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烈如火一样的光在少年的眼底燃烧着,天下纵横家的谋臣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庞水云感觉到了,属于豪雄专有的那种,会让谋臣手足无措的特性,他看着那少年拱手一礼,起身,李观一亲自鸣金,要那三千余人都汇聚起来。
乌压压的一片,其中有五百多是城主的私兵,又有些是死囚,是贼匪,山贼,还有潜藏其中的三十三个太平军老卒,就用目光打量着李观一。
李观一看着这些人,忽然笑起来,大声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乱糟糟的,没有谁回答,只有寥寥草草的人回答说不知道。
李观一道:“我也就是个比你们年纪小很多的人而已,今日我也想要问一问,你们是谁。”他大步走到了第一个人面前,那是个大汉,眉宇颇为凌厉,脸上有刺青,是个刺配的犯人。
李观一道:“你为何犯法?”
那大汉看一眼这娃娃,咧嘴一笑,满不在意道:“杀官。”
“为何杀官?”
“那狗官占了我家的田地,把我的老父打折了腿,我就半夜提了刀子,去剁了那老东西的狗头,所以要择日处斩,诺,就是这样了。”
李观一点头,道:“好!”
“够豪气!”
这大汉咧嘴道:“说豪气,不如把我的脚铐打开?”
这大汉是死囚营,又叫做炮灰营,用锁链锁住脚,不允许后退,端着兵器往前,抵抗重骑兵冲锋的必死者,他这样说话,只是在嘲弄着。
忽然有鸣啸声音。
李观一忽然拔出刀,猛然一斩,这个大汉脚上的锁链被劈开。
这大汉怔住,不敢置信。
周围的氛围一瞬间变化,李观一道:“给酒!”
一名长风楼青年抱着酒坛过来,这大汉脸上神色变化,接过酒来,一饮而尽,大口豪饮。
已经走到了第二人面前,询问道:“你做了什么?!”
那精瘦汉子大喜,笑着道:“这人杀官耳,我不同,我本是孤儿,和尚把我捡回去,当做帮厨,只那一日有些口角,起了性子,便把这一些和尚全杀了,占了那地,后才被送官,我杀人可……”
铮然鸣啸,这汉子人头直接飞起。
一股血腥之气散开,众人心中一凛,那少年人道:
“恩将仇报,该杀!”
不知为何,有一股肃穆之气逸散开来,那少年继续往前,而有遮掩藏匿者,旁边带着兜帽,嗓音清冷的女子就会开口,三言两语,皆逼迫出真话来,于是众人心神一凛,不由对这少年人心中多出三分敬意。
此人,莫不是会读心之术?!
李观一竟然一个一个去询问过去了,三千余人,天色昏黄。
却已杀得只剩下了两千八百多,但是每杀一人,皆询问周围之人,是不是该杀,却皆是被认可该杀之人,直到最后,当有一奸杀女子,杀死恩人者被纰漏出来,喊杀之音冲天。
李观一最后站在前面,让人搬出来了一堆兵器,一堆金银。
分列开左右。
少年沉声道:“我名为李观一,今日诸位在这里,我不会隐瞒,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是宇文世家的宇文化和宇文天显,那是神将榜上的名将。”
众人嘈杂,有知道李观一,宇文世家的,把这两个名字的意义说出来,于是众人脸上神色皆有变化,少年指着那一堆金银,道:“要和这样的强军作战,诸位,若是想要离开的,可领一份银。”
“若是愿意留下的,则可以去拿刀。”
有一个中年男子迟疑了下,走过去,拿了一份银子,然后转身,迈步往外面走去,竟然没有谁去阻拦,于是哗啦啦的,就有一堆人去拿银子了。
长风楼给的盘缠一瞬间消失许多,那少年的眼皮都不动一下。
最后,那第一个杀官的大盗忽然大笑,走过去,拿起银子,把银子抛下,过去拿起刀子,道:“老子叫做樊庆,你有意思,我这一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就愿意看看你要做什么!”
李观一忽然手一动,一锭银子飞过去。
樊庆抬眸:“什么”
李观一头也不回:“本月军饷。”
樊庆怔住:“军饷?我们不是一股贼军么?”
少年道:“当然不是!”
“你们的刀,也为自己而战!”
樊庆抓着这一大锭银子,一把刀,怔住许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了,最后,这三千余人,被杀数百,走了上千,最后竟然就剩下了区区一千八百人。
庞水云死死盯着那里的一千八百人,老者的心脏疯狂跳动。
已经有一股很淡,却真实肃杀凌冽的军势在滋生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少年站在最高,拱手。
一千八百人下意识回礼,已是整齐划一。
于是这已经是一支军队。
庞水云忽然有放声大哭的感觉。
第203章 英雄振臂,天日昭昭
庞水云亲眼见到那一千八百人的蜕变,这位擅长于纵横之道的老者胸中虽有诸多言语要说,最后却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老人最后转过身去,用袖口擦了擦眼角。
他咧了咧嘴,心中道:
“主公……少主的豪气,不逊于你啊。”
李观一回转之后,和庞水云道歉,他知道老者的好意,然后把自己的理由也说出来,庞水云温和颔首,只是道:“少主的心胸壮阔,我已经知道了,我会辅佐于您的计策。”
纵横之家,于雄主之下可以为王道,于阴谋之主麾下可为诡道。
庞水云一改之前的方针,全面辅助李观一完善他的要求。
只是少年人在放出原本的太平军老兵作为斥候确定宇文天显方位之后,就开始了第二次让那位老谋士眼角狂跳的操作了,李观一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然后把《太平书》直接传下去。
庞水云几乎要叫出来,如同看着一个败家子一样,恨不得把这臭小子直接提溜下来!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
那是太平公所创造的功法。
只能勉强算是江湖上二流顶,一流末的内功。
不能和真正的绝学相比,更不必说神将级别武学,法相武学,无论是攻击,还是防御,都只能算是二流武功,唯独内气雄厚,勉强算是二流顶。
但是这一门武功有一个,只有一个很夸张的特性。
它不要求根骨!
