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认真看着姜万象,姜万象也看着他,姜素是兵家各派的大成者,所以不会不知道,中州和学宫,巡狩之事会是天下大变的开端。
名将应该知道,抓住这个机会,侵吞陈国是最佳战略。
快一步,就是天地之别。
但是作为武者的魂魄还在沸腾,他不甘误过此战。
天下第一神将可以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但是武道传说却希望可以窥见武道的灿烂一战,矛盾的性格同时聚集在姜素的身上,所以他才会亲自来到这里,以应国大将军的身份请罪。
姜万象把江南剑收入了剑鞘之中,悠然道:
“最为至极灿烂一战?”
姜素坦然回答道:“慕容龙图和我们不同。”
“我们四个,所谓的武道传说,求的是【道】。”
“慕容龙图。”
“行的是【武】。”
“我们四个从不同的道路,从兵家,道家,阴阳家,杂家之中,窥见了最后的道路,对于精神和气血肉体的极致掌控,追求生的极致。”
“慕容龙图,走的是武,他自己就是一把最锐利的剑。”
“兵家之武,乃为止戈,天下一统;但是剑客的武,却是胜负,上下,生死,对于一把剑器来说,光华灿烂的巅峰应该在武者的交锋之中。”
“若是没有以此身臻至剑道杀伐无上的心,慕容龙图就不可能踏入现在这个境界;而若是执着走了这一条道路,则不可能长生。”
“但是,他的心境,恐怕就连这样的思虑都不曾存在。”
“被一剑斩过了吧。”
“我要去见证他的最后的巅峰之战。”
姜素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姜万象。
在这个时候。
天下第一神将忘却了天下。
姜万象注视着姜素,旋即大笑,道:“好!我也一起去,你见证了我的这一场天下大梦,我也想要见证你所渴望的画面,就在这回归之后,便撕裂这天下!”
李观一和慕容龙图一起回到了麒麟军的驻地。
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狂奔的老司命和瑶光。
瑶光看到李观一,似是松了口气。
而那老迈司命看着剑狂,却是嘴唇动了动,叹了口气,司命大声赞许道:“好锋芒。”
慕容龙图只从容一笑,回麒麟军的时候,李观一看到了虎蛮骑兵整备一如既往,军容肃整,没有因为剑狂带着他闯过去而有丝毫的混乱。
一身戎装,在甲胄外披了战袍的姜高微笑看着他。
温柔的太子目光沉静:“秦武侯,好兴致。”
这才是姜万象真正看重的儿子吧。
托付未来的仁德之君,李观一道:“和应国陛下饮酒一杯罢了,顺便,他下棋很臭棋篓子。”
姜高微怔,从这语气口吻之中,知道事情安全,回答道:
“父亲他忙碌于天下大事,在下棋的事情上,自然不会在对弈下棋这样的事情上耗费太多的精神,秦武侯若是对对弈有兴趣的话,他日我倒是可以下上几盘。”
李观一笑着摆了摆手。
于是各自归于其营。
而消息则是迅速地往外扩散开来,在这消息传遍天下的时候,凌平洋完成了对于李观一的承诺,轻易地带着徐云侠,徐慧兰等人回到了江南之地。
因为要顾及徐慧兰等人的身体状态,这些铁骑的行进速度放慢了许多,先是骑兵疾行,然后到了水路,早已经有知道消息的麒麟军船只。
于是顺流而下,因为乘坐船只顺着水路而下,不必顾及徐慧兰等人的身体,速度快许多。
霄志虽然后面出发,却是差不多一同抵达。
徐慧兰顾不上这一路上跟随骑兵前行的舟车劳顿,只是要去见元执,元执早已通过飞鹰传信知道母亲被接回来的消息,虽然还能够处理政事,却多少有些许的坐立难安。
晏代清淡淡道:“去吧。”
“如此模样,你能处理什么?”
“不如告假等着。”
元执被晏代清‘挤兑’出去,索性就骑马狂奔而去,见到了母亲,却见记忆之中的娘亲已多白发,手掌也粗大许多,舅舅更是失去了一条腿,即便是元执也是心中酸楚,滚下马鞍,搀住娘亲的手掌,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是泪流满面。
母子一顿痛哭后,方才叙旧,知道了李观一所作所为。
徐慧兰道:“我家虽然贫寒,却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阿执,你要倾力帮助那位小先生。”
元执呼出一口气,轻声回答道:
“士为知己者死。”
“主公如此,我就算是舍出这一条性命,也不会背弃主公……愿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是文臣谋士最高的忠诚。
晏代清和庞水云发现,这位年轻的谋主忽然就开始成为了工作狂人,似乎有火焰一般,庞水云这个老江湖很有经验似的,默默离开元执工作范围。
而晏代清却似是被激发出了少年人不服输的火气。
一边冷笑一边强撑着。
硬生生顶住了元执的工作效率。
就在这工作效率笔直提升的时候,霄志抵达了这里。
和元执见面之后,耗费数日,了解了江南诸世家目前的情况,点了点头:“德政不举,威刑不肃,世家子弟仗其武功,财权,欺凌百姓,理该重刑罚,将诸世家的羽翼减除。”
“不过,你们说世家子不但不配合你们的工作,还总是惹出事情来,还鼓动百姓,掀起舆论,令政令的推行很慢?”
