显靠近至两百里范围,已经修筑攻城车。
镇北城对此毫无反应。
而这一片区域的人们也知道了这样的事情,群情激奋的情况下,镇北城将军宣称,占据此山的是贼匪,是叛贼李观一,宇文天显是应国援军,前来帮助陈国讨伐贼子,以压民心。
另外,所有的士兵都会念李观一给他们要求的军规。
庞水云都叹息:“军规,我往日只是听过军令。”
李观一用笔重新把自己记录下的那些堪舆图画下来,旁边银发少女给他磨墨,李观一道:“是一位先生告诉我的,庞先生就当做是我胡乱说的。”
庞水云道:“此刻还用不到这些。”
李观一抬眸道:“总要用到了的,用的时候再说,就是后补了不是吗?”
“反正,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拿百姓任何东西;一切收缴归公,不可私自去扫荡,这三个是基础。”
“另外下山去补给的人,就是那八个要求。”
“说话要和气,买卖公平,借东西要还,损坏东西要赔。”
“不打人骂人,不去损坏百姓的庄稼,不调戏女子,若是往后收下了俘虏,不虐待俘虏。”
庞水云温和道:“浩大王道,堂皇正大,我知道了。”
李观一点了点头,看着绘制的地势图,询问道:“庞老觉得,我们有几成胜算?”
庞水云道:“兵家四势,兵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利攻守之胜者也,少主你这一势很强,但是时间太短暂了,若是硬碰硬的话,几乎不可能。”
“以吾看之,宇文天显的军队三千五百人,其中五百骑兵皆是一线精锐兵团,参与过诸多大战,而其余三千人,则皆是二线兵团而已,但是就算是二线兵团,也都是习武练功,士卒都有内气在身。”
“这里一千八百人,有内气的不超过六百人。”
“缺乏硬碰硬的方法,以我观看,唯独可以利用一点……”
老者伸出手,指着前面的河流,道:“此河。”
“他们对于我等,终究是轻视许多。”
“宇文天显和宇文化,皆北人,于南方气候所知不多,梅雨时节过去不远,水势暴涨,若是可以在上,积累巨石并机关器物,封堵水流,积蓄大水,等待其渡河未半,则以水流冲之。”
“则可以乱其军,趁势杀出,可以弱胜强。”
李观一道:“好!”
“就按照庞老你说的。”
庞水云拱手,道:“但是水计虽有,机关不是一日可成,吾可借麒麟一用,推平山石,以形成一处简易水坝,并蓄水之地,拦住河流。”
打瞌睡的麒麟身子一抖。
清闲了许久的麒麟忽然觉得后背发寒,龇牙咧嘴。
???!
李观一却已把它提起来,道:“有劳。”
少年人看着这地势图,就算是有水计,面对着雄浑大军,想要大胜是很难的,哪怕是他骑乘麒麟,但是也只是六重天拔尖的水准,麾下有五百骑兵,三千步卒的宇文天显,绝对在他和麒麟之上。
名将配备军势和军阵,是江湖宗师都要避开锋芒的存在。
李观一想要把这些人都带回去,希望能多活下来一些,他目光死死看着这地图,这地势图和另一幅山水图联系在一起。
“陈国公,陈霸仙的秘境。”
李观一的神色沉静。
那一处秘境范围很大。
其中的一个入口,距离这里,不超过一百里,李观一盯着那里,最后的强兵之术也已经浮现在心底了,秘境的药材,只要把这些药材拿出来,就算是再如何,也可以提高这些战士的身体素质。
士气如虹,唯必死之地,可有求活之机。
但是这必死是要士卒怀揣着必死的觉悟,却不是真的头铁去往刀锋上去撞击,有必死之觉悟,执行精妙的战术,才是大胜的基础,他要的,从不是惨胜!