哪怕是被公认为武道废物的,也可以练习,只是进度慢些。
绝不是毫无道路。
哪怕是被断了双腿的人,都可以修炼,只是进步很慢而已,只是这样的武功,哪怕是当年太平军之中,也不是谁人都传授的啊,庞水云死死扣住自己的手,压制住阻止少主的冲动。
“主公的亲儿子,亲儿子,亲少主,不能,不能。”
留下的这帮人,在庞水云的眼中,其实明白他们为何留下的理由他们知道自己就算是离开也没有什么活路,不如留在这里,随着这个少年人拼一把。
这样的人,是不会放弃一切增加实力的机会的。
更不必说放在江湖上算是上乘的《太平书》。
只是时间终究太短暂,出后回来之后,得到的消息是,宇文天显所率军队,大约有三千余人,骑兵五百,其中三百具装重骑兵,两百为轻骑兵,徐缓之速,朝着这里推进。
而且已经开始修建攻山器械。
庞水云道:“宇文天显,果然是名将,就算表面上的优势远远超过我们,却也没有半点的轻敌冒进,稳扎稳打,这样的对手,最是头痛。”
李观一点了点头,看着周围的地势图。
被盯上的他们,只能一战,至于逃亡。
没有统帅会奢侈到拿骑兵冲阵,但是却也没有谁敢在知道对面有五百一线精锐兵团的骑兵,竟然敢转身就跑的,这五百轻骑兵迂回,骚扰,足以拉扯住数千的军队。
一旦在这种迂回骚扰战术之下,逃兵成为溃军。
那么这些骑兵就会开始冲锋,收割。
以这样的战术,吞并斩杀超过自己十倍的溃军都不是不可能。
面对这样的骑兵,转身跑路就是找死。
只有重步兵去对峙,但是最要命的是,李观一这里的人,披甲率不会超过三分之一,其中大部分都只是城主府的私兵,这些私兵身上披着的,也只是轻甲皮甲,没有真正的重甲。
他们甚至于,不具备正规军那样,重步兵结阵,巨盾,钩镰枪制衡重骑兵的可能性,也难以和披甲的精锐战士厮杀。
这才是庞水云最担忧的一点。
士气再高,披甲和不披甲,都是两层次的。
除非是入境武者,才有可能不披甲的情况下,杀死一名披甲精锐兵士,但是面对两三个披甲战士的时候,哪怕是入境武者,能内气出体,却也只能饮恨。
李观一一面令长风楼的人外出,避开宇文天显兵锋,从后方前往其余城池,自薛家门路那里,尽全力去购买机弩,车弩之类的器物,又以生铁铸造粗糙的盾牌器物。
一面让庞水云负责后勤,训练,宇文天显速度再慢,数日就足以兵临山下,这一段时间缓慢推进,是在以大势压迫李观一,让李观一麾下的那些人心中产生恐惧。
而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下,李观一仍旧规定了公厕区域,生活区域,确保饮食,井水不许直接饮下,需要烧开了再喝,这些人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还是照办了。
庞水云看着这少年道人的命令下,这之前已经被老兵们训练一个月的兵士们尤其开始蜕变了。
这一日练功完成,樊庆又去随着其余士兵去砍树,构筑防御措施,回来的时候,却闻到了极为香的味道,却是肉的味道,他咽了口口水,却只很冷静。
他是当过兵的。
哪怕是边军,也只三日有肉,也只是几块。
这样的肉,应该是那位少年将军吃的,只是希望今日能有点油花,想到了这里,他的心情都稍微愉快起来了,然后走过去的时候,拿着碗,盛了一大碗的米饭,不是很精致的米,但是量够饱。
然后想着今日吃什么菜的时候,一大勺子肉落在他的碗里。
樊庆愣住,他看到那边的少年人提起勺子,道:“不够吗?”
然后第二大勺子放上去,道:
“不够说,吃了去那边休息一下。”
“来,下一个!”
樊庆一直到走到旁边了还是愣住了的,他吃了口米饭,然后大口吃了一块肉,扒拉了两下,肉很好吃,味道很不错,鲜美可口,他几乎是本能地吞咽,却微微一顿。
忽然想到了在家里被欺辱,连田都被占了,打断腿之后,几乎活活饿死的父母,不知为何,鼻子发酸,用力扒拉饭菜,眼泪却控制不住落下去。
咬着牙,只是低声骂着什么。
用力吃饭。
李观一点了点头,自己舀了些剩下的饭菜,也和他们坐在一起吃,吃饭,训练,又拉来了两千套干净整洁的衣裳,都极厚重,李观一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道:
“没有甲胄,这样结实的布衣服,然后在要害塞一块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