“嗯,这件事情交给我。”
霄志乃着手制定新的刑律。
目标是,法、礼并用,威、德并行。
制定八务、七戒、六恐、五惧,然世家子弟本来就对泥腿子队伍麒麟军不满意,打心底里看不上他们,因为把柄还在李观一的手中,所以不敢正面起冲突,只好不配合。
用很消极的态度去抵抗麒麟军的各种政令。
霄志默默记录在案。
于是他开始操作。
一开始,只是立下了基础的律令。
在城门口立下了律法的碑文,保证每个人进出的时候都可以看到,并且让识字的麒麟军不断高声宣读这简单的律令,还会询问百姓。
霄志淡淡道:“古代的儒生说,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然刑律不张,百姓就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一切解释都在世家,那才是不对的。”
“古代法家则过于严酷,八百年不变,才是愚蠢。”
“后辈人不能不超过他们。”
连续七日时间,世家仍旧不在意,笑着说麒麟军的文士们也只是会做做样子罢了,泥腿子而已,又有什么用处?
于是第七日的时候,霄志在问过了庞水云之后,给李观一写信认可,在某世家成婚当天中午,率领一队人马,踹门而入,带队抓了一个世家犯了刑律的嫡长子。
穿着大红袍子就拖走,在百姓面前,就在那律法碑文和百姓面前,宣读其罪状,百姓围观,是以知道此人乃罪有应得,数罪并罚,咔嚓一下。
人头落地,悬之东门三日。
于是百姓皆知律法之严肃,纵世家的势力也不能违逆。
于是,江南之地,【律法】乃立。
原本法纪松弛的状态一扫,虽然没有抵达极好的状态,却也止住了过去的松弛散漫,百姓敬畏律法,世家则是惊怒于麒麟军的狠厉。
虽然暗地里骂人,却也不得不老老实实遵从政令。
各种政令的推行效率立刻提升。
晏代清赞许这样的效率,却看到那面容木讷的青年在某一日,拿着一个小本本翻过去了,那个被斩首的世家子的名字上面,用朱红色的笔划过去。
后面写着一行字
【主公离开江南的时候,带诸世家子不怀好意相送】
【吾执行律令,当面嘲笑】
【某月某日午时,左脚先迈入长风楼】
被父亲说是狷狂,过于刚直的晏代清:
“嗯???”
霄志似乎注意到有谁在看他,于是他把那个小本本收起来,看向晏代清,木讷的青年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于是江南君子那几日基本绕开这家伙。
进门的时候迈出右脚。
霄志把暗地里骂他八辈子祖宗的世家子名字写了三大本本子,然后叹息:“可惜文鹤不在。”
他摸了摸自己新蓄的须,淡淡道:“世家人太多,震慑一时,震慑不住一世。”
“我还是太温和了些。”
晏代清恶寒。
不知道那个在两位学宫天才口中的文鹤,到底是个什么本领,但是却又有一种感觉,学宫出身的大才,做任何事情都不会有心理负担。
若是文鹤来,他会更狠。
这位文鹤似乎保护住了所有学宫大才的道德底线。
旋即写信,将此地事情则尽数告知于李观一,李观一回应认可,麒麟军驻扎许久,最后和应皇姜万象这一次面谈,李观一退后一步,打算从水路走,入中州。
剑狂慕容龙图则是在教李观一武功。
江湖上的消息也彻底传开,慕容龙图那一剑不但打破了那第一位宗师姜素的不破之躯,也打破了一个更大的问题,那就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江湖武夫,踏足传说。
只修武功剑术,亦可以走到了那宗师之上的境界。
在应国的一座小城里面。
钓鱼老白成为了游商老白。
就算是剑狂在这把剑里面留下了一股磅礴的气息,但是白元孚还是不敢赌,江湖人心浮动,自从三百年前,陈国公,应国公称王,天下人也很少讲求什么规矩了。
都是以力而胜。
他连宗门的牌匾都给拿出来,卖掉换成了盘缠,只是带了那把玄兵,还有白猫儿;老头子知道,带着那牌匾,自己保不住,最后可能牌匾玄兵都给人抢夺走了,门派就彻底亡了。
可是带着白猫儿和剑,他日白猫儿悟到玄兵里面暗藏的剑意,那么牌匾就算是不在,也是在的。
这一日他们去了个小城,白元孚就驱赶着驴车,那小家伙坐在驴车的后面的杂草上,手里握着一根笔直笔直的光滑木棍子,敲打两侧的草木。
刷刷刷的,把草头都给劈断。