李观一看向旁边的瑶光。
银发少女点了点头,嗓音宁静:“好。”
………………
宇文军阵之中。
宇文天显沉静,骑乘异兽坐骑,宇文化也同样骑乘战马,穿着一身墨色的甲胄随着叔父前行,经历了李观一一次大败,他没有颓唐,而是重新振奋精神。
五百骑兵,其中三百重骑兵,两百轻骑兵。
重骑兵浑身具装,枣红色大马,配备有极长的骑枪,劈砍的斩马刀,一侧则是重弓,腰间有弩箭,有三壶,共七十五枚狼牙倒勾箭矢,这是这个时代最为昂贵最强的兵种。
只要没有因为重甲步兵而失去速度,就是所向睥睨的存在。
两百轻骑兵则是有弯刀,长枪,只是穿着轻甲,马匹也没有马铠,奔掠的速度极快,擅长的不是冲阵,而是迂回牵制,切断补给线等战术型战术。
其余步卒,皆穿甲,有雄浑内气,可以支撑长线作战。
并沿途征讨壮丁,民夫两千人,于大军背后,以运输补给。
这样的行为,因镇北城将军知道自己的把柄可能在李观一手中,于是默许,支持了。
步卒兵器为大枪,巨盾,弯刀,弓弩,根据不同的兵种配备不同,宇文天显是那种极端标准型的将领,需要他领兵,不会出错,有同类型的名将在,他也可以成为最完美的副将,也是宇文烈的辅助。
但是即便如此,宇文天显也同样有以五千人,将陈国一万两千的侧翼军队扫平的经历
多兵种复合配合型的兵团作战,如同一个完美的磨盘,能干碎一切单种兵种,宇文化沉静道:“叔父,抓到了的舌头,说是李观一允许他们走,还给出了银子做盘缠。”
宇文天显道:“……收心,上下同欲。”
“但是这一步只是为了让士卒和主将同心,像是他这样,直接给钱放人的,却如同废了自己的手臂。”沉默了下,又道:“许多将帅会亲自为士兵吮吸毒血,同甘共苦。”
“但是这些多少是有刻意表现的成分在,底线就是,绝对不会让士兵离开自己的掌控,而如李观一这样的,却不是如此,他这样的所作所为,与其说是为了收心,更像是真的打算让他们走。”
“给他们选择。”
“慈不掌兵,这样的妇人之仁,怎么可能成为名将。”
宇文天显不明白李观一的所作所为。
“为了仁慈,削弱了自己的兵力,反倒是会让所有人陪着自己一起死,真的愚蠢的行为。”
宇文化沉静点头:“但是,剩下的人里,也都是必有勇武之心的人,李观一不是弱敌。”宇文天显看着这经历数败后成长的侄儿,道:“你能这样想,也是极好的事情,此次对战,以大军战胜李观一。”
“洗刷心中的污点,击败他,杀死他,然后回去成为名将。”
“天下即将动乱,对陈国之战,五年内一定打响。”
“以军功而封爵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宇文化沉静道:“是!”
这一支数千人的军队以沉凝之气势朝着前面,滚滚压来,而镇北城之令下,所有城池对此保持戒备,却也如同之前岳家军一般没有阻拦,短短数日,即将抵达。
应国边境之地。
八千具装骑兵以结成军阵的方式朝着前面奔驰着,这代表着,这一支军队在这一路上都处于即将发动冲锋的临界点,所有懂得战阵的人,见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恐惧。
能够以临近冲锋的阵法状态,一路凿穿两个国家的防御。
然后奔袭数万里北上,这一路简直就是一场地狱级别的苦修施展,这一支具装重骑兵,隐隐然已经有一种,从一线精锐兵团,蜕变成为和天下三大重骑兵媲美的王牌级兵团的趋势。
这一日却有斥候回来,斥候手中有着【天下第一楼】的帖子。
越千峰在休息的时候看了一眼,神色微有变化。
“【戟狂】李观一,夜闯镇北城城主府,于怒鳞龙王,阴阳轮转宗大长老,摩天宗宗主,昆仑怒剑仙之间制衡来去,硬拼宇文天显而不败,虽身负不轻伤势,仍旧离去,不知所踪。”
“后李观一聚众于重山,宇文天显率重骑兵五百,步卒三千。”
“正浩荡而去,围杀李观一。”
越千峰等人勃然色变,燕玄纪神色难看,越千峰握着这情报,将其传递给了众人,众将神色皆是不好,其中有人道:“那我等该如何?已经至于此地,再调转兵锋去的话,必有一战。”
另外一将道:“可是,李观一为了我等,深陷于必死之地。”
“怎么能够不管不顾!”
“可是,岳帅”
众将陷入了挣扎沉静之中,忽而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众人微怔住,齐齐转过头看去,看到有两位骑兵用担架担着一个人过来了,岳鹏武坐在上面,脸上苍白。
这位天下名将,就在一日前,终于短暂苏醒了。
时不时还会昏睡假死,偶尔有苏醒。
剧毒侵蚀他的身体,让他衰弱了许多,精神也饱受折磨,但是此刻,他只是把信笺放下了,这位名将环顾周围众将,笑了笑,道:“我听他说过一句话,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他如此待我,我也该回答他。”
“咳咳咳咳”
岳鹏武垂眸,道:“凌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